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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项府小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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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早春,项府宅道两边的墙就会显得很矮。

    因为种在墙外的桃花全部争先恐后地溢了进来,会把小路遮的暗暗的、香香的。

    抬头,一簇簇桃花疏散又有形状的边沿把宅道正上方的天空勾勒出蜿蜒的小溪状,东风一吹,溪水便沙沙地流动起来。

    项京阳每到该吃晌午饭的时候就会先来这里晃悠半个钟头,他说闻花香的味道很开胃。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胭脂鹅脯、荷包里脊、金宝蛋羹、竹笋玉汤……”项京阳来到膳厅,一边数着菜名一边虎头昏脑地找位置坐。

    项司江和夫人佟氏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一蹦一跳地走近,示意下人们把碗筷都端上来。

    项司江,是他们夫妇两个唯一的儿子。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较他更加年长的姐姐项月禄。

    偌大的将军府,只有一对夫妻和一对儿女,而府里却从来不缺热闹的景象。

    项京阳一看四张凳子多了一把,便开怀笑道:“是不是徐如阴来了?”

    徐如阴是商芽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其父徐业翘是宫中正一品御厨,大儿子进宫做了官郎。

    官郎就是“男性妃嫔”的意思。

    两家府邸相近,只是半月前项京阳到徐如阴家去玩,教着他舞枪弄剑,摔了四五件玉器。

    徐家老夫人便不乐意让俩人玩了,为了让她老人家消气,才暂时断了些频切的来往。

    徐业翘咳嗽了声,背着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项京阳的眼睛都要把他厚实的身板给看穿了,总以为徐如阴在他身后躲着。

    “别瞧了,如阴他今天没有来。你还不快见过你杭伯父。”项司江站起身向着徐业翘拱手一拘,点头邀其落座。

    相互行过礼后,五个人便整整齐齐地坐下。

    起初项京阳还有些失落,但看了满桌的好菜,又不禁喜滋滋起来。

    只听见徐业翘调侃着:“一年没有登门拜访,尊府这桌角都用软包起来了,可真是气派十足。”

    夫妇二人低头摆弄着碗筷,也没有作声。

    “母亲,我这两天练枪步,腿上不知道是肉还是骨头酸痛,到了夜里躺在榻上难受地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觉得我要多补些肉了!”说罢,项京阳一筷夹起两块大肉片送到嘴边。

    佟氏瞋了项司江一眼,项司江面上带笑,又作一副无奈的模样,把一整盘肉都推到了她跟前儿,问:“你徐伯父的手艺精湛吧?”

    项司江十分享受地左右摇了摇脑袋,“原来是大厨师亲手做的?怪不得,这感觉太妙了!”

    徐业翘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和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后,开话:“我虽伺候皇廷几十年,但只是尽到打理宫廷内事的本分,就不如朝廷之上大将军和宰相在朝堂之上,威风凛凛,人威言重。”

    项司江说:“我与宰相兢兢业业,也不过是个二品的官号,哪比您一边享着千金食禄一边又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在宫里又是正一品的御厨,家中的嫡子又入宫做了尊贵的郎郎。我们这些在前朝当差的,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战场上拿着命打仗,上了朝还要把嘴管严实。咱们同在女君面前行事,哪有什么尊贱内外之分,各有各的千秋罢了。”

    徐业翘憨实一笑,说:“哈哈,我正想说呢,皇上体恤下臣,知道将军您与宰相大人不合,这事让皇上日夜忧心,所以……”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皇帝有意让您两家结交亲事。”

    “是徐郎郎说的?”佟氏立马回过神来,问:“宰相大人老来得子,先前内院生的大大小小就有三个闺女,隔了十多年,一个风月女子才给李家添了位公子。可我听说他家这位公子从娘胎里就带出了病,自小便在京城四处寻医试方,到现在也没拔出病根。我们儿子嫁过去,万一没几年就成了寡夫可怎么办?再者,他们内院里的野汉粗夫一堆乱七八糟的,那李公子父亲出身也不好,怕是在家里也时常受气……”

    徐业翘的语调放轻了许多,“徐郎郎说女君很满意这场婚事,觉得文武两家结交,是桩天选的美事。”

    项司江瞳孔一睁,问道:“女君已经定了?”

    徐业翘屏着气点了点头,说:“恐怕下诏是早晚的事了。

    “李家那个病秧子?我才不要跟她和亲,小时候得了病,我在南街的回春馆里扎针的时候就见过他,她脸白的跟鬼一样,身子长的细长细长的,比我们正常的小孩高出两个头,就像条直愣愣的木棍子一样,人也呆傻呆傻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个哑巴。”项京阳说着,还嫌弃地“咦~”了一声。“父亲,你去劝劝皇上改了这门亲事吧,孩儿还小,不想成婚!”

    项京阳摸了摸儿子的额发,“今天家里有客,你要注意言辞。”接着叹了口气,对徐业翘说:“我明白女君的意思了。”

    接下来的饭局只有项京阳愤愤的倾述声,四个大人异常的安静。

    “五岁那年冬天,我吃错了点心去扎针,疼的死去活来,哭的眼都肿了,可那根同样也在扎针的木棍子好像没有知觉一般,连一点难受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还提着嘴角看着我笑,她可以说是我的童年阴影之一了……”

    到了夜里,亭前水池里的草丛聚了许多萤火虫的幼崽,发出的光十分幽弱,空洞。

    项京阳抱着腿安静地蹲在草丛前看着它们,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夫妇二人就坐在亭里谈天,只是今天的亭子比起以往的夜晚少了许多笑声。

    “那李宰相都六十一了,上个朝要好几个人抬着去抬着回来,虽说如今无论怎样难堪但地位上还是风光无限。可若是不知道哪一天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了,剩下那个病怏怏的独女可如何是好?”

    因为自幼身体不行,李家小姐从来没在书塾里和众公子们一起上过学,她一个时辰要换很多种药喝,病况严重的时候还会呕吐,贫血而昏厥,所以李老爷子一直找的私家先生教她念书,以至于她也不能参加科考。那李老爷子不着急吗?当然不着急,他受小妾们挑唆,压根儿不觉得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日日指责他没用,整个人还不如宫里的丫鬟婢女得意……这便罢了,他竟然觉得自己老来得女,指不定哪一天还能再得一女,这其实也是那些小妾们搞出来的活,导致他老人家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

    “女君这一招啊,看似调和我与宰相的关系,其实也是在打压我项家的势力。”项司江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项京阳,严肃道。

    佟氏拿帕子擦了擦他胡渣上的灰尘,沉重地“唉”了一声,“嫁到宰相府这个归宿虽然也能称得上荣光,只是这个李家女儿……看起来也太不中用了。按计划来说,应该送咱们儿子入宫的,不做个郎官,做个驸马什么的也是好的。”

    “咱们的女儿项月禄今年刚满十六岁,已经立下赫赫战功,皇帝怎么可能容忍我们项家再多一只脚踏进皇宫?我只希望我们的儿子和女儿能够开心快乐,我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吗?既然女君已经有了这个决定,那我们现在就多待儿子好一点,成婚时,给京阳准备最风光的嫁妆和最得力的奴仆,反正宰相府也在凤城,到时候我们也能多去探望,你呀,就别再过度忧思了。”

    佟氏依偎进了项司江的怀里,牵起他的手说:“既然京阳的婚事就只能这样了,那月禄的就不可再让其他人插手。夫君,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后天谷雨,正好是个节气,不如就挑这天为月禄择夫吧。”

    项司江低头赞许地注视着佟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瞧着两人的脑袋越凑越近,项京阳便机灵地蹑手蹑脚地跑开了。

    佟氏是陪着项司江长大的通房丫头,从六岁时就在项司江房里伺候,私自生下一女,偷偷养着。

    项司江与姚寄枝成婚后,佟氏便带着女儿销声匿迹了,直到事情酿造成这个结局,她才带着女儿重新回到项司江身边,瘫痪期间,对他不离不弃地悉心照料。

    于是飞上枝头当凤凰,作了将军夫人。

    女君登基已是九年前的事,项京阳如今也快九周岁了。

    却被逼着成婚,多少都会让人觉得难堪。

    到了第二天傍晚,女将军要择夫的消息便传遍了半个中原,怎么能算夸张呢?

    项月禄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在各地贴公告、选兵役、抚恤战乱中的百姓、惩治土匪这些杂事都是他的份内活。

    这也导致他收获了许多少年粉,即使很多人并没亲眼见过她的真容,但也会听过各地街坊间的老妪的描述与夸赞。

    这事让正在宫外围场打猎的三公子知道了,他很感兴趣。

    听说谷雨那天,他也会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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