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矛盾
肖付惊往耳朵里塞上耳机，推着车子往外走。他虽然脸盲，但长得太好看的和长得太难看的往往都能记住，他断定之前从没在车棚里见过江钦。
这小子怎么神神秘秘的。
夏夜放学路上的晚风总是最动人的，尤其从学校到肖付惊家的小区几乎是一路下坡，晚风拂过短发和绵软的衣料，耳机中放着欢快的音乐，肖付惊感觉整个人都要扬起来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
前方红灯，一个黑色的身影停在不远处，就是刚刚跟肖付惊对视几秒而后若无其事走开的那位主。
肖付惊猛地一刹车，停在了江钦身旁。
顺路？不会这么巧吧？
肖付惊偏头看他，江钦却只是目视前方，耳朵里也没塞耳机，让人看着都替他觉得无聊。
一路红灯，绿灯，红灯，江钦骑车子的风格与肖付惊截然相反，肖付惊把车子当飞车骑，速度快到导航系统常常误认为他在开车，而且经常超速。
江钦却跟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旅游似的，很悠闲，一棵树都要看很久，怪不得他离开的那么早，肖付惊竟然还能遇到。
但凡换个人，他都不会在意，肯定还按自己平时的骑车风格，一溜烟就没影了。可是这个江钦神神秘秘的，又跟他顺路，如果他走在前面，自己的位置岂不就暴露在对方面前了，而他对对方一无所知？
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跟在他后面，这个信息战要打赢。
他在江钦屁股后面跟了一路，就在他以为两人的目的地相同的时候，江钦拐了个弯，右转了。
原来只是住的比较近。
肖付惊警惕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而后猛地一踩踏板，嗖地飞了出去。
“哥，你回来了。”肖付惊回家的时候，肖付奇正从厨房端盘子出来。
“嗯。”肖付惊一边换鞋一边应了一声。
老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往门口看了一眼，回头关掉电视，起身拍了拍手，“吃饭！”
老妈从厨房出来，看了看表，“今天不是不上晚自习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肖付惊皱皱眉，老妈的消息过于灵通了。
“在教室里写了会儿作业。”他随口一说，就去洗手间洗手。
他们家吃饭从来不看电视，说是影响消化，还影响智力。肖付奇曾经抗议过几次，肖付惊倒无所谓，反正这电视里也没他爱看的，他通常都是快速吃完然后回房间。
“今天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听说你们学校改变政策了，现在你们班是实验班中的重点班？”老妈说道。
“嗯。”肖付惊快速扒拉饭，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们什么时候周考？”老爸问。
“这周六。”
“这次能拿第一吧？”老妈停下筷子看他。
肖付惊看了她一眼，“能。”
老爸拿起杯子啜了口酒，“别太傲了，谦虚一点，骄兵必败的道理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你看高一期末这么重要的考试，被那个江钦给干下来了吧？人家肯定是稳扎稳打，你们现在不是一班吗，好好跟人家”
“爸，”肖付惊打断他的话，认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能，那就能。”
老爸愣了一下，笑了笑，“狂妄。”
肖付奇往老爸老妈饭碗里夹了些菜，“爸妈，我哥厉害着呢，肯定能把第一夺回来的。”
老妈紧绷的脸和缓了很多，笑了笑，“小奇上次期末考的就很不错，进了年级前50了，你班主任还跟我夸你呢，听说你们班还有很多小姑娘追你？”
“妈没有的事，我班主任那是瞎说的。”肖付奇脸上瞬间浮上了一层粉红。
老爸笑了笑，眼神中满是自豪，“我儿子长得这么好看，有小姑娘追那不是很正常？”
肖付奇眼睛比肖付惊大一些，睫毛浓密，有两颗小虎牙，笑起来很可爱，性格又乖巧，亲戚朋友七大姑八大姨包括老爸老妈，见了他就笑嘻嘻的，只要他眨眨眼，粲然一笑，众人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给他。
对于这种场景肖付惊早已司空见惯，自顾自地干饭，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吃饱了，回屋写作业了。”
“认真审题干，别骄傲。”老爸叮嘱道。
“嗯。”肖付惊头也没回地回房间了。
其实今晚他没什么作业可写。今天第一天开学，作业本来就少，无非是一些课堂测验再加几道附加题。由于肖付惊勤勤恳恳学了一个暑假，不用说课堂测验了，在课堂上他已经刷到这一单元的综合练习了，就剩几道附加题，预计半小时内搞定。
做了一会儿，肖付惊暗自感叹，不愧是实验班中的重点班，老师挖重点和深度的能力就是强，这些题的难度都比他在暑假刷过的题要更上一个台阶。
做到最后一题的第三小问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三下。
肖付惊做题的时候状态近似于走火入魔，耳朵听到了，但大脑还在题目中高速运转，这种感觉近似于自己被笼罩在一个法阵中，只能听到外面朦胧的杂音，但大脑无法分辨这杂音来自何处，所为何事。
就在肖付惊飞速地在纸上演练完，写下句号的瞬间，法阵消失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房门被敲响三下后又等了一会儿，才又敲了三下。
是肖付奇的作风，他这弟弟比他小三岁，现在上初二，跟他性格截然相反，十分有礼貌。肖付惊从不轻易说谢谢和对不起，肖付奇却口头禅般挂在嘴边。
其实在礼貌教育这一方面，老爸老妈对他们兄弟俩的投入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他们的谆谆教诲在肖付惊这里基本宣告破产。
老爸老妈：“做人要懂礼貌，见人敬三分，要懂得忍耐，与人为善。”
肖付惊：“如果别人不与你为善呢？或者这个人跟你压根没什么关系呢？”
老爸老妈：“那也要保持面上的友好，风水轮流转，不要主动和别人撕破脸，你们现在不是有句话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与人为善才留得住福气啊。”
肖付惊：“我没有与人逢场作戏的兴趣。”
这个时候老爸都会甩过来一句话：“肖付惊，你这又狂又傲的性格随谁！你多跟你弟弟学学，一个做哥哥怎么还不如弟弟会做人，你读书读傻了吧！”
这个时候肖付惊通常会摔门而去，结束一场无谓的争吵。
房门又敲响了三下，就连节奏也是标准的短短长，肖付奇可真是完美继承了爸妈的衣钵。
“进。”肖付惊喊了一声。
“哥，老妈切了水果，我给你端过来。”肖付奇声音礼貌又温和，将果盘轻轻放到了桌上。
肖付惊侧身看着他，“听说上次考试进步了几十名，很棒。我之前一直上辅导班，今天才知道。”
无论是什么情况，面对什么人，肖付惊从不吝啬对别人的夸奖。
靠自己努力取得的成绩，就该被看到。
肖付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哥，其实我比你还差一大截呢，我要努力赶上你，不给哥，不给爸妈丢脸。”
肖付惊微微一笑，“让老爸老妈觉得丢脸的，恐怕是我。”
肖付奇双眼微微睁大，连忙摆手，“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爸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
肖付惊拍了拍他的肩，“去忙你的吧，你们初二难度会比初一高一大截。”
肖付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第二天肖付惊刚到教室，就看到自己座位旁的窗台上放了一排绿萝和一盆栀子花。何寻正兴致勃勃地拿着个喷壶喷水。
肖付惊以为他只养一盆绿萝，谁知这窗台上有四盆绿萝还有一盆栀子花，简直绿意盎然。
现在何寻也不坐在远方了，甚至把桌椅又往后挪了挪，方便更好地拥抱花草。
肖付惊通常到教室比较早，可没想到现在教室里基本坐满了，还是只有他和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这个江钦怎么回事，第二天也不来？
钱忆杭正稀奇地看着何寻养的花花草草，肖付惊走到座位旁他才注意到，立马咳了两声。
“嗓子不好？”肖付惊将书包塞到桌洞。
钱忆杭朝后面空的位置偏偏头，“这人不会今天还不来吧？”
肖付惊抬头看了眼前面墙上的课程表，开始在他那堪比垃圾场的桌子上精准地找书，“我怎么知道。”
钱忆杭将半个身子都伸出来，挡住了半个走廊，又开始嘴欠，“你看看，你把人家吓得都不敢来了吧？你不是想看他的头发丝吗，你这恶名远扬的，连头发丝都看不到了，你”
“滚蛋。”肖付惊干脆利落地甩了一句。
“借过。”一个低沉的嗓音在两人头顶响起。
肖付惊和钱忆杭同时抬头，江钦被钱忆杭挡住了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这一刻肖付惊简直想杀了钱忆杭，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他就想揣起窗台上的绿萝砸死个丫的。
兴许是肖付惊现在的脸色太难看，何寻哆哆嗦嗦地收回喷壶，安安静静地坐回了远方，拥抱花草再等等吧，保命重要。
上课铃响了，早自习老师一般不会来，毕竟重点班的学生都比较自觉，没必要时刻看着，钱忆杭连忙掏出手机跟肖付惊道歉。
一连发了十几个下跪求饶的表情。
-付惊哥哥，我错了，我回去就把我这张嘴剁了冲进下水道
-要不你是想清蒸还是红烧，腌了都行！
-我可以去跟他解释！就说这都是我胡说的
-我现在就跟他解释，不说明白我就不姓钱，以后都跟你姓了！
肖付惊被烦得不行。
-你他妈的管好这张嘴
-这人谁啊，用得着我费劲去解释？
压了近一个月的邪火烧得他胃一阵难受。
虽然老爸总是说他又狂又傲，学校里的人还要再加上个“疯”，但肖付惊其实是个很理智的人，他非常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永远可以在自己做事的准则下快速找出最正确的那条路。
他抿紧唇，偏头去看窗外的风景，春华楼下的花坛里开着大片大片的花，五颜六色热热闹闹的一片，喧闹得让人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