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声
考试铃响起，安静的考场不约而同地发出窸窸窣窣的收卷声，旁边的女生松了口气，转而笑着对夏柚说道：“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我都快紧张死了，我是七班的许湘诺，你呢？”
夏柚先是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然后报以微笑：“你好，我是十班的夏柚。”
许湘诺倒吸一口气，惊叹道：“天哪，坐我旁边的居然是十班的大学霸。”
高一十班这个尖子班的名号倒是响亮，说出去到哪都被高看一眼。
夏柚是真心实意地担不起这个名头，真挚地否认：“我不是，我就是个垫底。”
监考老师宣布可以离开后，许湘诺热络地和她一起走回去，期间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略带羞涩地问道：“夏柚，你和你们班的林青宥关系怎么样？”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犹疑着开口：“一般吧。”
许湘诺双手合十撒娇着拜托她：“帮我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可以吗？”
夏柚面露难色：“可是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她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只是想认识一下，拜托拜托。”
没等夏柚反应，许湘诺就闪入了班级，对她比了个打气的动作。
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擅长拒绝别人。
心事重重地走进教室，大家都稀稀拉拉地在了，陈织织和周序都没回来，林青宥似乎也只是回来拿个东西就准备走了。
目光一瞥就看见小呆鹅一脸惆怅，他顺口一问：“怎么，很担心数学考试？”
她啊了一声，一时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搪塞，就含糊地应了。
他翻找了一会儿，递过来一根黑色的笔：“我保佑你。”
这句话分外张扬，说话的人又偏生有那个资本和底气。
却平白无故地乱了她的心跳。
夏柚强忍着颤抖的手接过笔，细如蚊呐地挤出一句谢谢就堪称狼狈地逃离了教室。
一口气跑到考场她才松了口气，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笔，很简约的全黑笔杆，透露出主人的一丝风范。
坐到位子上她才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
刚刚居然紧张到逃跑，丢死人了。
许湘诺姗姗来迟，兴奋道：“怎么样，要到了吗？”
夏柚无奈地说道：“还没，下午考试告诉你。”
她爽快地应道：“得嘞，到时候请你吃糖。”
“咦，你换笔啦？”
夏柚忽然红了耳朵：“嗯，这支好用。”
监考老师走进考场，她也没再追问什么。
老实说，对于数学考试，她确实有点紧张，但手中拿的是他的笔，莫名地多出了一些自信。
这支笔上落下过他的余温，她卑微地汲取着这点儿残存的温度，暗自波澜翻涌，心绪难宁。
不知是不是错觉，一路做下去除了填空最后一题竟然都分外顺利，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夏柚惊讶地发现这就是当时问他的那道题，改了几个数值而已。
带着突如其来的欣喜完整地写满了答题纸，还有十分钟检查了一遍，在最后一分钟纠正了一个细小的错误后第一次胸有成竹地等待收卷。
考完许湘诺拉着她又在絮絮叨叨，忽然一串字眼吸引了她的注意：“你刚说什么？”
许湘诺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就是蒋纾语前几天好像让人给堵了，林青宥跟他们打了一架，听说一挑三还赢了。”
分开后夏柚心不在焉地回想刚刚她的话。
为了蒋纾语打架。
为了她。
打架。
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明明他从未属于过自己，却好像无数次失去过他。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哂：“笨蛋，走路不看路？”
猝不及防撞见她微红的眼眶，林青宥愣了两秒：“怎么了，没考好？”
夏柚垂下眸，撒了个小小的，自私的谎：“多亏了你的笔，考得很好，只是考完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对不起，要不我赔你一支？”
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用不着，丢了就丢了，哭什么。”
“我又不会骂你。”
再次丢脸。
夏柚破罐子破摔地问出口：“那个，我有个朋友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他想也不想就拒了：“让你那个朋友继续想着吧。”
她傻不拉几地啊了一声，却隐隐有些雀跃的欢喜。
或许是他温和的态度，夏柚大着胆子喊道:“谢谢你的笔！”
谢谢你出现在我平凡的岁月里。
走远的少年摆了摆手，只留下她望过千百次的背影。
“小事。”
下午考试时许湘诺早早地在考场外等她，一见着夏柚就迫不及待地冲她挥手。
“怎么样怎么样？”
夏柚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啊，他拒绝了。”
没想到她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没事儿，男人而已，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喏，吃糖。”
“谢谢。”
夏柚的掌心里多了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今天好像格外好运，就连平时最担心的物理也考的还可以。
夏柚轻松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想着时间还早就临时打算去学校的亭子那边逛逛。
刚走到亭子外，就看见里面站着两个人。
本能告诉她现在应该转身就走，但偶然传来的只言片语促使她躲在了屏风后。
蒋纾语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阿宥…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
他的声音平静理智，与蒋纾语的狼狈对比鲜明:“抱歉，之前是我考虑不周。”
“现在分开对我们都好，我为我之前的混蛋行为向你郑重道歉，你以后会遇到真正对的人。”
他的话一字一句丝毫没有敷衍和散漫，真心因为自己不成熟的恋爱向她道歉。
脚步声逐渐远去，林青宥走了。
蒋纾语一个人抽泣了一会儿，逐渐稳定好情绪后也离开了。
夏柚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卑劣地感到开心。
这种情绪阴暗又自私，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蔓延滋长。
回到教室后，周序大嘴巴地凑在林青宥身边问道:“宥哥，蒋班花怎么哭着回来的？”
他没什么表情地回道：“分手了。”
周序差点一屁股摔下去，瞪着眼睛控诉他：“喂不是吧宥哥，人这么好一姑娘你说分就分？”
看见他一脸你个渣男的表情，林青宥难得解释了一句：“当初她说如果相处一个月还没感觉就分开，早一点对她更好。”
周序还是满脸复杂地看着他，林青宥熟练地踹了他一脚。
恰好回来的夏柚听完了全程，正想不引人注意地溜回位子，不料周序忽然喊她：“柚子，你来说说他俩分了这事儿。”
夏柚身形一僵，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啊？”
眼看周序和夏柚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时不时还看他几眼，林青宥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他有预感，马上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不出所料，下午的时候整个高二都差不多知道了，周序搓了搓手臂，一股凉意直窜上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只不过少了蒋纾语这个女朋友，明里暗里喜欢林青宥的女生更多了。
最夸张的一次，早上林青宥一到，发现几乎全班都看着他，当他看见塞满一抽屉的零食后沉默了。
他压着烦躁把零食全理出来想还回去，发现全是不同的女生送的。
于是零食全进了陈织织和夏柚的肚子，顺带掉出来的十来封情书全给了周序让他送回去。
周序气愤地说道：“为什么就没人送给我，我比他差哪儿了？”
陈织织无情嘲笑：“本来你差长得帅，成绩好，体育好，”她顿了顿，冷漠地哼了一声：“现在还差了点脑子。”
周序张牙舞爪地作势要和她干架：“陈皮糖！你个母胎单身凭什么说我！”
陈织织瞥他一眼：“说得好像你谈过一样。”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哼，我当然谈过，还谈过好几个呢。”
陈织织没再跟他扯皮，哦了一声后就没了下文。
周序察觉不对，干巴巴地问道：“你生气了？”
她没理，连头也没回一个。
他手足无措地道歉：“对不起啊，难道是因为我说你母胎单身？那我下次不说了，我”
“你烦死了！”话还未完，就被她烦躁地打断。
周序哦了一声，委屈巴巴地坐在位子上，像只鹌鹑。
林青宥怼开了越凑越近的脸：“滚，我这儿不送温暖。”
夏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奇妙的磁场，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
放学时她叫住了陈织织：“织织，你等等，我有话想问你。”
“你是不是喜欢周序？”
她愣了两秒，神色低落：“你都看出来了，他居然还没发现，还说什么谈过好多。”
“如果不是喜欢，谁会在大太阳底下等一个小时给他送水，谁会去了解他的喜好，谁会去看不感兴趣的球赛，谁会在意他到底谈过多少女朋友”说到后来，她的声音染上了细碎的哭腔。
陈织织红着眼睛抽噎：“柚子，我真的好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或许是感同身受，夏柚说不出换个人喜欢吧这种话。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种无可替代的喜欢，长得像他不行，性格像他不行，说话像他也不行，是他才行。
夏柚只能拍拍她的背，安静地听她倾诉。
她们的不同在于，陈织织有勇气让周序知道，但她没有。
就像黑夜里独行的旅人，一边渴望着光却又害怕光刺痛自己的眼睛。
陈织织喜欢周序成了她俩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周序答应给她带一个月的早饭陈织织才消气。
最后一门考完的那天，所有人欢呼着庆祝寒假的到来，邹毅把桌板拍的啪啪响：“咳咳！都安静点，看你们闹腾的，马上就要高三的人了，要沉得住气，知道没？”
下面整齐响亮地回答：“知道了！”
邹毅简单布置了一下作业和注意事项，就大方地放人了。
陈织织兴奋地说道：“我们要不四个人一块去玩一天？”
夏柚心里一跳，他会答应吗。
林青宥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随口应道：“不了。”
周序在一旁解释：“咱宥哥要去那个数学竞赛，好像全国一等奖可以保送！”
陈织织感叹道：“果然学神的世界我不懂。”
“是保送桦大吗？”夏柚忽然问了一句。
桦大是全国顶尖学府，能进去的人除了天赋还需要努力。
林青宥淡淡地点头。
周序问了一嘴：“宥哥，那你想选什么专业？”
他想了想，出口的话带着往日的慵懒，却是掩不住的势在必得：“计算机。”
“宥哥，你以后打算干啥？”
“开一家软件公司。”
话题由此被引导开来，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冬日，他们畅谈着自己的未来。
“我以后要当律师，有案子都来找哥。”
“我想开一家咖啡馆，顺便写写书，柚子你呢？”
“我啊，我想当翻译，有一家自己的事务所。”
在这一刻，没人会嘲笑他们的梦想不自量力，或许以后回望过去会发现当初的自己多么狂妄，但这是他们风华正茂的年纪。
十七八岁的少年永远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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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日记】：他和蒋纾语分手了。
我有了一支他的笔。
他想去桦大计算机系。
我想和他去同一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