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桐城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病房楼。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白色的床单上，床上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脸色和病床单一样苍白。
病桌上，一颗水珠从洁白的百合花上悄然滑落，与此同时，李月拿着一束鲜花和补品推门而入。
见有人来，床上少年缓缓坐直，对她点头致意。
“不用了。”李月把东西放下，将他扶了回去。
“感觉怎么样？”李月问。
“还好。”少年继续半躺在床上，背靠几个大抱枕，看起来有气无力。
李月搬了一把椅子到病床旁，继续嘘寒问暖了几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末了，李月意味深长地说：“这些天你好好养伤，其余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少年没有接话，看了她一眼。
“但以你的情况，你肯定不想也不能置身事外。”李月语气一转，艰难地开了口，“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具体的情况。这比把你蒙在鼓里任由你瞎猜得好，而且，你也不小了，有知情的权利，同时，我也相信你能接受的我所说的事实。”
“但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都不是你造成的，都跟你无关，铭明，我希望你认识到这一点并且保持冷静。”李月用信任和鼓励的目光看着少年。
黎铭迎着她的视线，郑重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李月打量着他的表情，又说：“我最初接你父亲的业务，是帮他反击一些谣言中伤，维护他的名誉权。”
听到“谣言中伤”四个字，黎铭明无声地冷笑了一下，像是在嘲讽。
李月没有理会他，继续说：“你父亲是公众人物而且知名度很高，本来就容易陷入口舌是非里，况且最近他执导的电影热度很高，他一举一动都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存在一些与他相关的不当传言也很正常。”
“但一般传言无非是一些绯闻八卦，这些想必你家里从小也教你如何看待这些言论了。”李月顿了一下，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这些用不着大动干戈，甚至他自己的律师就可以解决。但不同寻常的是，这里面有人说他谋杀，而且言之凿凿，这种恶劣而笃定的中伤很少见，我就是因为这个被你爸聘请的。”
“五天前的上午，你爸被警方带走了，这你在现场也看到了，而他被带走的原因正是涉嫌谋杀。”
“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但不论结果如何，”李月把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说，“孩子，我希望你记住，你跟你父亲是不同的。他做的任何事情，不管是荣光还是耻辱，都和你没有实质上的联系。”
黎铭明听到这儿，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所以这谣言是真的，你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喽？”
“不，案件还未调查清楚，我们都不能武断下定论。”李月回答，这时她手机响了。
“你这个辩护律师还不知道自己的辩护人是否有罪？”黎铭明趁她还未接听，犀利地插话。
“他目前在我这里是无罪的。”李月按断手机，回手发了几条消息。
可大家心里都明白，警察在大庭广众之下扣走了红透半边天的公众人物，必然是掌握了能够钉死对方的证据。
只不过，陈宏那个老狐狸还在垂死挣扎，明面上没告诉自己的律师实情。
“如果他有罪，你还要为他辩护吗？”黎铭明问她。
“我不会颠倒是非。”李月回答，“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还希望你能拿出来。”
“你也不是会颠倒是非的孩子。”李月定定地看着他。
听到这话，黎铭明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李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表情，本着关爱未成年人的初衷，她又补了一句：“实事求是就好。”
随后她稍稍整理了一下物品，起身离开：“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也不要伤害你自己了，你是个好孩子，那些事不值得你为此这么做。”她说。
李月走了之后，黎铭明躺在床上，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双瞳黯淡。
七天前
双笙大厦高层的酒店中，古色古香的地毯铺满了走廊，软绵绵地吞没了所有脚步声。黎铭明轻快地穿过长廊，无声地走向最里间套房，那里他父亲正在等他。
这对他来说是很少有的团聚时光。
他轻轻地打开房门，脚步却被屋里的窃窃私语声止住了。那声音是压抑低沉，仿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哥，咱这都杀了五个了，啥时候停下来啊。”一个穿着考究、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说。
“目标还没达到，继续。”陈宏抽着烟，眉头紧锁。
“可是现在……”
“现在先停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说。”
“好……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动手，找一帮人给我们干不行吗？”
“不要越线，到时候情况太复杂，难免招架不住，节外生枝。”陈宏说。
“那咱们这已经引起注意了，只怕我们以后……”
“以后不在国内搞了，去国外。”陈宏摁灭了烟，看了看时间，说，“你先走吧。”
男子应了一声，正欲转身，便瞥见门口的身影，当即冲了过去。
可他没想门口身影不仅没有逃跑，反而直接进来了。
中年男人个子很高，可是黎铭明也不比他矮多少，两人几乎是平视着大眼瞪小眼。
男人警惕地盯着黎铭明，后者却直接把目光转向了陈宏。
“铭明，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陈宏走过来，悄无声息地对中年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把门关上了……
病房里忽然一声脆响，黎铭明拿起桌子上的水杯砸到地上。
“……”傅青锋刚好来到门口，他觑了一眼病床上怒气冲冲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然后他还是进来了：“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小明同学生气了？”
黎铭明直言：“陈宏。”
傅青锋一愣，随后悻悻地说：“确实挺让人气愤的，毕竟连害四条人命的连环杀手啊！”
“不过他拍片子确实很有一手，像什么《棕榈湾》啊《屋脊上的勇士》啊，我都可喜欢了。可谁想到他会是个变态！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因为艺术疯狂了，连杀人都要杀出个艺术感了？”
傅青锋说完等着黎铭明回话，对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小子怎么跟我骂了他爹似的？傅青锋想，不会追星追傻了吧？
“人是具有多面性的，你可以把他的才华很人品分开来看，不要太上心了。”他上前挼了一把少年的黑发。
黎铭明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头发，点了点头。
“不要想太多了。”傅青锋对自己的教导很满意，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提点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送你只猫吗？”
“嗯。”
“你说过不论品种，只要好养就行。”傅青锋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我今天是来给你送猫的。”
黎铭明哭笑不得，不说傅青锋没带猫就算了，而且医院也不能让宠物入内。
“别急嘛，大家先商量商量合不合适，再一个决定愿不愿意送，一个愿不愿意养。”傅青锋说着，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门口，“慢死了，这家伙死厕所了吗？”
黎铭明不解地看着他。
“是猫的主人，今天和我一块儿来的。”傅青锋解释说，“事先没通知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
“这主人和你差不多大，虽然不是什么小美女也是个小帅哥……不过你俩也没戏，因为他喜欢女的。”
黎铭明本想说他也喜欢女的，可是看着傅青锋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懒得回应他，冷着脸扔给他一个抱枕。
傅青锋把抱枕砸回去：“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就当两人打打闹闹时，病房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了。”傅青锋指着门说，“进。”
房门被打开了，饶以扬两手拎得满满地走进来，目光飞快地在桌子上扫了一下。
“你们这是医院门口批发的吗？”傅青锋看着饶以扬手里和桌子上一模一样的礼品，忍俊不禁。
饶以扬皱眉：这是我从我妈扫的货里拿出来的。
黎铭明也皱眉：这也太客气了吧？
“来来来，介绍一下，饶以扬。”傅青锋说，“黎铭明。”
“我们见过的。”黎铭明眨了眨眼睛。
饶以扬愣了一下，盯着少年看了好几秒，恍然大悟：“那次……”
“那次你骑着车，背着个宠物箱，差点撞到我。”
饶以扬点点头，开门见山：“我这次想送的猫就是我当时背的那只，你看一下吧。”
饶以扬把手机照片调出来，递给黎铭明：“它性格比较安静，偶尔会撒娇，很聪明，有时会去看电视甚至……翻书。”
傅青锋在一旁观察着黎铭明表情，只见对方随手接过手机，看着照片，表情像是在琢磨如何推辞。
“他不想养。”傅青锋想。
然而下一刻，黎铭明像是被下了什么定心丸似的，表情瞬间云淡风轻：“我觉得可以。”
傅青锋下巴要掉了。
“你只给看个照片，也不用亲自跑一趟吧。”从病房出来时，傅青锋戳戳饶以扬，问道。
“来看一下收养人如何。”
“我介绍的你还不信？”傅青锋推了他一把。
“信啊。”饶以扬站稳，掏出手机——李月还是没回他刚刚的问题。
他只好给林赫发消息：我妈今天来桐大一附院了？
那边很快传来了回复：“是的。”
“1405病房？”
林赫秒回：“是的。”
“那，黎铭明是什么人啊？”
这次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才回：“嘘，不要乱传，他是陈宏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