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踪
蒋消坐下来后摇了摇头，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他就是让我去引屠夫出来。”
贺敛闻言蹙眉看向蒋消，他借着火光看见后者嘴角好像有些脏东西。
李程瞪大了眼：“让林依衣做这件事，这不是一开始就谈好的吗？！蒋哥，你没答应吧？”
蒋消直勾勾地盯着烤鸡：“答应了。”
李程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刚想问为什么，就见贺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蹭了一下蒋消的嘴角。
李程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这是什么？”贺敛抬起食指，示意蒋消看上面的食物残渣，明知故问。
“饼干。”蒋消道，“柠檬味的。”
蒋消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浮动，所以脸上很少有表情——许多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不做任何表情，说话的语调也是平平淡淡、毫无起伏的。
但他长相偏幼态，明明二十岁出头却像一个尚未涉世的学生，看起来纯良无害，不做任何表情的模样看起来甚是乖巧。
“吴飞给你的？”贺敛受不了蒋消这不经意间自然流露的“蠢样”，伸手掐住后者两颊的肉。
脸颊被掐着，不好开口，蒋消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怕贺敛没听懂还点了一下头。
李程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心，不忍心看这一幕——他蒋哥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给你这东西，然后你就答应了？”
蒋消又点了一下头。
贺敛气笑了，松开手就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蒋消的额头：“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我能全身而退。”蒋消垂下眼眸，揉了揉额头。
贺敛一想到蒋消因为一包薯片就答应做这种危险的事，语气更重：“做事不经思考。”
李程看出贺敛生气了：“贺哥，吴飞就是个小人，不好防啊！你别气哈……”说完还给蒋消使了个眼色。
“你不要生气。”虽然经过李程的提醒，蒋消仍不知道贺敛在气什么。
但他看见贺敛撇过头去，不愿意看自己了，心里头就又酸又涨的。
李程连忙顺水推舟：“是啊是啊，贺哥，蒋哥这事做得确实不对，你看他也知错了，你别生他气了……”
蒋消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既然贺敛气坏了，他就认错：“我知错了。”
贺敛冷笑：“认错倒是挺快。”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自己多长点心眼，有心人想害你简直是轻而易举。”
贺敛：“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好骗的人？”
蒋消垂下头去，将下巴抵在膝盖处，瓮声瓮气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贺敛面不改色地说：“分开是迟早的事。”
这个词语同时也戳中了李程脆弱的内心，他也学着蒋消的坐姿，悲凉地说道：“下个世界，我也得自己过了。就我这样的活到第三个世界已经是特别幸运了，估计下一个世界……我就会领盒饭吧。”
李程光想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这辈子赚的钱还没花完，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可以吃了。”贺敛把烤鸡递给伤心欲绝的李程。
蒋消从未体会过亲情，因此没多大感触，无法理解李程的难过，但仍是说：“我会保护你的。”
“呜呜呜……蒋哥。”李程一把抱住蒋消，眼泪直刷刷往下掉，“我真是修了八百年的福气才换来和你的相遇……！”
贺敛：“……”
“你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想保护别人？”贺敛下意识把烤鸡递给蒋消，全然忘记刚刚自己说的话了。
蒋消朝烤鸡上吹气：“那你可以保护我吗？我保护他，你保护我。”
贺敛知道，如果自己应下，那么之后他会一直和身旁的两人在一起，一起去到剩下的几个世界里。
李程吃鸡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一脸期待地看向贺敛。
贺敛察觉到有两股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自主地撇过了头，刻意避开，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行吧。贺敛说，”以后，我护着你。”
他得从蒋消身上去找到关于劫生盟的秘密，既然摆脱不得，倒不如坦然接受——不过是多两个人在身边而已。
听到这个回答，蒋消觉得心跳变得极快，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鸦雀无声，山、水好像变得更远了，连鸟叫声也逐渐变低。
蒋消抿了抿唇：“谢谢你。”
李程又想哭了：“妈的，我何德何能遇上你们俩！”
答应了蒋消的请求，贺敛突然觉得心里轻松很多，好像一直以来的担心都卸下了：“行了，时间快到了，赶紧吃吧。”
“屠夫要来了。”
十二点一到，屠夫仿若要踏碎厚土的脚步声准时地传来了。
石头屋内，闫雯透过窗户看着逐渐走近的屠夫：“昨天你们救下的，是这村里最后一个小孩，今天屠夫想必还是冲着他来的。”
“你们……打算怎么做？”
贺敛：“不能救。”
他看着蒋消，一字一句道：“屠夫执着于这小孩，那么他应当是突破口，如果他不死……我们永远也出不去。”
“他只是这个世界里的一个npc，我们离开后，这个世界被颠覆重来，他还会复活的。”
蒋消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一直静静地看着屠夫，没有表情，也不说一句话。
吴飞心急地说：“那你们什么时候行动？”
“这不是在等他取了小孩的心出来，你着什么急？”自从知道吴飞对蒋消使的小手段，李程便对他没半点好脸色，“你要是急的话，这事要不你去做？”
吴飞和林依衣同时煞白了脸，前者讪笑着坐了下来：“不急不急……我只是问问。”
屠夫的手掌直接破开石头屋的窗户伸了进去，孩子的哭声陡然变高，但很快便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他收回了手——这双鲜血淋漓的手上还攥着一颗小小的心脏。
屠夫得到想要的东西，抬脚往森林里走去，血液顺着屠夫的手臂滴落在地，步步生花。
“我可以出去了吗？”蒋消问。
屠夫即将经过他们所在的石头屋时，贺敛才道：“小心。”
蒋消点了点头，单手推开窗户跳了出去，他在地上翻了一圈后，在屠夫面前站直了身子。
蒋消没有抬头，仅仅将视线往上移了一点，盯着屠夫的目光逐渐变得冷厉，与他的面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像极狩猎者的目光，让屠夫动了怒。
“蝼、蚁——”浑厚的声音响起，屠夫抬起巨大的脚掌想要将眼前这狂妄无知的人送上西天。
夜里漆黑让蒋消更容易隐藏，屠夫身形过于高大，视线受阻，只能盲目地攻击。
沙土飞扬，迷离了双眼，屠夫更是连人都找不着，恼羞成怒地跺了一下脚：“滚……出……来！”
蒋消用尘土做掩护，从窗户翻回了石头屋，贺敛用余光他身上打量了一圈，确认应当没有受伤才偷偷收回视线。
“跟上吗？”闫雯看屠夫要走，问道。
贺敛：“走。”
屠夫往森林里走去，脚底沾满的荧光粉在他身后铺成了一条发亮的道路，在距离百米左右的地方，有四人紧随其后。
四周的树木变得更加高大茂密，屠夫走到了森林深处，贺敛将葱郁的树叶拨开，这才得以见到——原来森林深处，还藏着一座不见天日的小木屋。
“他来这要做什么？”李程小声地猜测，“金屋藏娇？”
贺敛与闫雯不想理他，只有不明白意思的蒋消好奇：“什么意思？”
李程想了想，通俗地解释一下：“就是把好看的人藏在一个华丽的屋子里。”
他来了兴致，笑得格外猥琐：“不过这都是有钱人做的事，通常美人们住的都是奢华的，这小木屋还不够格呢。”
蒋消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语出惊人：“我也想金屋藏娇。”
其他三人：“……”
贺敛扶着树干的五指下意识地缩紧了。
李程差点一头栽倒，哭笑不得：“蒋哥，你想藏谁？”
蒋消一脸天真无邪，说出来的话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贺敛。”
贺敛：“……”
闫雯偷偷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蒋消。”贺敛低声喊他，话中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蒋消转头看他，满脸疑问，看样子他根本没听来贺敛话语中的意思。
“……闭嘴。”贺敛不愿再与他深入探讨，索性道。
蒋消乖乖地应了声好。
“嗯……这个巨人呢，走到这儿就消失了，不会是进到这房子里去了吧？但是这房子这么小，怎么可能呢……”李程见气氛不对，干笑道，“要不咱们……”他朝闫雯使眼色。
闫雯忍笑：“咱们赶紧走近看看。”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
风吹林动掩盖了衣物与树叶之间的摩擦声，在月光的指引下，他们慢慢地靠近小木屋的窗户。
贺敛半蹲着，一手握住腿上的黑刀，另一只手撑着窗沿，慢慢地伸直身子，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视线也逐渐往上。
蒋消蹲在地上，百般无聊地盯着他对面的大叔发呆，其他两人则提心吊胆，一点都不敢松懈。
屋内，本有三米高的巨人变成了一个普通男子，没有了魁梧健壮的身形，从贺敛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凹陷的眼眶和极度憔悴的脸色，以及那薄且微弓的背。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张单人木床前，满目温柔地注视着床上闭着双目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