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春夏雨季
许一鸣向崔丽芳告别之后就要回教室，路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罗穆上星期周记晚交，被单独留下来了，刚才他来找崔丽芳之前罗穆特意交代他一起顺手拿回来。
他现在已经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了，只能折返回去。
再次来到班主任办公室门口，里面笑声起伏。
许一鸣正要抬手敲门，隐约之中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不由自主细细听起来。
一个老师问：“真的吗？”
另一个老师回答：“那可不！”
“真的，他这种差生，谁指望他考上什么，来找我看答题卡说机器录错了，真是为了分数不择手段！”
崔丽芳的声音。
一个老师道：“本来就看优生率”
另一个老师似乎让他噤声，不知是哪个老师的示意，班主任办公室里面一圈的老师齐齐看向门口的许一鸣。
“许一鸣”崔丽芳目瞪口呆，缓缓站起来。
许一鸣静静站在门口，没有像以前一样的暴脾气，他没有闹，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明明是春夏时节，可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冷。
比刚刚过去的寒冬要寒冷一千倍一万倍，从内到外都透着冷意，竟是要生生冻死人一般。
比任何一个强迫自己学习的夜晚都还难挨。
这满屋子的人，一下子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滚爬着就要向他咬来。
许一鸣抬眸看向崔丽芳，她的脸上有些慌张，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形象破灭了，害怕他回去宣扬这件事会损害她的形象吧。
许一鸣轻轻笑了，转身离开，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崔丽芳一直都在忧心许一鸣这件事，这一直都是班上最难搞的人，如果他回去乱讲话，她好不容易在学生面前树立的形象岂不是完了？
这将近一年的努力就白白废了，这可是她马上带完这届毕业生就要升职的时候呀，可不能在这个快要结束的时候传出什么对她不好的言论。
她暗自思索一下自己和许一鸣在学生心中的信任度，相信她的应该要比相信许一鸣的人要多吧？
就算他回去乱说什么，别人应该也不会相信。
想到这，崔丽芳稍稍放下心了些。
可让她真正放下心的是，第二天许一鸣就消失了，许佳宜的父亲派人来给他办理了退学手续。
也算了却她的一桩心事。
等杨舒绵知道许一鸣退学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以来，她一直联系不到他，连跟她和徐姳的三人学习小时光都没来。
杨舒绵给他发了消息，没回，打了微信电话，没接。
她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调出拨号界面，却发现自己从来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三人学习小分队只剩下她和徐姳。
许一鸣真的出事了。
他从宁川退学了，人再也没出现，没和任何人告别，就这样无声无息走了。
很久很久以后，杨舒绵再次听见许一鸣的消息，是秦央告诉她的。
秦央自从发展自己的事业之后，经常去海市出差。
许一鸣也在海市。
他遵从自己一直埋藏在心低的梦想，追梦去了。
秦央说：“反正许佳宜她爹肯定会供他继续读下去的，他这个性子也不会吃亏，谁敢招惹他呀！你放心吧！”
杨舒绵顿了顿，问秦央：“为什么他只联系你，我给他发了那么多消息，他一条没回，一条消息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秦央想了想，斟酌再三，说：“他可能觉得无法面对吧，没脸面对你。”
路边花店的玫瑰花依旧瑰丽，散发着绮丽的香味，醉人心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许一鸣离开的星期，崔丽芳一声不响地叫来了罗穆和丘哩的家长。
学生时代最怕的就是叫家长，何况还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崔丽芳一口咬定罗穆和丘哩谈恋爱。
班主任办公室内，崔丽芳办公位前，站着丘哩和一个中年女士。
“丘哩，你那么乖，是不是罗穆逼你的？”崔丽芳柔着声问她。
丘哩通红着眼咬唇，摇摇头。
“你倒是说话呀！”旁边的中年女人推了推丘哩，想要逼她开口，将责任推到另一边。
丘哩鼓起勇气，咬紧牙关，笃定说：
“我和罗穆只是普通朋友。”
中年女士恨铁不成钢，就要出口教训她，被崔丽芳制止。
崔丽芳笑着阻拦住就要发火的中年女士，道：
“丘哩妈妈您先别生气，我相信丘哩这么乖的一个小姑娘，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有辱校风的事，这件事您别担心，我来解决就好。”
她微微弓下腰凑近丘哩，说：“丘哩，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出去吧。”
中年女士鞠躬答谢崔丽芳，带着丘哩出了办公室。
外面正等着罗穆和他的爸爸，经过他们父子俩的时候，丘哩的妈妈恶狠狠地瞪了瞪他们，紧紧拉着丘哩的手赶紧走。
崔丽芳没有请他们父子进去，而是她出办公室。
她面上仍然是带着和蔼的笑容，笑着对罗穆的爸爸说了罗穆和丘哩谈恋爱的事情。
后面面色逐渐凝重起来，道：“丘哩这个小姑娘我一直都很关注，她是个很乖的小姑娘，您的孩子嗯，嗯,罗穆爸爸，我必须和您说明，您和孩子可能在心理上有些问题，他强迫人家小姑娘”
周围走廊上教室门口处处的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我没有！”
罗穆睁大着眼睛。
崔丽芳面色严肃地看着他，轻轻说：
“可是刚刚丘哩亲口和我说的。”
“她承认了，你们就是在谈恋爱。”
罗穆僵在原地，寒气从脚底升起，一寸一寸侵蚀他，吸食他的血肉。
血淋淋的痛。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罗穆爸爸怒上心头，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啪！”
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头，人头攒动。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罗穆耳朵轰鸣，听不亲父亲说了些什么话，但不用想都知道是辱骂，他的脸侧向一边，嘴角好像有丝丝液体流出，他抬手一擦，红色的。
罗穆也退学了。
和许一鸣同一个星期。
因为罗穆和丘哩的事情，让崔丽芳的名誉更加上了一层，对待自己的学生也这么大公无私。
虽然上级的反响评价很好，但只有宁川这届老师和学生知道，崔丽芳在学生中的名声臭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好像对崔丽芳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杨舒绵依旧带着徐姳学习，两个女生方便很多，可以不出女生公寓，找个人少的阶梯垫上一本书，坐着就可以开始背书。
徐姳的状态不是很好，学习什么的都暂时不说了，杨舒绵现在更注重、更想和她聊聊天，想问问她在宿舍里面许佳宜有没有继续欺负她？或者聊聊生活上的事情，都可以。
可是徐姳拒绝交流，她不想让外界进入她的世界，旁人也没有办法。
杨舒绵也想让她好好休息，可她还是拼了命一般埋着头，将头埋进书海去。
这次罗穆和丘哩以及许一鸣离开退学的事对她造成了打击。
杨舒绵越发忧心，因为原本她总感觉崔丽芳怪怪的，直觉上给她的印象非常不好，崔丽芳的笑意总是不达眼底。
加上许一鸣和罗穆丘哩的事情，更加让她不会相信这样一个衣冠禽兽，怎么会想真心帮助徐姳。
不过是调一个宿舍的事情，因为不想帮忙，怕惹上麻烦，再三推脱，硬是要求徐姳考进班级前五，差05分都不行。
临近五月份，第三次大考月考将近，算是模拟毕业考了。
总而言之，很重要。
杨舒绵像往常一样将宿舍卫生都打扫好了，洗了澡又将衣服都洗好了，一切都做完了，然后泡了杯咖啡，继续研究高考动向。
给徐姳多总结一些，有帮助总是好的。
手机放在书桌上，她下楼扔了两大包垃圾，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显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杨妈妈打来的。
没等她回打过去，新的电话又继续打进来。
“绵绵！你爸爸出事了！”
电话里传来杨妈妈的哭声。
当杨舒绵赶回家的时候，脚步都还是虚浮的。
打车时给钱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
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
“杨舒绵，你不能慌，你不能倒。”
杨爸爸不在京都上班，在临县。那里治安说差也不差，没发生过什么事情。
可就在杨爸爸下乡的时候遇上了逃犯，在一片混乱中被挟持了，逃犯与警察在进行谈判时没谈拢，逃犯情绪激动，连捅了杨爸爸四刀，后被狙击手击毙。
杨爸爸浑身是血被抬上救护车，送往最近的医院。
杨妈妈收到消息连忙给杨舒绵打电话，自己在家等着她回来，然后收拾东西一起赶往当地的医院。
手术室的灯一直没灭。
杨妈妈和杨舒绵站在手术室外面，等待最后的宣判。
杨舒绵一次又一次来回踱步，杨妈妈坐在长椅上，又忍不住落泪。
杨舒绵走过去她的身边坐下，抱住她，安慰道：
“没事的，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