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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高一与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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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第一天,周璟是在一片哀嚎声中度过的。

    “什么,小璟居然没有跟我分在一个班。”满悦张大嘴巴,捂着脸颊,活像那幅叫《呐喊》的名画。

    “没关系呀,我就在你隔壁教室,下课聚在一起还是很方便的。”周璟安慰道。

    “这三年,小璟就交给我来照顾吧。”储铃一手揽过周璟,露出笑容。“对了,崇明是跟满悦一个班吧?”

    “池岷也和周璟在一个班。”崇明说。

    储铃看看满悦,又看看周璟,说:“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幸好许屹不在咱们本部,不然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许屹去哪了?”周璟问。

    “跟陈念好一样,去九中了。”满悦抢答,“你说这成绩好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落下一个月的课,也能毫不费劲地追回来。”

    周璟还记得陈念好最后留下的背影,高傲又倔强。她背对周璟招手,大声喊道:“不许忘记我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四中校门。

    她总是这样,哪怕难过也头颅高昂,像只永不畏惧的丹顶鹤。

    这里有她想埋葬的过往,却也是她展翅高飞的起点。

    周璟衷心希望陈念好能放下过去,得到崭新的开始。

    “我就说许屹靠不住。那个人眼里只有成绩,根本不会为了小璟留下来。”满悦似乎对许屹颇有成见。可问她为什么,她只是捏着下巴说听凭直觉。

    “别乱说。”周璟戳了一下满悦的腰,“往高处走是人的本能。他只是做了他觉得对的选择,没什么可指责的。”

    “可我们六个人不是都选择在一块儿了吗?也没人往什么高处走啊。”

    “那是因为别人没体会过我们那样深的情谊。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太任性了,任性到觉得无论身处何处都不影响我们未来的选择。”

    “好了好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不聊那么伤感的话题。我跟你们说,昨晚我梦见偶像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在教满悦唱歌。”储铃乐得不行。

    这时候本该出现满恪对妹妹唱功的吐槽。周璟环顾四周,却不见满恪和池岷的身影。

    “他们俩是什么情况?”周璟问。

    “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脱离满恪的魔爪了。”满悦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仰天大笑。

    “池岷正忙着安慰满恪呢。咱们六个人,就满恪一个人在四班,落单了。”崇明解释道。

    高一(四)班,满恪托着下巴,对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唉声叹气。

    从幼儿园到初中,他一直跟妹妹同班甚至是同桌。十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和妹妹分开。

    “满恪,出来集合了。”池岷透过窗户的围栏朝满恪喊话。

    “你现在这样可真像在探监。”满恪仰靠在椅背上,哀怨地说。

    “课余时间大家还可以一起玩呀。”池岷冲满恪招手,“来嘛,我们六个人就差你了。”

    满恪把头歪向一边,假装自己原地去世。

    “对了,你来看看我这个太空步做得合不合格?”池岷的鞋在走廊上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

    满恪立马探出头来,惊叹道:“你这哪叫太空步啊,明明是划拉抹布吧?”

    “那你教教我嘛。”池岷冲满恪笑。

    “哎呀,真拿你没办法。”满恪飞快地跑出教室,给池岷示范,“先把重心放到一边脚尖上,另一只脚贴着地面向后滑。滑到底再变换重心到另一只脚尖。就这样来回换,来回滑。”满恪灵活地在走廊上做起了滑步。一会儿竖着走,一会横着移动,颇有几分迈克尔杰克逊真传的味道。

    “真厉害。”池岷边鼓掌边称赞。

    “那当然。”满恪扬起下巴,得意的姿势跟妹妹一模一样。

    “走吧走吧,咱们也去教教崇明。”池岷拽着满恪离开了教室。

    三个男生在操场上做滑步。

    崇明皱着眉,两臂停滞在半空中,右脚僵硬地向后拖,一卡一顿的,活像个几百年没涂润滑油的机器人。

    池岷倒是学得很快,没练几次就可以流畅地滑动了。就是池岷总低着头做动作,姿态有些放不开,看起来不够潇洒。

    “天啊,你们一个是机器人,一个是见不得人,这叫什么太空步啊?”满悦精准吐槽。

    被满悦这么一说,崇明和池岷都停下不动了。两个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想要把动作做好是需要练习的嘛。”满恪赶紧打圆场,“没关系,大家练一段时间就顺了。”

    “我瞧常伯都比你们滑得好。”

    “常伯是跛脚,不是太空步。”满恪扶额。

    储铃在一旁不说话,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怎么了?”周璟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些懵。”储铃挽起周璟的手,“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不够真实。”

    “你这小脑瓜在想些什么呢?”周璟点了下储铃的头,“满天星六个人没有分开,迟复也确实当上了我们的班主任。这一切都是真的。”

    “以前我跟迟复只有在集训时才碰面,现在天天呆在一个教室里上课,这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怎么办?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储铃叹了口气,“明明是我擅自喜欢他,按理说不关他什么事。可我总按捺不住,期待他能回应我的感情。一旦希望落空,又忍不住失落。”

    “正因为你在乎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你放大,所以时刻牵绊你的思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不安稳。”

    “我分明知道喜欢他是不对的。这不只是年龄的问题,还有身份的问题。他是老师,我是学生。老师要爱护学生,学生要尊敬老师,两个身份界限分明,不允许跨越雷池半步。只要我一天身处校园,就不得不受师生关系的限制,这是学校的铁则,我通通清楚。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我控制不住不去想他,不去看他,你说我矛不矛盾?”储铃紧咬下唇,语气里的难过都要溢了出来。她明明是最遵守规则的学生啊。

    周璟让储铃靠在自己肩膀上,安慰道:“感性告诉你,你喜欢他,可理智紧握缰绳,阻止你的喜欢。这确实很令人感到煎熬,我明白你的心情。”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倒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撒泼似的表达自己的心情,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可我不能够。流言蜚语最是伤人,哪怕我不害怕被人议论,也还是担心作为老师的他会被人指指点点。可在他眼里我始终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我真怕哪一天忍不住把心里的秘密说出口。”储铃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散在空气里。

    “喜欢迟老师跟喜欢我们大家有什么不同?”周璟一直不明白喜欢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跟友情有什么分别。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储铃直起身,手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你看见他会紧张,会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想着不要碰面就不会困扰,可看不见他又时时惦念。想他在干什么,吃饭了吗,有没有休息好。明明都是些琐事,可你就是想事无巨细地全部知晓,最好能全部参与……”

    周璟瞬间想到了许屹。

    许屹握着她手的时候,她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但那种紧张在两只手停止接触后便随之消失了。她面对许屹的时候眼里只有许屹,不会去想他的家庭,他的生活环境。

    这样的心情算喜欢吗?

    “我还是觉得做朋友就好了。友谊也很亲密,而且不那么富有侵略性。有时候不是非得迈出那步才算圆满。”周璟说。

    “朋友之间虽然亲密,但不会产生心痒痒的,小鹿乱撞的冲动。在相聚之外的时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不会过多干预彼此的生活,更像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所以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成为恋人关系不可?”

    “虽然这样说很残酷,但友谊不具有排他性。你可以有无数个朋友,却只能有一个恋人。多数朋友总归会因为各种原因渐行渐远,而成为恋人关系就稳定多了。”储铃解释道。

    “可恋人也会有分手的时候呀。”

    “所以为了寻求更稳定的关系,许多情侣会选择走入婚姻,接受法律制度的保障。”

    “听起来那像是为了‘合法’地拴住对方做出的妥协。我还是觉得朋友关系更好,就像我们六个人一样,永不分开。”

    “傻小璟,友情和爱情又不是只能二选一,你可以同时拥有好朋友和男朋友呀。”

    周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即便真如储铃所说,在她心里还是友谊更胜一筹。

    第二天放学,满天星小分队相约东北饺子馆庆祝六人同校。

    “还想吃饺子吗?还是要吃点别的菜?”崇明问满悦。

    “你怎么光问我妹,也不问问我们吃什么。”满恪在一旁打趣道。

    “你的优先级不够高,得排队。”崇明用后脑勺回答。

    “饺子馆还有炒菜吃吗?”满悦好奇道。

    “当然,掌勺的是我舅舅,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尤其是红烧肉,管够。”

    “此路不通,另寻他路。用美食引诱别人,看来你这是‘攻胃计’啊。不错不错,我算是长见识了。”满恪说。

    “你可少说几句吧,小心桃花运都被你这嘴给败光了,一辈子打光棍。”崇明一把把满恪按在凳子上。

    “哎哎哎,可不带这样诅咒兄弟的啊。”满恪委屈道,“我一个孤家寡人,成天被你们这一对对的排挤,你说我容易吗我。”

    “要不要跟你换位置?”池岷对周璟说,“坐中间左手不好夹菜。”

    “没关系,谢谢你。”周璟回答。

    “呀,整天把‘对不起’,‘没关系’,挂在嘴边,你们俩可真像啊。不如叫‘礼貌组合’怎么样?”满恪在一旁搭腔。

    两只手同时拍上满恪的肩膀,左边是池岷,右边是满悦。

    “说什么呢,少打趣我家小璟。”满悦说。

    “周璟就是被你们保护得太好了,池岷才——”池岷捂住了满恪的嘴,招呼道:“吃菜,吃菜。”

    满恪的碗里顿时堆满了西红柿。

    “西红柿炒蛋,你不给我夹蛋,光给我西红柿做什么。”满恪白了一眼池岷。

    “他是想塞满你的嘴,意思是让你少说话,别总酸别人。”崇明说。

    “瞧你们一个个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可事先提醒你们,不听满恪言,吃亏在眼前。”满恪目送崇明跑去帮满悦端饭,塞了一嘴西红柿,“唔,真酸。”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嘴巴笨是会吃亏的,懂不懂。”满恪凑近池岷身边,掩着嘴说。

    “知道了。”池岷伸出筷子,想给满恪夹一块红烧肉,正好撞上了周璟的筷子。

    “你先夹。”周璟说。

    “还是你先吧。”池岷收回了筷子。

    “你先。”

    “你先。”

    “你们两个鬼打墙,让个没玩了?”满恪自己把红烧肉夹进了碗里,又给满悦夹了一块。“这样可以了吧,小祖宗们?”

    周璟和池岷面面相觑,随即笑了起来。

    “你们知道菜市的梅爷爷吗?”饭后,满悦边摸肚子顺气边问。

    “我知道,听说他算命特别准。”储铃说。

    “梅爷爷说再过不久他就去别的地方摆摊,不在九溪市了。”

    “为什么?”

    “也许是要云游四方,造福天下?”满悦挠挠头,“他本就是突然地来,再突然地离开也没什么奇怪的。”

    “要不趁着还有机会,咱们一起去算算?指不准我们当中会出现大富大贵之人呢?大家切记以后‘苟富贵,勿相忘’啊。”满恪弯腰作揖。

    “冒充斯文,屁大点本事往外甩。”满悦吐槽道。

    “不多不少,比你高那么一点。”满恪拿小指比划。

    “我一把剪刀帮你咔嚓掉。”

    “来呀来呀,捉不到我。”

    “好了好了。”崇明拦住即将上手的满悦。

    周璟看着夹在二人之间的崇明,一下放心了许多。如果朋友注定渐行渐远,至少在今后的日子里,崇明会替代周璟,在兄妹俩快要闹起来的时候劝架。

    不对,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只要用心维护,友谊是可以长久不散的。至少他们六个人的情谊就比父亲和母亲的爱情真挚不少。如果非要做比较,周璟更愿意相信友谊地久天长。

    中区菜市占卜摊前,满悦一行人将梅爷爷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不去算算吗?”周璟问池岷。从到达梅爷爷的摊子开始,池岷就一直站在外围。

    “说来挺不好意思的,我有些害怕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命运。坐时光机去看是一回事,被人点破又是一回事。我总觉得过去那么难,未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池岷说。

    “别这么悲观,说不定是先苦后甜呢?”

    “那你为什么不愿去算?”

    “我一直觉得什么样的性格就会有什么样的命运。性格不变,哪怕知道前面有个坑也还是会往里跳,躲都躲不过。人的终点不过一死,这样说来,算命不过是算个死法,最多再透露些弯弯绕绕,没什么意思。”

    “爱情,友情,亲情,事业……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经历,还有很多事值得算呀。”

    “反正都会经历,算来做什么呢?等事情真的发生了,卜辞早就忘了。哪有人愿意提心吊胆过一辈子的?”周璟把口袋里的糖分给池岷。

    “好辣呀。”池岷咧嘴,“为什么明明该是甜的糖果味道会这么辣。”

    “中和一下糖的味道,只是甜就太单调了。”周璟觉得池岷的表情很有趣,像一只脸皱巴巴的小狐狸。

    “你不喜欢甜食吗?”

    “如果甜味只有一秒钟,我会觉得这稍纵即逝的味道很宝贵。如果甜味一直存在,我就会质疑味觉的真实性。怀疑这甜蜜只是人造的幻觉,从含着糖开始便担心这甜味始终会消散,露出酸辣的本性来。你说这想法是不是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太过珍惜才患得患失。不如这么想,糖是无穷尽的,这颗不如意还有下一颗在等着你。”

    “可人的专注力是有限的,分给这一颗糖,对后来的感受便迟钝了。”

    “看来糖果出现的时机也很关键。”池岷笑着说。

    “是啊,先后顺序很重要……”周璟回应道。

    “小璟,快来。”满悦一把将周璟拉至算命摊前,“您快给我朋友算一算,看看她是不是飞黄腾达的命相。”

    “其实结局早就注定了,信或不信都没什么影响。”周璟说。

    “不信者不卜。”梅爷爷捋了捋胡子,“我看你朋友眼中透露着不情愿,想先问她一句,如果每个人的结局从出生便被注定好了,你愿意翻开那张答案吗?”

    “人生到头不过一死,通往结局的路却有无数条。哪怕终点已定,沿途的经历都会是不同的。”周璟谢过梅爷爷,转身离开。

    “孩子,记得离水远一点。”梅爷爷在身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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