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爆发
中午肖付惊没有去吃饭,胃痛的厉害,他咬着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确保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钱忆杭又过来好说歹说,就差当着教室所有人的面跪下了,见肖付惊不去吃饭,还以为他在生气,只好自己先去打饭。
高中生吃饭都特别积极,毕竟都是虎口夺食,要勇于与虎斗才不会饿瘦,要勇于与虎拼,浑身都是青
钱忆杭跑得太猛,一不小心腿撞餐厅桌角上了,他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打了两盒饭,然后拖着残腿跑回了教室。
虽然他一顿操作猛如虎,惊哥还是气呼呼。
肖付惊只看了饭菜一眼,说:“没胃口。”
实际上是因为钱忆杭打的都是肉菜,还有米饭,吃了胃更疼。
钱忆杭知道肖付惊的脾气,只好将饭盒重新包好放在他面前,“饿了的话喊我,我去老班办公室给你热热再吃,要不然对胃不好。”
“嗯。”肖付惊应了一声便趴桌子上闭目养神。
高一高二高三大部分都没开学,现在饭堂里抢饭的学生少,大家也吃得更从容,都快一个小时了,班里才陆陆续续回来几个人。
胃疼得越来越难受,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单纯的胃疼,他趴在桌上皱起了眉头,身体往桌前靠了靠,头换了个方向,面朝走廊。
一阵微风拂过,肖付惊闭着眼都感觉眼前一黑,而后一个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有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
肖付惊睁眼,看到桌上塑料盒子里装着面,应该是苏式汤面,红汤细面,面底下压着一块焖肉,面汤上浮着几片菜叶。
“焖肉是用来入味的,不要吃。”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
肖付惊抬头一看,江钦正透过薄薄的眼皮望着他。
肖付惊很讨厌仰视,可眼前这人却两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又是一阵邪火,“拿走,我不要。”
江钦缓缓走到座位上坐下,与他平视,“16块钱。”
肖付惊一愣,“什么?”
江钦说:“16块钱,记得转我钱。”说完便抽出一叠卷子来,开始做题。
钱忆杭上完厕所回来正在甩手,就看到肖付惊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吃面。
其实肖付惊碍于面子本不想吃,但他胃实在太痛了,再硬撑下去回家让爸妈看出来又得唠叨,在没面子和被唠叨中,他艰难地选择了暂时放弃面子,反正以后他总会找回来的。
钱忆杭是知道肖付惊胃不好的,他初一的时候长得小,所以拼命吃饭,那段时间把胃撑坏了,不过后来养了几年也没再发作了,再加上肖付惊硬撑着,神色看上去没什么异常,所以他就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看到他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吃面才反应过来。
等肖付惊吃完,他拿出手机发消息。
-你胃不舒服啊,现在好点没?
这面热乎乎的,肖付惊吃完后胃里流动着一股暖意,舒服了很多。
-好多了
-你胃不好喊我啊,又自己去食堂买的面?
-我这会儿去食堂还会有热面?
-那谁给你带的?
肖付惊往江钦那边扫了一眼。
-江钦
-???你胃疼跟他说不跟我说???不至于吧,我们的几十年的兄弟情呢,原来爱真的会消失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啊啊啊啊啊
肖付惊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
-我没跟他说
钱忆杭发来三个黑人问号表情。
-他自己看出来的?这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可能你瞎
肖付惊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很惊讶,他明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连十分熟悉他的钱忆杭都没看出来,江钦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钦观察他?
他家开医馆的?
嗯,多半是开医馆的。肖付惊对这人又多了一个判断。
下午上化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表演“法老之蛇”,原理是硫|氰|化|汞白色粉末受热易分解,体积膨胀变大,像弯曲生长的蛇。
可能是粉末用量和温度的问题,肖付惊眼睁睁看着像屎一样的东西从桌子上蜿蜒出来,一阵反胃。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往下滑了滑,点开了班级群,当面要微信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幸好昨天钟老拉了个群,点开群成员一看,在最后一行看到了江钦两个字。
肖付惊简直想给钟老的组织能力和领导效率颁个奖。
昨天江钦没来,居然也没忘记把他拉进来,更重要的是,全体成员都备注了姓名,一眼就知道谁是谁!
肖付惊点进江钦的头像,写上备注:还钱,然后发送了好友请求。
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肖付惊掏出手机看,都没动静。
这孙子不会上学不带手机吧?一下午了都没见他看过手机。
想起他昨天骑车回家的时候,耳朵里也没塞耳机,只是一直在看路上的风景,啧,真是个极品。
补课期间只上一节晚自习,七点就放学了。当然,晚自习不让写作业,要么发试卷测验,要么有老师来讲课,作业得带回家写,看似七点放学很人性化,实际老师们都精得很,该做的题一点也少不了。
放学铃响了之后,江钦才掏出了手机。
肖付惊坐在座位上没动,打算把作业写完再回去。刚做完填空题,手中转着笔,正在看简答题的题干,手机就振动了两下。
他眼睛没离开试卷,左手打开手机瞥了一眼。
江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讨债的
肖付惊放下笔,转了31块钱。
-16块钱加5块钱跑腿费
-收了,我不欠人人情
江钦倒也爽快,很快点了接收。
-你肝火胃火太旺,少生气,胃就不会痛了
这老中医的口吻,跟他的长相和身材有种违和感,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总觉得他身上少了些,或者说隐藏了些什么。
这种想法转瞬即逝,肖付惊甚至没能捕捉到,他的关注点在“少生气”三个字上。
所以今天钱忆杭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而且也知道他因为这事儿生气了,还看出他为这事儿气得胃疼。
你是作壁上观的老神仙,看猴子耍杂是吧?
被他苦苦压制的邪火蹭地一下冒出来,顷刻间烧掉了他的理智,他将手机揣回兜里,缓缓站起身,抄起凳子猛地往桌上一砸,“咔嚓”一下,桌子被一劈两半,板凳支零破碎,地上一片狼藉。
教室里还有不少在收拾东西的同学,顿时一片哗然。
钱忆杭正往书包里塞最后一本练习册,闻声立马站了起来。
“惊哥,你没事吧?”
肖付惊抬眼看着他,钱忆杭半边身子挡在江钦面前,很明显是担心他俩打起来。
肖付惊却没再动手,蹲下身将今晚要做的作业从废墟中捡起来,塞到了书包里,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他快步走到车棚,骑上车一路下坡,太阳已经下山,天边升起点点星光,夜渐渐笼罩在这座城市,他就这样一直骑,骑到黑夜深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客厅里还亮着灯,老爸老妈见肖付惊回来,立马站起身。
“你去哪儿了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手机为什么关机,让你带手机去学校是为了什么,啊!”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回家上瘾了是吧!”
“你懂不懂规矩啊!”
肖付惊一直沉默不语,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抬眼看着面红耳赤的爸妈:“规和矩是用来画方圆的,我不是死板的方和圆,我是个人。”
老妈一把拿起桌上的杯子摔在地上,指着肖付惊,“肖付惊,你听听你这些歪理,你就不能像你弟弟一样听话吗,你明年都要18了,成年了,叛逆期叛逆期,你要叛逆到什么时候!”
“爸,妈。”肖付奇穿着睡衣站在房间门口。
老妈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小奇,吵到你了?”
肖付惊一刻也没耽搁,转身就走,在肖敬宇和赵婳反应过来之前关上了房门。
也许是时间太晚了,他们通常十点钟就睡了,也许是他们被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肖付惊回到房间后客厅很快就关了灯,整个家里陷入一片沉静。
肖付惊翻了翻微信,一片小红点,他干脆搜钟老的名字。
-钟老,我把课桌和凳子砸坏了,需要赔多少钱?
钟老是个夜猫子,这个时候应该还没睡。
果然,钟老很快回了过来。
-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
-没什么事,压火压久了
钟老发了个敲木鱼的表情。
-还有火吗,我家里有个大木鱼,好多年前的了,旧的不成样子,本来想扔来着,你要砸的话明天我带给你?木质很脆,砸起来肯定特爽!
肖付惊被逗乐了。
-留着吧,以后再有火我找你要
-那行,赔钱你去问总务处就行,新桌椅也跟他们要
-好
肖付惊退出页面挑了几个微信回了,估计现在一中论坛里已经在讨论这件事了,肖付惊懒得看。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起身从书包里掏出试卷开始做题,写完作业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匆匆洗了个澡就睡了。
第二天何寻到教室时看到地上一片狼藉,整个人都傻了,顿时庆幸他昨晚走得早。
他到的时候钱忆杭正在收拾,陈沐晚和谢忍也在一旁帮忙。
何寻撸了撸袖子,走到后头拿起把扫帚,边扫边说:“这是怎么了?”
陈沐晚拢了拢垂落下去的头发,“你没看昨晚的帖子啊。”
“没啊,论坛上有?”何寻说着就要掏手机。
谢忍拦下了他,“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大家压力都很大,心情不好发泄一下很正常,一点小事,那群人整的大惊小怪的。”
谢忍高一跟肖付惊一班,虽然不太熟,但他觉得肖付惊没学校传闻的那么目中无人,难以接近。
钱忆杭将几块碎木板叠在一起,扔进垃圾桶,转身看着他,“多谢。”
谢忍愣了一下,“你谢我干什么?”
谢他什么呢?
钱忆杭跟谢忍不熟,他跟肖付惊是在初中认识的,初二初三一班,上了高中后虽然在一个学校,高一却不在一班,他一直听着学校关于肖付惊“又狂又傲又疯”的评价,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又不知道这话能跟谁说,谢忍是他上高中以来,听到的极少数能站出来替肖付惊说话的。
钱忆杭笑笑,“谢你大义凌然,仗义执言,拔扫帚相助啊!”
肖付惊也来的很早,只不过在总务处耽误了很长时间,没想到赔钱,领个新桌子也要这么多手续。
等到他好不容易抬着桌子到了教室,地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几个人正在扫地上的木头渣渣。
肖付惊抬着桌子愣在门口。
钱忆杭抬头看到他,连忙喊道,“等会儿,等我们把这些木头渣渣扫完,这些东西弄不好扎脚。”
肖付惊放下桌子大步上前,扫了一眼,一把将陈沐晚的扫帚夺过来,“谢谢,剩下的我来扫就行。”
陈沐晚将垂在肩上的长发一甩,笑了笑,“好,那我可回去了啊。”说完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几人很快就把地上的残渣收拾好了,肖付惊将桌子搬到了最后一排,重新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书本卷子堆到了桌子上。
十四班进度非常快,不到一周的时间,各科已经过完一本书了,晚自习的时候都是哗哗翻书的声音,有些人开玩笑说自己能听到大脑在高速运转,灵魂出窍看到大脑中电流和神经递质嗖嗖嗖地传递。
如果在教室里安一种特殊仪器,能穿透脑壳,一定能看到大家发光闪烁的脑袋,像无数接触不良又特有生命力的灯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