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过去
谢子瑜只是笑。
大概学生时代的快乐总是简单，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开心，只顾笑得开怀。
她看着夏炀。哪怕隔着屏幕，看不真切，她只要一看到那人模样，笑意便漫上眉眼。
她方才，做了一场颠倒时空的大梦。
时空缝隙中，高个女子独自站在她面前，眉眼是褪去少年稚气的年轻谢子瑜。另一个她自己神色淡漠，像是见惯了时空交错。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人掀起眼皮看着她。
不知怎的，谢子瑜从那人目光中，察觉出几分淡淡的嫌恶。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也知道这系统是怎么回事？”谢子瑜忽略对方不善的目光。
她能感受到对方确是自己，这或许是一种特殊的感应。
“我没有闲工夫给你讲故事。你既是我的过去，又是我的未来。见到你，对于我说明计划成功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就接好了。”那人似乎是随手抛出一个银色的玻璃瓶。
谢子瑜接住玻璃瓶。她像是无师自通般，一看见那瓶中流动的光华，便知那是自己的过往。
她对另一个自己并没什么好感，正如对方对她。但她完全信任自己。
于是她打开了玻璃瓶。
封存着记忆的物件，有特殊的方式打开，可谢子瑜本身就是记忆的主人，于是那流动着的过往顺从地靠近了她。
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她本应从未见过，可却无比熟悉。
入目第一个人，是夏炀。
此时见到的夏炀，与她前几天在系统里见到的少年有所不同。那人年纪更大些，与她方才看见的自己年龄相仿。
而走过了少年时代的夏炀仍旧光芒万丈。
谢子瑜被封存的记忆、情感、过往，全部像汹涌的海水将她淹没，她透不过气来。
原来爱是这样沉重的东西，谢子瑜被压得弯下腰，视线模糊，她只看见夏炀。
她曾深爱着那个人，可她忘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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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炀把一句话删删改改，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发出去。
谢子瑜那家伙只知道笑，肯定不会把老师的姓氏告诉她的！
她要怎么才能想起来，久远的高一的政治老师的姓名啊！
可恶的幼稚的政治老师，居然因为这种小事罚她抄知识点——夏炀满想找对方软磨硬泡讨价还价一番，可她首先得想起老师姓什么才有底气。
夏炀与世界脱离一星期，不知道自己和班上同学混成了什么关系，她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问谢子瑜比较保险。
可是怎么开口成了个难题。
一边是能把人写废的罚抄，另一边是给对面贡献乐趣的风险——
夏炀咬咬牙，最终屈服给了作业。
【夏】我问你啊，政治老师姓什么？
【谢小鱼】姓李。
夏炀等了半天，没等来对方多余的一个字。
她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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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瑜混混沌沌消化了不知多久的记忆，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竟有那么重的背负。
然而在她自己原本的记忆中，陪夏炀进系统的谢子瑜不需要记得这么多。她只要给夏炀带去快乐就好了。
可似乎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让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不得不寄希望于她。
时空交错，谢子瑜收到的记忆模糊又混乱，两节课的时间，她没厘清事情的始末。
而幸好她还能看到夏炀。
她还有轻松一笑的资格。
当夏炀发来了信息，谢子瑜心口卡着万语千言，可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她记得自己想守护对方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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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全世界的语文老师都爱讲些大道理，高一三班的杜老师也不例外。虽然心灵鸡汤一贯是第一堂课来灌，这位老师对每周第一堂语文课似乎也有什么特殊的仪式感。
“同学们，你们有理想吗？”语文老师不知从何处捡起一个话题。
网课的好处就是课堂里从来静悄悄，全员闭麦，留给老师充分的发挥空间。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没有理想的人，是可悲的。今天我们都坐在电脑前，你们觉得自己和教室里其他人没有什么差别——可是我告诉你们，你们的理想一定千差万别，三年之后，有着不同理想的人，势必会走向不同的人生。
“因为理想有多大，你的路就能走多远。”
夏炀：……
被迫听一堆陈词滥调就算了，068这家伙居然还在鼓掌？
痛苦地熬了一天，晚自习时，夏炀听见了新消息。
杨珩老师兴高采烈，告诉他们明天线下复课，所以她今天大发慈悲，免了自己班的晚自习
——反正她明天要仔细查作业。
夏炀长出一口气。
一整天几乎一动没动，她脑袋几乎要炸。
她怎么不记得三班老师这么喜欢压榨课间呢！
老太太听说她要回学校上课，满面愁容：“你们校长忒不懂事儿，现在什么时候啊，你记得跟同学都离远一点啊。”
“成，我记着呢，肯定一直健康。”夏炀倒没把所谓病毒放心上。
她醒来时，068告诉她疫情已全面爆发几个月，最开始沦陷的江城又离她们这挺远，开学报道甚至没受影响，只是报道后那天形式有变，学校为了缓冲，上了一周多网课。
夏炀没觉出瘟疫的可怕来。
于她，生活的区别不过是出门得戴口罩，老太太倒把事情看得很严重，家里备了挺多消毒用的酒精。
可是事实不让夏炀乐观。
她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跟068一起，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疫情。学校发了复课的通知，可068得到的消息是，世界线融合在加剧。
换言之，在地球人类看不见的角落，宇宙在崩塌。
宇宙何其宏大，夏炀对宇宙崩塌并没什么概念。这本该令人心惊胆战的消息并不令夏炀害怕，她实际上没意识到，自己只是银河系中的尘埃。
可是世界线也好，宇宙也罢，都离她太过遥远。她当下关注的，唯开学与作业。
068比夏炀敏感一些。她与系统有着直接的联系，能够清晰感受到，世界动荡中，系统在震颤。
她们所在的虚拟世界岌岌可危。
068想提醒自家心大的宿主，可是她莫名其妙被禁言了——主系统想维持表面上的安宁。
让注定灭亡之人，在安宁中生活或死去。
让她不必担忧世界的崩塌，只待在自己的小小天地。
夏炀的梦境是破碎的。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尖叫，喧天战火后悲鸣着导弹与粒子炮，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万千星舰中，有将越众而出，将自己的生命悬于战火之下。
逆着历史的洪流，夏炀看不清那将军的面庞。她只瞥见战甲之下，女将扬起手，身后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莫名的，那悲壮的身影印在了夏炀脑海中。
太空中的战场一片寂静，唯见炮火映亮的一片天。可黑洞突然出现，吞没了一片混乱。
睡梦中的夏炀翻了个身。
赶着上学的早晨是一片兵荒马乱，夏炀急匆匆地塞了几口早饭就往学校跑，险些一头撞在自行车上。
她莫名其妙看着横在身前的自行车。
谢子瑜神色如常：“顺路，不如一起去？”
夏炀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有点紧，拒绝的话自己只能小跑着赶到校，于是果断选择上车。
两个书包挂在了自行车把上，谢子瑜稳稳前行。
她们离得太近，夏炀一瞬间无法思考，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奶奶说要和同学保持一米距离。”
谢子瑜：“嗯。”
口罩下传来的声音显得有点闷。
“我是不是该离你远点啊？”夏炀没话找话，试图让自己浑身的不自在消散一些。
谢子瑜没接话。
天光慢慢亮起来，学校恰好在东方。她们迎着朝阳，保持安静。
夏炀只听见耳畔的风声，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比如，谢子瑜这么乐于助人，她的自行车后座，一定坐过很多人吧？
——自己会是第几个呢？
夏炀在反应过来前，听见自己开了口：“你经常这么带人吗？”
“嗯？”谢子瑜语气中是真心实意的迷茫。
“……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夏炀试图掩盖尴尬。
自行车在校门口停下，谢子瑜把书包递给她。夏炀听见对方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我的自行车只带过你一个人。”
夏炀听见惊喜在自己心中炸开。
她神采飞扬地追上早已走远的谢子瑜，假装漫不经心地跟在谢子瑜身后。
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们进了教室，堪堪踩点没迟到。杨珩刚进教室两分钟，正在往黑板上写早读任务。
夏炀放下书包走回座位，在看到自己不苟言笑的同桌时卡壳了。
……她同桌叫什么来着？
为什么这同桌，看起来和她昨晚梦里那叱咤风云的女将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