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声
夏柚坐在位子上懊悔不已，边唾弃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原谅他了。
至于原讯那句警告，她一直提心吊胆，这几天都是徐玫来接她的，并随身带着手机。
这天晚上，徐玫说店里临时接了一单，可能没法来接她，夏柚只好自己走回家。
她尽量走了大道，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但小区到商业街之间要穿一条小路。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夏柚试探着走了进去，快到出口处都没发生什么事，她略微放下了心。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肩头被一股力气猛的一拽，跌进了旁边的小巷。
她维持着冷静，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不是原讯。
是一个浓妆艳抹烫着大波浪的女生，身后还有好几个同样妆容艳丽的同伴。
为首的女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出一声冷哼:“夏柚是吧？就是你害得原讯哥被罚？”
看见跌坐在地的人没出声，那个大波浪点了根烟，蹲下来凑近夏柚，在她脸边掸了掸烟灰:“长得不错，知道被烟烫到是什么感觉吗？”
夏柚强压下心里的恐惧，神色平静:“你是宁洋私高的？”
大波浪拍了拍她的脸，笑了起来:“行吧，让你死的明白点，姐姐我是华平三中的，记好了。”
夏柚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眼底波澜不惊。
不管是哪个学校，只要不是宁洋私高就行，既然她没有后台，到时候流程会简单很多。
大波浪没再跟她废话，冒着暗红火星的烟头眼见着就要摁在她脸上，夏柚甚至能想象到被烫到的疼痛，紧紧闭上了眼。
逼近脸颊的温度忽地褪去，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熟悉的校服领口和校徽，再往上，是那张偷看过千百次的脸。
“林青宥？”
他安抚性地嗯了一声，然后温声叮嘱:“好好待着等我。”
夏柚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向那群吓到瑟瑟发抖的女生，那个大波浪还摔在地上痛呼。
他毫无情绪的眼睛让她有些发怵，却还是咬着牙说道:“你想干嘛？”
他俯身慢慢捡起来地上还在燃烧的烟头，明明清俊温雅的脸，却染上了莫名的恶劣，嘴里说出的话让她冷汗直冒。
“知道被烟头烫到是什么感觉吗？”
大波浪吓得后退几步，其他同伙早跑路了，只能眼看着猩红的烟头就要落在脸上，这时，夏柚拦住了他。
“我没事，就这样吧。”
林青宥也没想把她怎么样，给点小惩罚而已，不爽地扔了烟，大波浪见此趁机手脚并用地逃走了。
夏柚此时的表情依旧镇定，像是刚刚被恐吓的不是自己:“我录音了，到时候会上报学校。”
“怎么没哭啊？”他垂着眼，像是很遗憾。
……？
你最好有事。
夏柚温温吞吞地看他:“你为什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拉长了语调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
“毕竟跟我吵个架都要哭。”
她的脸一红，回想起那时的糗事，垂下头闷闷地说道:“今天谢谢你，我要回家了。”
头顶被轻轻拍了拍，“去吧。”
夏柚边走边奇怪地发散思维，脑子里冒出了不合时宜的想法。
他们这样怎么这么像临别的小情侣。
她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快步走回家。
看着身影消失，林青宥还没离开，整个人陷在黑暗里。
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他面无表情地解锁，接听。
“喂？阿宥，出国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说了，不去。”
那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直接挂断。
目光在身影消失的地方停留了几秒，他才转身离开。
录音被上报后，那群女生和原讯他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罚，原讯他爸妈一气之下直接把他送到了国外。
生活重归宁静，这年的夏天来的很快，也到了该要分别的时候。
他们学校一共有三个保送生，学校也很大度地举办了欢送会，三个人都得表演个节目。
夏柚小声地问他:“你要表演什么？”
“我不表演。”
说实话，私心里她是想看的，毕竟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他漂亮的桃花眼眸光流转:“你想看？”
她撇过脸避免对视:“毕竟你要走了。”
后头没再说话，夏柚也只能无奈惋惜。
欢送会那天，陈织织激动地摇着她的胳膊:“到时候咱宥哥的排场不能输。”
夏柚疑惑地问道:“他不是不表演？”
陈织织也不太清楚:“好像本来不去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去了。”
她心里重重一跳。
是因为她吗？
舞台上的幕布拉开，表演开始。
第一个女生弹了一曲古筝，第二个男生弹钢琴。
最后一个是——林青宥。
所有人屏息敛声地安静等待，灼烈的目光快要将幕布烫穿。
终于，暗红色的幕布缓缓拉开，一束光打在舞台上。
等到看清台上的阵仗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尖叫，陈织织疯了一样地摇着她的肩，脑子一片混沌。
舞台上，少年穿着黑卫衣，慵懒地坐在架子鼓前，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鼓槌。
等到音乐响起，鼓音完美地契合进去，剧烈的欢呼声炸开，而更大一波的冲击在他开口唱歌时彻底爆发。
夏柚就这么近乎出神地盯着台上的人，眼睛睁到干涩也不愿眨眼。
鼓槌落下的每一次都像是砸在她心里，荡起一次比一次激烈的波澜。
他唱的是……
暗号。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人，遇到恐吓的时候她没哭，遇到困难她也没哭，唯独遇到他，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让她有流泪的奇妙力量。
台上的少年肆意张扬，连头发丝都像是在发光，清哑温柔的歌声和鼓声碰撞出奇异的色彩。
“别管那是非”
“只要我们感觉对。”
唱到这句的时候，一直垂眸看着话筒的人忽地抬起眼。
明明隔着人群，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睛却仿佛越过山高水远，平湖烟雨，直直地撞进她眼中。
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诗——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一曲毕，全场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台上的人优雅地弯腰鞠躬。
这场青春的答卷画上了句号，在这张试卷上，不管写什么都是空白，留不下一丝痕迹。
但只要写下林青宥三个字，就是满分。
林青宥下台后，夏柚立刻跟了上去，挤出人群跑到后台时刚好看见他在整理东西。
见到她来，林青宥眉梢一抬:“觉得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把眼底的泪意憋回去:“很好听。”
他抬眸看过来，笑得无奈又悲伤，明明在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说:“夏柚，我要走了。”
刚憋回去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下:“我知道。”
略显无奈的声音低哑仿佛呢喃。
“别哭。”
“还会再见的。”
“林青宥。”
他嗯了一声，回过头。
望过来的眼睛与五年前的那个夏天重合。
“再见，祝你一切顺利。”
他一如当年般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背影被阳光拉的很长，很长。
林青宥。
祝你一路策马扬帆，无灾无难无牵绊。
祝你不因无知无畏，而是明知，依然无畏。
祝我们再次相逢时能够笑着说出那句，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