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年夜饭
除夕夜，周璟和许屹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九溪。
承载周璟童年记忆的单元楼伫立在夜幕中，垂垂老矣。周璟顾不上回忆过往，四方窗内，心爱的家人正亮着灯守候她归来。
“钢琴去哪了？”一进门，周璟就发现了不对劲。空空荡荡的客厅没了钢琴的身影。
“你爸派人扛走了，说儿子不还给他就把钢琴还给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气得周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到底有完没完？三番四次来找麻烦，这场斗争要持续多久才罢休？”
说完，周璟突然意识到许屹在自己身边，赶忙软了语气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周至诚……我爸他脑子有点不正常。你别干站着，赶紧把东西放下进去坐。”
“那没有钢琴，灏灏怎么上钢琴课？”周璟接着问母亲。
“他说他其实也没那么喜欢钢琴，不上就不上了。”
“他这么说是不想让我们操心，不一定真的这么想。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口是心非装作不在意的话，周璟小时候可没少说。他知道弟弟比她还懂事。因为面对需要孩子懂事的父母，孩子会压抑自己的委屈迎合父母的期待，被迫懂事。
许屹给周璟递了个眼神，示意她注意语气，又将周灏唤到身边说：“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是小王子的拼图，我跟姐姐都很喜欢。”
“那我们一起去拼好不好？”
剑拔弩张的氛围渐渐平息，周璟背对母亲，故意不去看她。
许屹跟弟弟玩的时候，周璟坐在一旁，异常地放松。
她肩上的担子好像忽然卸了下来，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这份重量终于有人分担了，她想。
察觉到自己想法的瞬间，周璟觉得很可怖。原来她并非那般无怨无悔地照顾弟弟，她也有私心，也想要活得轻松点。而许屹似乎成为了满足她私心的垫脚石。这一瞬间的爱掺杂了太多不纯粹，对弟弟和许屹来说都不公平。
周璟叹了口气，缓缓靠在椅凳上。
她嘴上说不需要别人帮助，其实不是的，她需要，非常需要。肩上的担子太重，她只有不停向前走才能保持平衡，怕歇一歇喘口气的功夫就会跌到。
她很疲惫，非常疲惫。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一方面她爱她的弟弟，愿意为他付出全部。可另一方面，她不想再扮演姐姐，她想成为她自己。
有没有人告诉她，姐姐这个身份什么时候可以结束？有没有一分钟她可以抛弃这个角色变回自己？
周璟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你是姐姐，你要为弟弟着想。她脑子里的弦紧绷，不敢有半分松懈，生怕自己做出任性的决定，丢下这个破碎的家一走了之。
尽管她曾数以万次的这么想过。
为什么她非得当姐姐不可呢？
周璟似乎明白了谷阿姨的感觉，她爱孩子，却厌恶母亲这个身份。
它使她失去自我，与孩子捆绑在一起，没有一刻停歇，片刻分离。
周璟突然很想念母亲，或者说她一直很想念母亲。
哪怕母亲此刻就在身边，她依旧想念母亲，那个幻想中的母亲。
她希望获得母亲的肯定，想让母亲后悔像以前那样对她，她想听母亲说对不起，然后狠狠冲入她的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周璟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她们和解的画面，却没有一刻成为现实。
因为母亲还是哪个母亲，周璟还是那个周璟。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周璟走进厨房，对母亲说。
“不用，你做事笨手笨脚的，还不如我一个人来得麻利。往外站一点，厨房那么小，别耽误我干活。”
周璟暗叹一口气，退出厨房。她不明白为什么许多话从母亲嘴里说出来，无端的使人烦躁。
就像厨房这台破旧的抽油烟机，“嗡嗡嗡”抖个不停却不见半点除烟的效果。
母亲咳嗽了几声，越咳越厉害。周璟赶紧打开窗户，转身问道：“没事吧？长期接触高温油烟容易导致肺癌，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就是普通咳嗽，不用去医院。”
“你年纪大了，每年得按时体检，有什么问题尽早发现，早治疗早好。”
“你少拿那些病啊痛啊的咒我，我炒了这么多年菜都没问题，现在能出什么岔子？”
“我不是在咒你，只是有时候病来如山倒，猝不及防，不该省的钱就别省。再说了，我给你买了保险，看病的费用是可以报销的。”
“我们一家有三张嘴吃饭，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小地方不省哪攒得来钱？我要是真惦记钱钱钱的早就把你弟弟交出去了，还会像现在这样硬撑下去？”
“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为什么一定要针锋相对，没两句就吵起来？”周璟觉得母亲年纪越大越固执，以前说不通的话现在更难说通，她们的关系似乎走到了死局。
“如果我病了你会回来么？”没头没尾的，母亲突然问了一句。
“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如果你用这种方式要挟我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周璟为母亲到现在还想把自己拴在身边的想法哭笑不得。她知道如果自己一味心软，听从父母的话，她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家。
周璟同时又有些难过。她工作的地点离家那么远，没办法说请假就请假。如果母亲真的病倒，弟弟又没人照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也知道你不会。放心，我身体硬朗得很，不会让你操心的。”母亲冷笑一声，径自颠起锅来。大火“呼”的一声吞没菜肴，又忽地灭了下去。
周璟没再说话，她心里盘算着临走前给母亲买一台好点的抽油烟机。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准备开饭了。”许屹接过周璟手里的菜碟，拉开椅子让周璟坐下。
“今晚的年夜饭真丰盛，阿姨一个人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真是辛苦了。”许屹说。
“又不是为你做的，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妈，人家是客人，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那我是你妈你还这么跟我说话呢，我这么跟他说怎么了？”
“来来来，阿姨吃菜，周璟吃菜，灏灏吃菜。”许屹给每个人夹了一块肉，“大家趁热吃，难得的团圆饭，可要好好珍惜聚在一起的机会。”
许屹随即聊起周璟的近况，夸赞她做事认真，工作上心。其余三个人默默吃饭，仿佛谁先说话就失了脸面。
一场年夜饭硬是吃出断头饭的感觉。周璟绷着脸，像是对母亲的一种报复。
“所以你们初中的时候就背着我交往了？”周艳华问许屹。
“并没有。虽然那时候我很倾慕周璟，但周璟谨记您的教诲，迟迟不肯答应我的追求，直到大学我们才在一起。”
“想不到某人也有那么听话的时候。”
“怎么，你还要回到过去打断我的腿么？”周璟强忍怒火。
“尝尝这鱼，多鲜啊。”许屹把鱼夹到周璟碗里。
“我不喜欢吃鱼。”周璟把鱼夹回给许屹。
“乖，好好吃饭，别闹脾气。”许屹再夹了块鱼给周璟，转而对周艳华说：“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求您把周璟嫁给我。”
周璟听罢，手一抖，碰掉了筷子。
她心里希望母亲同意，又害怕母亲同意。母亲认可许屹就相当于认可周璟的选择，可如果母亲同意他们结婚，她再没有借口应付许屹，难题又抛回周璟这里——无人反对，她不得不将婚礼提上日程。
“你现在在哪个公司上班？”
“腾达地产总部。我们公司是大公司，业务范围广，各大城市都设有我们的分公司。”
“房买好了吗，车买好了吗，房本写的谁的名字？”
“房子的钱我还在攒，但首付肯定是没问题。”
“哦，意思是还得我女儿一起还贷。时机没到，再等等吧。”
周璟松了口气。
“不知道能不能拜访下周璟的父亲？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他们之间的心结不解决，恐怕周璟也无法幸福。”
“这事我可管不着。我跟他离婚都多久了，怎么会有他的消息？你要真有那能耐就自己解决去她的什么‘心结’吧。”
周艳华收拾碗筷，顺带下了逐客令。
夜晚，楼下传来新年的倒数计时。“五，四，三，二，一”欢呼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喜悦加倍。
一墙之隔，母亲和弟弟早就进了房间，紧闭房门。周璟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对着天花板发愣。
她的房间，她专属的防空洞早已归属于她的弟弟。现在周璟所拥有的只是客厅的一角，不，连一角都算不上。准确来说是这张沙发七日的使用权，比灰姑娘的南瓜马车时效要长一些。
所有的资源都紧着弟弟用，等弟弟长大了，需要组建自己的家，是不是整个房子都会是他的？
到时候还得上演一场“兄友弟恭”的戏码，让姐姐“心甘情愿”地将房子“让”出来。这样的故事周璟在杂志社可听了太多。
真可笑，住了二十余年的地方未必属于自己，到头来女儿们还得另外寻求生存空间。
何处是女孩的家？周璟在心中呐喊。她已经搞不清世界运转的逻辑了。天平似乎总会倾向另一边，可总有人说现在的一切是公平的。
因为他们在下沉的那头，或者以为自己在下沉的那头。
第二天一早，周璟被母亲窸窸窣窣炒菜的声音惊醒。她以为自己还在出租屋里，而那里是不会有地方做饭的。
“弟弟快上初中了，你回来这几天好好辅导辅导。”母亲对周璟说。
“难道我的人生就该围着弟弟转吗？”一觉醒来腰酸背疼，周璟将一整夜的气撒在母亲身上。“我可以努力挣钱给他请家教，但我不能让自己成为家教。”
周璟闷上被子想睡个回笼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舒服，干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随意收拾了两下就下楼去敲谷阿姨的门。
许久不见回应。周璟绕到窗台一看，盆栽密密麻麻长满杂草，看来很久都没人打理了。
不知道谷阿姨现在怎么样，她找到儿子取得他的原谅了吗？
“哎哟，是小璟啊，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洪奶奶走出房门。
“新年快乐，洪奶奶。我去外地工作了，只有趁过年放假才有时间回来看一看。”
“明白明白，我就知道你会有大出息。对门小谷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这座屋子一直是空置的状态。话说回来，你那男朋友可真不错，会做人。”
“您知道他？”
“一大早他就家家户户拜访了一遍，还带了不少礼物，感谢我们这些年来对你的照顾呢。”
“还有这样的事？他都没跟我打招呼。”
“不用你发话，他就默默把事情都做了，这样会干实事的人才可靠嘛。也算是老天开了眼，你吃了那么多苦，总算遇到一个贴心人了。奶奶可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呀。”
“好久没和您聊天了，还是说说您的近况吧。”周璟搀着洪奶奶坐到石凳上，那是她们以前常聊天的地方。
“前些日子我那三十多岁的儿子终于结婚了，总算解决了我一个心头大患。只是这孩子长大了不中留，都往大城市走，压根没有回乡的打算……哎呀，不是说你。毕竟大城市工作的机会多，奶奶清楚。只是你妈妈是个倔脾气的主，不服软，发生什么也不跟你说。你爸来拿钢琴那事闹得挺大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向你妈施压，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呢。你得多体谅体谅你妈妈。”
洪奶奶拍拍周璟的手背，接着讲：“说来也怪，你爸娶的年轻媳妇生了很多胎，胎胎都是女儿。听说最近他在弄试管婴儿，似乎是不太顺利，所以又回过头来打你弟弟的算盘。”
“这就叫报应，他越想什么越不来什么。”周璟咬牙切齿，“这事跟人年轻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人太老身体太差生不了了。”
“不过说真的，你爸的财运可真旺。我天天听街坊邻居议论他投资这，投资那的，竟然没有一个亏本生意。”
“那就是他把缺了的德都补到钱眼子里了。有钱又怎么样？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他再有钱都买不来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和儿女。至少我们家没人稀罕他的破钱。”
“是啊，成就名利都是浮云，人老了病了一样也带不走。”洪奶奶越说越伤感，“我也快到离开人世的年纪咯。”
“您说什么呢，您身体那么硬朗，肯定比我那缺德爹活得长。”
“你啊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嘴巴那么不饶人。”洪奶奶乐了，“托你的福，我也要活得长一些。你看这玉簪花长得那样好，等开春了我得给它分株，希望它能开满整个庭院。人有了盼头日子都会过得明亮一些，我得多找找这样的盼头。”洪奶奶摆摆手，走进了屋内。
周璟沿着街道一路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熟悉的书屋。挂了出租招牌的店铺玻璃上落满了灰尘，里面空荡荡的，连木质书架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曾经的欢声笑语就像一场梦境，只是不知是梦醒了人就散了，还是人散了梦才醒来。
“这地方人烟稀少，经营书店注定亏得血本无归。我看只有没有商业头脑的人才会在这里投资开店吧。”许屹突然从身后出现，吓了周璟一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路跟着你，自然就到了这里。”
“刚才你说的话我不同意。也许这家书店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是为了盈利，也是为了给爱书之人提供一个栖息地呢？”
“把做生意变成做慈善？那可真有意思。干脆直接开家图书馆免费借书不是更快？何必遮遮掩掩搞有偿借书呢？”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我说什么了？戳到你痛处了？你来这里回忆过去为什么不带上我？还是说……在这里跟你制造回忆的人不是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当年你怎么突然不来图书馆了，原来是去了这里。跟图书馆一街之隔，鸟语花香的可真是好位置。”许屹的语气愈发阴阳怪气，周璟听得很不舒服。
“你想多了，我来这里是为了见谷阿姨，当年发现这家店也是凑巧而已。我没有刻意回避谁，也没有刻意遇见谁。”
“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清楚。”
“你别把我说得那么不堪。”
周璟终于明白她对许屹的膈应来自哪里了，他生气的时候净爱说些伤人的话。
“他是不是和你联系了？通过什么，短信，邮件，还是可笑的书信？”
“什么都没有。以及，写信并不是件可笑的事。”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太同情心泛滥了。你的心好像不自觉地就偏向弱者，为他们说话。你是不是把他和路边流浪的小猫小狗弄混了，觉得自己照顾他就跟照顾流浪猫狗一样？我提醒你，他是一个人，该为自己懦弱的行为负责，不值得你为他操心。”
“我都说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人总得有几个异性朋友吧？为什么你非得挑着池岷说，对满恪和崇明闭口不提？”
“因为池岷喜欢你，其他人对我没有威胁。”
“这又不是战争，什么威胁不威胁的。大家都一样，都是满天星的伙伴。”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不觉得心虚吗？满天星就是一个借口吧，为你们俩制造机会的借口。你不觉得这个组织很可笑么？既不是学生会也不是什么正经社团，说什么‘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简直跟幼儿园的小朋友玩过家家一样可笑。”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的，过家家？”
“是，我觉得你们幼稚透了。一个两个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江湖侠士呢？妄想能劫富济贫，惩恶扬善？”
周璟的怒火直冲头顶，“你非得在大年初一找茬吵架吗？”
“如果这些事不是你做的，我为什么会跟你吵架？”
“所以现在又成我的问题了？你到底有没有搞错，我如果有别的想法就不会主动牵头解决问题，更不会把你带回家，介绍给母亲和弟弟认识。
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哪怕我就站在你眼前你也看不见我。你好像总有什么隐形的对手要打败，可那都是你想象出来的，根本不存在。要知道，一段感情想走得长远得靠两个人步调一致才能前进，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在努力，你也要试着调节自己。”
这话说出口，连周璟自己都觉得不可信。她本就不是什么积极乐观的人，已经是鼓起勇气去维护他们的关系。许屹这一番话讲出来，周璟更是怀疑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一直藏着掖着没说出口。
小王子和玫瑰花结缘的前提是他们住在同一个星球。如果她和许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此刻，一道清晰的裂痕出现在周璟和许屹之间。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该旧事重提，更不该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已经在我身边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呢？”许屹紧紧抱住周璟，“我好害怕……害怕你的爱快要抽离，害怕它将不再属于我……”
许屹抱得越紧，周璟感到越迷茫。许屹的疑心病比预想中更重，无论她如何费心解释，他都不会真的相信。
他们就像一抔黏土做成杯子的模样，看起来紧紧贴合，一旦施加外力便脆弱得不堪一击。不，甚至都不用外力侵扰，他们自己就滋生出不少裂纹，只消轻轻一碰，就烂得稀碎。
“我坦白，我统统坦白……其实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直到最近我才找到她。她说让我原谅她，重新跟她一起生活。可是我很混乱，我不知道该不该轻易原谅她，释怀那段孤独的岁月……”
原来是这样，难怪许屹最近的情绪起伏那样强烈。
周璟轻轻抚摸许屹的后背，安慰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思考。你不需要做出世人以为对的选择，听从自己的心就好。”
“所以你明白你对我的重要性了吗？你是我的天使，是我生命里的救赎。因为遇见你，我黑暗的世界才开始有了颜色……”
“我明白，我都明白……”周璟湿润了眼眶。她感谢许屹对她的信任。正是因为信任她，许屹才暴露了自己脆弱的背脊。
“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你的身世，还追问了那么多关于母亲的问题。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好考虑周全，避免无意义的争吵。”
“我想要你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只给我一个人的爱。我知道你不习惯将爱说出口，我也不逼你表态，我只希望你明白，我需要你，很需要，很需要……”许屹的手压着周璟的头，将怀抱收拢得更紧了。
“轻一点，我快不能呼吸了……”
等等，许屹说的故事为什么那样熟悉？
该不会……该不会他口中的母亲就是谷阿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