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双笙花园49号是李月的住所，一栋三层小楼外带一个别致的小院。
夕阳如血，几缕残光无情地打在院里的梧桐树上，也给树上的猫周身镀了一层金光。
张梓暮趴在树梢上，肚皮贴着枝干，四脚下垂，无精打采。
她现在完全处在懵逼的状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是谁，又能干什么，觉得这么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着实在是一种煎熬。
这种跨越物种身份的改变让她无所适从，而对于同类自残才能获得重生机会的操蛋规则……她觉得这危险得堪称人类版“黑暗森林”。
也许，这会儿就有人躲在暗处，猎人般端着枪，紧盯着他的猎物……
几十米外的一座小楼上，狙击镜瞄准了树上的三花猫。
狙击手几乎懒洋洋地要扣下扳机。
“等等，有人来了。”耳机里传来声音。
狙击手食指堪堪收回，等待下一次狙击指令。
林赫喊着小花儿，来到了院子里。
张梓暮从树上跳下来，喵了一声跟她打了个招呼。
“咱俩是一伙儿的。”林赫说。
张梓暮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什么跟什么啊？
林赫把她前爪提起来，上下摇晃就：“咱俩的主子都是李月同志啊。”
张梓暮：你们可是有劳动合同的雇佣关系，而我只是她的财产。
可悲可叹。
“至少你还能工作还能保持你的社会性。”张梓暮凉凉地想，“我都要失心疯了。”
“可是你不仅不用打工，每天无忧无虑。”林赫用鼻尖亲昵地蹭蹭张梓暮。
“李姐真的很厉害，雷厉风行，正义感强，手腕，魄力，专业，一样不缺，生活中还很照顾人。”林赫几乎失了神，“在她手下干一段时间真的是获益匪浅。她告诉我“律师是维护法律法规权威的，尽管有时候我们不能兼顾到位，但一定要尽力做大最大获益。”践行这条法则也是我以后的追求吧。”
一瞬间，张梓暮觉得林赫身上有光。
受林赫的启发，张梓暮忽然觉得，自己也要做一些事情，比如她想知道，为什么变猫这种事会发生？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李月和饶以扬一前一后走进来。
张梓暮热切地迎上去，被小主人一把抱在怀里，挠耳朵根。
“这么一弄，我都不舍得送走它了。”饶以扬对旁边一向冷着脸的老妈说。
“给你爸养。”李月拎着大包小包食材往屋里走。
“我爸这不也出差嘛。”
“实在不行还是给你吧，大学开学后，我给你找个公寓，你可以在里面养。”
饶以扬依旧搔着猫耳，迟了好久，他长吁一口气，说：“必须送走。”
张梓暮：我有那么招你烦吗……
目标离开了大树，就再也没有进入狙击范围，这些院子的排布很好地保护了户主的隐私，房子近处没有一栋建筑是可以看到别人家院子里的，所以狙击手也看不到猫。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声响，狙击手听了一会儿，整理好器具，悄无声息地走了。
来去无踪的杀手……却在追杀一只猫。
小院内对外界情况一无所知，甚至有点热闹。就在刚才，两三波人来到了这里，做一场家族聚会。
女士们都在厨房忙活，小孩子则理所当然地跑来跑去，室外许久未用的餐桌铺上了雪白的桌布，两位少年跷着二郎腿围坐在桌边打游戏。
“这边，一块儿干掉他们。”王一帆虽然在打游戏，全身却没有一处是闲着的，屁股不住地扭来扭去。
饶以扬应了一声，手指飞快地移动。
张梓暮蹲在架子上，盯着屏幕，心里有点痒……她生前也爱玩这款游戏。
王一帆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完了，这可怎么办啊饶哥？”
张梓暮眯了眯眼，如果是她的话，她会绕到一侧隐蔽起来，然后……
饶以扬手机屏幕的画面随着她的想法动了起来，一瞬间她似乎觉得是自己在操作。
屏幕出现一阵闪光，随后跳出了一个大大的勋章。
两位少年发出一阵欢呼。
张梓暮想起刚刚饶以扬一波操作，看向他黑乎乎的后脑勺：不谋而合啊。
夏末的晚风里，她惬意地摇起了尾巴。
摇了两下她就摇不动了，因为一只白胖小手抓住了她的尾巴尖儿。
张梓暮后背一凉，低头只见一个穿着公主裙，梳公主头的小姑娘踮脚站在凳子上，怒目圆睁：“我都叫你好几下了，你都不理我。”
然后张梓暮被生拽了下来。
小姑娘捋捋正在发抖的张梓暮的毛，一秒入戏，扮起了家家酒：“宝宝，我们回家吃饭啦。”
大概是实在没有可当做食物的东西，小姑娘不知何时从厨房拿了一把大米，颠来倒去，有模有样弄了好几道工序，最后把大米往猫面前一推：“吃吧。”
张梓暮看着毫无改变的大米又想想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工序，不由得感叹起小孩子丰富的想象力。
她把头放在碗里，装模作样“吃”了几口。
小姑娘拍拍手，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真乖，妈妈再给你做啊。”
张梓暮：……
窗外王一帆笑弯了腰：“你家猫那么聪明，还是得被小孩子耍……哈哈哈哈哈。”
饶以扬也在笑，只不过是那种忍俊不禁的笑。
王一帆笑够了，正色说：“不过，这理解能力，至少相当于一个七八岁儿童的智商了，能和我家边牧有得一拼了。”
饶以扬说：“不止这些，它很多举止都高度类人，还有……你觉不觉得这举动和老好人张梓暮很像。”
“张梓暮嘛，确实很随和，也是那种能耐心哄孩子的人……等等，”王一帆后知后觉，“像谁？”
“张梓暮，”饶以扬重复了一遍，“我一直会时不时有这种感觉，我都快怀疑我精神错乱了。”
“我去，饶哥你可不能这样啊，虽那故事是我讲给你听的，可我那是开玩笑，也没指望你信啊。”王一帆有点心虚，“都是我瞎扯的，你别当真啊。”
“绝对不能这么下去了啊。”他又补了一句。
“不会了，我一开学就没人照顾猫了，过阵子就会把它送走，虽然有点舍不得，”饶以扬看着屋里的猫，此刻她头上放了一顶儿童王冠。
“不过，她再呆我身边，我可能真的成为一个有神论者了。”饶以扬眼里闪着光，却并不亮。
“那还是送走得好。”王一帆附和道，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好哥们成为一枚神棍。
屋子里，饶以扬的舅妈急急忙忙把一地玩具收起来，催促着小姑娘洗手吃饭。
“妈妈我再玩一会儿。”夕夕被拖着，一边不忘看向三花猫。
张梓暮顶着一身雷爆时装周的造型：头顶迷倒万千幼儿园小女孩的水钻王冠，尾巴上还绑着一个超大蝴蝶结，身上不知被沙发巾几层，身后还拖着卷纸摆出的两米长大裙摆。
看着女孩和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生无可恋地摊到了地上：终于……结束了。
夜风吹开依稀可见轮廓的云，月光亮堂堂地洒了下来。
院子里晚餐的氛围十分融洽。
桌上摆满了三位女大厨的得意杰作，色味俱佳，香气扑鼻，隔着玻璃把屋里唯一的活物张梓暮诱得直流口水。
但鉴于夕夕那精彩绝伦的创造力看到她就爆发，她愣是没敢去凑热闹。
大家围在桌子边，有说有笑。
舅妈跟李月还有外婆抱怨着夕夕有多调皮，夕夕则跟王一帆玩石头剪刀布，就连饶以扬都在和自己的舅舅热切地聊着天。
露台上只有两三盏灯，愣是被这一派和谐的氛围烘托出了万家灯火的感觉。
为了让夕夕还有王一帆保持一个健康的作息，早点回家睡觉，这场家庭宴会九点多就结束了。
“终于结束了。”张梓暮刚刚被夕夕追着跑了半天，现在正在一棵果树上躲清净。
“走了，哥。”王一帆拍拍饶以扬肩膀，“明天出来玩不？”
“不了，我一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去看看他。”
“好吧。”王一帆耸了耸肩。
“哥哥。”夕夕走到他俩面前站住。
“叫哪个哥哥？”王一帆说。
夕夕指了指饶以扬。
“那你应该叫大哥，因为他最老。”
夕夕眨眨眼，从善如流地管饶以扬叫了声“大哥”。
“听说你不准备养猫了，”夕夕拉着饶以扬卫衣下摆，“能不能把她给我啊大哥。”
“不－---”听到话音，张梓暮内心发出绝望的叫声。
“我回家一定对她很好，我要把她打扮成小公主，像我一样。”
“我不要做公主！不要！”
张梓暮唯恐避之不及，直接从树上跳下来，三下两下爬到饶以扬肩头，又觉得这样不够表现自己的恐慌，干脆一扭身，钻进了他的卫衣帽子里，坠得他往后一仰。
饶以扬把猫从帽子里掏出来，蹲下来与夕夕平视：“看到我衣服上的抓痕了吗？这是小花抓出来的，你把她领回家，你的公主裙就危险喽。”
夕夕臭美，裙子和猫要裙子，跑了。
“姐，一会儿我把小帆送回去，放心吧。”看夕夕上了车，李阳降下车窗对李月说，随后车子喷着尾气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把猫给夕夕？”李月说。
“因为小花不想。”饶以扬揉着脖子，埋怨地看了张梓暮一眼：你差点勒死我。
“总得给她找个愿意亲近的人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