第3章 诉说
季笙苦笑:“我走了两年,走遍了记忆里祖父所有的老友,却毫无收获。原本想着此次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便想赶回来。可就在我回来的路上,我被人给劫了,那个人似乎对季家十分了解,一直让我交出一件东西。我虽不知他到底想要什么,可直觉告诉我那个东西一定和季家有关,为了不放弃这个线索,我并没有告诉他那个东西不在我身上。我在那里受了各种酷刑,就为了得到一点线索,可到了后来我发现打我的人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再继续留下去。背后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我是不是死了,他只想找到那件东西,如果从我的身上找不到,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后来寻了个机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跑了没多久就被他们发现,我就靠着东躲西藏混在灾民里面一路南下,没想到还真的被我回来了。”
房间安静下来,几个人都不说话,最后只有柳昭偶尔抽噎的声音。
季笙拍了拍她的手臂,说起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她已经能够以平和的心态去回想了:“挨打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受的伤、经历的事是多么的骇人听闻,我像是受了天大的伤害,可等我真正逃出来的时候,再回头想,其实那段时间也没什么,都过去了了。”
屋里的安静是被柳昭打破的,她拉着季笙的手,轻声说:“是啊,都过去了,只要你能回来就够了。”
几个人聊了很久,这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好多话可以说。
他们说了快一个下午,直到何安过来喊他们吃饭。
广逾和李姜先离开,柳昭将他们送出门,又重新走回来坐到季笙的床边:“你的伤口都涂了药,不能沾水,也不能下床;茶已经重新满上了,今夜可用我陪你?”
季笙看着她絮絮叨叨地模样有些想笑,最后摇摇头:“这可是我的房间,我还能害怕不成?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天可是还得上工呢。”
柳昭笑:“自从你走了,广逾又找了个会唱曲的姑娘,可练了好久,总练不出来当初和你唱的那个感觉,只好又把人给辞了。你说也是怪,当初咱俩关系不怎么样,可就是能唱到一起去。”
“我的手艺恐怕都荒废了,我这脸……恐怕也登不了台了,”季笙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疤,几年过去,伤口早就好了,可留下的疤却怎样都消不下去。
“我看你脸上的疤已经好了不少,若是再过上几年,没准就彻底消失了,”柳昭宽慰她。
季笙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虽然会让别人多看两眼,但是看就看了,不管怎样,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柳昭仔细打量着她,看得她有些不自在:“你这么看我是做什么。”
“这几年,你过得可辛苦?我觉得你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有时候仿佛在看两个人。”
季笙敛了笑:“这些年好也罢坏也罢,我看得多了,经历得也多了,愈发觉得自己麻木不仁了。”
“怎么会呢,”柳昭安慰道。
季笙很明显不想再说下去:“好了,你还是快点吃饭去吧,去晚了可就没了。”
柳昭站起来,点点头:“那我走了。”
柳昭关门走后,季笙缓缓地倒在床上,她躺在熟悉的地方,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有些睡不着。
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有人推开她的房门,朝床边走来,季笙猛地从枕头下拿出簪子,在黑暗中稳稳地抵在了来人的脖子上。
来人尖叫一声,然后大喊着季笙的名字。
季笙听清来人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缓缓地把簪子移开,来人惊魂未定,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季笙点上桌上的灯,屋子一下子亮了起来。
灯光下,柳昭的脸色煞白,冷汗直冒,刚才她真的有种快要死了的感觉,她从来没有那么接近死亡,也从来不知道季笙会有那么狠厉的一面。
季笙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柳昭接过茶,喝下冰凉的茶水,冰冷的水让她逐渐冷静下来,她将杯子还回去,然后缩在床上的角落里。
“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
柳昭有些埋怨:“大夫说你夜里可能会发热,我想着来看看,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季笙和她一起缩回床上:“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吧。”
柳昭捡起季笙扔在床上的发簪,细细打量,银制的,上面简单地雕刻了几道浅浅的纹路,还有很明显的斑驳的痕迹,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久:“这个真能杀人吗?”
季笙将簪子从她手里抽走,再一把塞回枕头下:“能。”
“那你杀过人吗?”
季笙想了一下:“嗯。”
“杀人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等我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倒在我的面前了,”季笙不愿再回想那些带着血的日子,可现在提起,她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那你害怕吗?”柳昭没见过这样冷漠、血腥的季笙,问她的时候都忍不住小心翼翼。
“也许吧,可是如果不杀他,那死的就一定会是我,”季笙淡淡地回道。
“那你能给我讲讲你这几年的事吗?”
季笙躺倒在床上,望着上面的床幔:“其实也没什么,走了很多路,见了很多人,遇到很多事,我杀过人,也被人杀过,满地的蝼蚁,都为了那一粒米抢得你死我活。”
她平静地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柳昭忍不住去摸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吓人:“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季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你别走了,就在这里睡吧,我们许久都没一起睡觉了。”
“好,”柳昭下去熄了灯,熟练地摸到床上,“不准抢我被子。”
季笙轻笑,默默地往里面挤了挤,给她留出一大半的位置。
这半夜她睡得还不错,一觉到天亮,已经是近期睡得最香的一次了。
第二日,柳昭天刚亮就醒了,见季笙睡得熟,便轻悄悄地爬起来,掩上房门走了出去。
在她走出去的一刹那,躺在床上的季笙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