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无福之人
准备走的张军又回过身来道，“您问。”
“我是许钟乐的朋友，听说她母亲去世了，过来看看她，可我怎么没看见她？”
张军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小蒋，“你叫什么呀？”
“哦，”小蒋连忙下车，伸手道，“我叫蒋军，是许钟乐的朋友，是她北京的朋友，还认识史丹。”
张军一听史丹的名字，眼睛立马亮了亮，忙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没见过您，不知道你是乐乐的朋友。”
小蒋道，“理解，我去年还去钟乐家过年了，老听钟乐提起您。”
张军“嗐”了一声，道，“我俩是发小，您看，她家隔壁就是我家，不过我们现在都搬城里住了，老家一年回来不了几次，没成想家里会发生这种事。”
“阿姨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是生病还是？”
“唉，”张军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想不开呀，一辈子想不开。按理说，我是晚辈没资格说长辈的事情，可是大娘这辈子也是可怜，丧夫又丧子，可她不该把这一切都怪在乐乐头上。她对乐乐做的那些事，说句不好听的，都不配乐乐喊她一声妈。”
小蒋默默点头。
“本来她和乐乐嫂子摆摊卖米线挺好的，可好景不长，一些人不怀好意的在大娘面前说些刻薄话，什么你才是扫把星，家破人亡什么的，乐乐嫂子一看事情不对就把摊子收了，谁能想到大娘一直就没想开，做了这糊涂事，在老家正屋上吊了。”
“上吊？”
小蒋诧异，他不止一次觉得许钟乐家里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让人不可思议。
张军抽完烟，拍拍衣服起身道，“兄弟，家里发生这种事，谢谢你能来，这份心意我会转达给乐乐的，家里忙，没时间招待你，抱歉，你就请回吧。”
小蒋道，“许钟乐呢？”
张军叹了口气，“在医院。”
“怎么会在医院？”小蒋快炸裂开了。
“趁我们不注意，割腕了。”张军仰头看着天，“一家子缺心眼。”
小蒋立马上车往县医院开，进医院一问许钟乐没有护士不清楚的，小蒋站在病房外，看到张军媳妇坐在病床边上不知和许钟乐在说什么，边说边抹眼泪。
慢慢走进，看到许钟乐原本圆润的脸现在形容枯槁，躺在病床上小小一个，脸色蜡黄和床单差不多一个颜色。
“钟乐？”小蒋小声叫了一句。
张军媳妇和许钟乐同时转身，“你是谁？”张军媳妇起身盯着小蒋。
不等小蒋说话，许钟乐拉住她的手解释道，“是我朋友。”
“哦，是朋友啊，那你们说说话，我出去给钟乐买点饭。”
张军媳妇拿上饭盒走了，小蒋看着缠满纱布的右手腕，心疼道，“许小姐，你？”
许钟乐只是流泪，用被子盖住手腕。
良久，许钟乐才止住哭腔道，“别告诉白嘉荣。”
“我，”小蒋为难道，“这恐怕不行，你手机关机后，老板差点急疯。要不是白小姐订婚，他早就亲自过来了。”
许钟乐摇头，“你也走吧。”
小蒋道，“那你呢？”
“我？”许钟乐笑了笑，道，“我，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儿，我以为我走出去了，可是躺在这里才明白，我走不出去，永远都走不出去。”
“别这么说，”小蒋小心安慰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决定不了结果，可是，不能因为决定不了结果就中途放弃啊。还有，您想想白总，他还在等您，等您回去结婚呢。”
一想到白嘉荣，许钟乐的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抿紧嘴唇，抓紧床单，无声的痛苦。
小蒋陪许钟乐一直坐到晚上，催他的电话快把手机打没电了，他才不得不出去接电话。
一接通就传来白嘉荣气愤不已的吼骂，“你tm是不是被绑架了？不回电话也不接，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我tm真是傻子，居然信了我爸的话，让你跟着我。你是替我做事还是替我爸做事？”
“老板，许小姐母亲去世了。”
“你t，什么？”白嘉荣差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许小姐承受不住悲伤也割腕了，不过现在救回来了。”
“”
白嘉荣“噌”的一声站起身，握紧手里的电话，脸色铁青，“再说一遍！”
“我赶到的时候许小姐的母亲正在出殡，许小姐的发小张军告诉我，许小姐母亲是上吊自杀的，而许小姐趁人不备也割腕了，现在在县医院躺着。”
电话对面的呼吸声急促，只听一阵玻璃炸裂的声音，然后是“嘟嘟嘟”声。
小蒋回到病房，张军媳妇正在劝许钟乐喝汤，“多少喝一口，你已经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了，就算不想着死了的，也要为活着的考虑呀。”
“你劝劝她，”张军媳妇把饭盒递给小蒋，估计是错以为成许钟乐的男朋友了，“她性子太犟，倒也不怪她，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天都塌了。可就是天塌了，用得着你的命顶着吗？”
许钟乐轻合眼皮，不听不说，除了呼吸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蒋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张军媳妇嘀咕了几句走了。
“许小姐，白总已经知道了，”小蒋把饭盒放在病床头的柜子上，“您这样不吃不喝不是惩罚您自己，是在惩罚那些爱你的人。”
许钟乐用被子蒙住头。
小蒋继续道，“您知道吗？白总已经开始学厨艺了，他说长大后才知道家里的一日三餐对人的诱惑有多大。还说，您虽然精于厨艺，但是不想让您奔走在灶台边，您有您的广阔天地，他不会束缚您。老板还说过，您其实和他最开始想要的妻子形象并不符合，后来又说，不符合就不符合吧，不符合都这么喜欢，符合了反而就没那个福气了。”
被子下传来窸窸窣窣的抽泣声，小蒋把话停住，轻轻叹了口气。
北京，白氏公馆，白嘉荣站在大厅和白爸已经吵了一架，白泽在一旁劝道，“爸爸，您就让我哥去看看乐乐姐。她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儿，连我也不能安心订婚。”
白爸道：“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吗？小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明天就是你妹妹的订婚仪式，你做哥哥的不在像话吗？”
“爸！”白嘉荣吼道，“她现在孤零零的躺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您让我怎么放心？”
白爸还是不为所动，只听白嘉荣突然道，“难道让我再感受一次痛失所爱吗？”
“荣荣？”白爸不安道。
“我陪你去！”这时白母从二楼下来，走到白嘉荣面前道，“不过要等明天甜甜的订婚结束，买晚上的机票，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白爸扭头。
白母看着白嘉荣道，“你这个女朋友不是一般的撅。你觉得你去能把她带回来吗？”
“什么？”白嘉荣茫然道。
“还有什么哀伤能大过心死。”白母坐在沙发上，“这姑娘可谈不上豁达，还有遗传的自杀倾向，你确定她是你未来妻子的人选？”
“是，非她不娶！”
“她是吃了很多苦，可往往有些人吃得了苦却不一定享得了福。”
“那又如何？”白嘉荣冷笑道，“没有人是天生来吃苦的，也没有谁是天生享福的。”
白泽在一旁听了半天急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胡闹！”白母瞪了眼白泽，“作为小辈，要懂得避长辈隐私，这种事听听就行，难道还要打听个一清二楚？”
第二日，白公馆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皆是达官显贵，虽说是小宴，但是来的人太多，只能分开招待。
上了年纪的，父辈的亲朋都由长辈在家里招待，年轻人，同事朋友，都在方静的酒店招待。
白泽和杨竹来回奔波实在疲惫，而白嘉荣一心记挂着许钟乐，魂不守舍为了保持清醒居然连一杯客人的敬酒都没喝，还好白爸在一边打圆场，才不至于让客人觉得怠慢。
曲庆也看出他表哥心神不宁，问了一句被呲了，忙转脸找白泽，白泽哪里顾得上他。
秦家三口都来了，白妈亲自出来迎接，秦卿一进来目光就在人群里搜寻白嘉荣。
结果，前院后院找了一圈都没见白嘉荣身影，也并未见到许钟乐身影。
秦卿道，“阿姨，嘉荣呢？”
“哦，他啊，也不知道忙什么呢，一会儿在一会儿不见人。”
秦沛笑道，“令郎一向优秀，今日来往之宾客，有多少不是冲着他来的。借着甜甜的婚事，那些说情办事的可不要见缝插针的献殷勤。”
白母笑道，“他一个小孩子靠着外祖父的基业才走到今天，更是靠各位叔伯的扶持才有一块立足之地，怎么敢称优秀，你们就是把他捧的太高。”
看着长辈寒暄，秦卿不理会其他人到了二楼，在拐角处的小茶几旁看到了白嘉荣。
白嘉荣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盯着手里黑屏的手机，刚才他让小蒋把手机递给许钟乐，结果许钟乐一句话没说就把电话挂了。
“嘉荣？”秦卿说着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
白嘉荣依旧坐着，理也没理。
秦卿暗自猜测道，“舍不得甜甜嫁人偷偷跑这里难过来了？”
“你有事吗？”白嘉荣抬头，眼睛赤红。
“”
秦卿第一次见到满脸疲惫之态还要强打起精神的白嘉荣，惊讶道，“嘉荣，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
像没了魂魄一样，看着瘆得慌！秦卿心里想道。
白嘉荣没理会。
秦卿道，“过完年我和我爸爸就去加州了。可能参加不了白泽的婚礼。”
“你去和她说，和我说做什么。”白嘉荣烦闷的起身准备走，只听见秦卿道，“我在和你道别，听不出来吗？”
“无所谓！”
“你”
秦卿气红了眼，“你无情起来真像个渣男。”
白嘉荣大步流星的下楼，在人群里找到白母，“妈，咱们该走了。”
“你失明了吗？”白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咬牙切齿道，“没看见屋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吗？”
白嘉荣转身在人群最扎堆的地方找到二婶，走到没人的地方，白嘉荣拉住二婶的手，长吁短叹道，“二婶，有件事你必须得帮我。”
二婶急道，“你说，不管什么事二婶都帮，你别哭，荣荣。”
“我女朋友住院了，我现在特别着急想去看她，可我妈就是不同意，你能不能帮忙招待下家里客人，让我妈陪我去找我女朋友。”
“女朋友？”二婶立马警觉起来，“荣荣，你有女朋友了？”
白嘉荣点头，忙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二婶，“你看，就是她。”
“呦，怪漂亮勒。”
“所以，二婶能帮忙吗？”
“你妈为什么要去？”二婶突然抓住了关窍。
“你还不知道我妈，去给未来儿媳上一堂教育课。”
二婶撇嘴道，“你妈就会这一招，不说话还好，一张口就是一大串听不懂的人生哲学。”
“我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着急，二婶。”
“乖囡，别急，我现在就让你妈跟你走。”
“谢谢二婶！”
只见二婶雄赳赳气昂昂把白母拉到一边，双手比划着，嘴巴喋喋不休说了一会儿，白母屏声静气站在一旁听着，期间斜了眼白嘉荣，然后对二婶笑了笑转身上楼。
二婶转过身对白嘉荣比了个耶的手势，喜得白嘉荣跑过去抱住二婶狠狠在脸上亲了一口，“谢谢二婶，我爱你二婶！”
“乖囡，快去收拾东西和你妈赶飞机，有事情和二婶说。”
“嗯嗯，好。”
白嘉荣早就收拾好行李，不过一个包，他妈妈推着行李箱出来，白嘉荣接过来道，“妈，谢谢你。”
白母看着楼下的热闹景象皱眉道，“这么多人，怎么走？”
白嘉荣招手叫佣人过来把行李推下楼放在后备箱，然后挽着他妈妈的胳膊道，“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我二婶全部都能搞定。”
“呦，这不是秦小姐吗？越来越漂亮了。哎呦，去年过年你还找我家荣荣玩了，真是女儿十八变啊！”
只听见楼下二婶一声尖锐响亮的声音把众多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白嘉荣挽着妈妈的胳膊道，“快走！”
两个人一出大门，立马上车，司机一脚油门就走了。
白嘉荣松了口气，“妈，后面可能要和杨竹父母解释一下。”
白母道，“昨晚就解释过了，杨竹父母很开明，再说不过是订婚，就是商谈婚礼细节，其他的不过是你爸和你这边的朋友居多，亲戚都没多少。”
白嘉荣一下子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她还是不愿意和我说话。”
“这件事其实和你没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她迁怒于你的原因。”
“怎么讲？”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这个女朋友走入死胡同了，倒是想把你推出来。”
“你是说，她是不想连累我？”
“”白母一脸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傻儿子。
“可她能连累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