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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宿虾湖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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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雨过后,天空如洗,呈出死寂的灰白色。

    宫墙再红,却映不上一丝色彩。

    三两只大雁飞过,一声龙钟敲响,方知这里是集天下权贵于一处的凤京城。

    楚幸就这样在宫里小路间晃悠着,想先去御膳房嫖几个糕点来浅尝一下。

    楚幸才十五岁,靠家里的实力和自己的实力实现双赢,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院副院长。

    自从李良辰死后,作为女君的姚寄枝一把火烧了鎏天鉴,剩下的所有玄机都挪到了太医院里。

    项司江因为毒药留下后遗症,失忆了。

    被女君放出宫外,回到将军府,重新娶妻生子……

    御膳房的左阁是专门给宫官提供饮食的,楚幸轻车熟路地在那抄了两盘如意酥就走了,小丫鬟们已经见怪不怪。

    下午卯时二刻,乌云又重了三重,楚幸也不再打算留恋合宫风景,准备往后东墙的官苑赶去。

    路过醉虾湖,听到有侍人在呼救。

    楚幸寻声而来,发现有位落水的公子。

    公子身旁的小侍人说,他家主子爬到假山上吹笛子,被风沙迷了眼睛一紧张失足掉了下去,从水里爬上岸边时又被笛子戳了一下脑门,直接昏过去了。

    “楚大人,还好您来的巧,快救救我家孟公子吧。”小侍人把少年脸上湿乱的鬓发拨开,露出一张十分青稚的脸。“公子贪玩,总是挑这荒郊野岭的地方,祝薇宫里好几个侍人分头看都看不住!楚大人你快救救公子吧,昨夜女君下旨今晚初次传主子侍寝,要是女君怪罪,我们这些下人的脑袋就都保不住了。”

    楚幸忙给他把了脉,发现没什么大碍,只是呛到水了而已,笛子又戳到了他头上的穴位才导致昏迷。

    情急之下,楚幸不得不给他做人工呼吸。

    可,这是女君的男人啊!

    从这里再到太医院,也要个来回,没有办法,救人最要紧。

    看着他愈发青紫的脸,楚幸口吻了上去,在胸口按压与唇间促息迂回时,余光看到一旁的小侍人惊的踉跄坐倒在地。

    一滩脏河水从他口中吐了出来,喷到楚幸的脸上和衣服上。

    低头见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微眯着,眼神犹如起雾的江面,瞳孔似一轮藏匿其中的皓月若隐若现,嘴角上扬时如万千江花由风洒起。

    欲要清醒时,楚幸发觉自己已入画中。

    突然,落水公子笑着开口说道:“大人,中午是不是吃大蒜了?”

    一句话把楚幸猛然从画中拉出,顿时刹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回想中午吃的蒜末茄子一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可救了你一命诶!其他的重要吗?”

    他摸了摸下唇,歪着脑袋望天,一点也没有落水后的狼狈感,还反问道:“你猥亵女君的人,又该当何罪呢?”

    “这……这是华佗之术,事关当头,我只是尽了我作为玄医的本分。真是救了一个白眼狼,看你年纪小不懂事,微臣不屑跟您计较。”楚幸硬着头皮说。

    他掂了掂楚幸湿透的领口,她还没来得及回避,又下意识地往里面瞅了一眼,他嘴角上提,“刚刚是跟大人开玩笑的,大人衣服都湿了,不如到祝薇宫里换件衣服吧,我也好招待大人一番,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楚幸站起身,有些生气,行了个礼准备离开,匆匆道:“天色不早,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公子赶快回宫收拾收拾等着候驾吧。”

    “你敢这么不领我的情?”他突然换了脸,语气僵硬,“既然要下雨了,你就跪在这两个时辰好好地赏赏雨吧,赏完雨再写一首诗,明日送到本公子的祝薇宫来。”

    楚幸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把话加了些许威胁的意味在里头,“本公子马上要过生辰了,女君说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不过我还没想好,女官大人明天来的时候可以跟本公子提提意见。”

    楚幸说:“我可救了你一命!”

    他很不屑:“可你亵渎了我,难道你不知道现在一个男人的贞洁比命还重要?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被水呛死。”

    当今女君杀伐决断,曾为君后毕桥的一些枕边碎语抄了两家老政客,这些男宠,别人有胆惹,楚幸是没胆惹。

    固然有满腔怨气,也只能忍气吞声。

    “行!”楚幸咬牙切齿地应了一声。

    就这样,楚幸在醉虾湖旁跪了足足四个钟头,小雨滴了一阵儿,大雨没下下来,就是闪电和雷打的厉害,不过她一点也不怕,因为长这么大还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四个小时,她一直在思考我到底做的对还是不对。

    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况且这是身为医者的本分。她无私奉献,刚正不阿,拒绝男人的诱惑,一心为女君效力,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一定是那个人的不对,明明长得就像个蓝颜祸水,还恃宠而骄,狂妄自大,行为轻浮,出言不逊,欺压女官。别让自己逮到他失宠的那天,一定要让哥哥好好修理他一顿!

    天黑透了,楚幸这一身红光靓丽的官袍也湿透了,一对膝盖已经麻木。

    只能一瘸一拐地走着,此时此刻,真想搭一下春鸾轿的顺风车,可惜这里离深宫大内还远着呢。

    等走到了十字口,突然一群宫人打着灯来了,看上去很急的样子,那首领把灯笼往楚幸脸边一照,“扑”的一声跪下,噙着哭腔向人请安:“您这是跑哪逍遥去了?这坏天气一直等不到您回府,可把大人给急坏了。”

    楚幸的哥哥——太医院院长派了侍人来宫里找她。

    说起她的师父,他是女帝亲封的正一品皇家天师,鎏天鉴倒闭后,就成了太医院院判。

    宫中当值的人鲜有男性,但我们这辈的楚氏一族只生下他一名独子,且楚氏一族已为皇族效劳百年有余,女君只好为此破格。

    母亲怕哥哥的地位不稳就收养了楚子女宫,从小到大精心培育,就是为了现在能进宫辅佐哥哥。

    楚幸擦了擦脸角的雨水,“你们把我送回太医院就各回各的地方吧,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了。我今天就睡在太医院,说不准还能赚个加班费。”

    侍人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楚幸一眼,问:“那您怎么更衣呀?”

    楚幸说:“太医院里有换洗的官袍,只是没地方沐浴了,问题不大,我身体硬朗着呢,你们都回去吧。”

    回到太医院,嗅着熟悉的中草药味,楚幸点了一炉炭火,又煮上一碗姜茶。

    今夜当值的太医是柳易善,是个刚上任的黄毛小丫头,见到楚幸坐着在便来套近乎,嘘寒问暖了一番。

    楚幸问:“如今后宫可有新贵?”

    柳易善想了想说:“女君刚登基,后宫的男人除了天君,其他人都称公子。只是其中有位是大功臣胡有云的儿子胡岭,女君很喜欢他,还赐住祝薇宫,要知道从前这祝薇宫可是先帝祭祀先祖的地方。”

    身为精通山医命相卜的皇家玄医,楚幸深知赐住“老祠堂”并不是一件好事,依我看,是女君专门克制胡家势力刻意为之。

    柳易善补充道:“只是胡公子自进宫以来时常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出祝薇宫的宫门还容易惹上小灾小难,磕磕碰碰的。我去给他请过几次脉,也没诊断出有什么实病,只是有点气血虚弱,心神不稳。”

    这样说楚幸就更确定了,女君不愧是女君。

    不过她这样做也不无理由。

    那胡有云是上个朝代的大逆贼,自己身危之际恰见女君势力突起才不得不投靠女君,楚家老父亲拼死在战场上立功做了大将军。

    女君心里还是忌惮他的,毕竟这天下,如果当年稍有不慎,本该有他的一份。

    “楚大人,小的知道您与您的兄台常出现在朝堂之上,以后还想您多加照拂,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尽心给您打探。”柳易善给她塞了一袋元宝,笑眯眯的。

    楚幸没全接,灵光一闪,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你来帮我作首诗,就写今天傍晚这场雨,最好加上讽刺的意味,若是写好了,我就多赏你一袋元宝。”

    柳易善呆滞地问:“可是,讽刺谁呢?”

    她说:“谁都行,就讽刺你心里最讨厌的人。”

    于是,柳易善便抄起毛笔趴在案上写了起来,来来回回重写了好几遍,才给我看:

    雷打雨骤下,红墙浮绿泥,青皮蛙子不在家,烂肚子蟾蜍卧河堤,呱呱一顿乱啼,道:“朝不胜夕!”

    楚幸连叹着:“好词好词!”把元宝给柳易善推了回去,拍了拍她的肩头,并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夜,楚幸便在太医院的长椅上躺着睡了,听着身旁的柳易善的动静,一会儿称药,一会儿记账,窗外稍有风吹草动,柳易善便起身张望二三。

    纵使火炉子响的滋滋啦啦,心里也暖暖的。

    第二天早上,柳易善喊楚幸起床,还准备好了一盆洗脸水。

    这本是下人干的活,只听她说这水加了她从苗疆秘传里记来的养颜术,原来她的祖上是苗疆人。

    “那你可会养蛊?”楚幸直勾勾地问道。

    柳易善笑着答:“会也不兴养啊,当年女君就差点因巫蛊之术葬送了性命,这是宫中大忌,楚大人可不要这么吓唬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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