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声
晚上回到家，徐玫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最近的新闻，那一刻，空气里有种难言的氛围，夏柚放轻了呼吸。
很快，徐玫开口了：“最近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她没想过瞒着徐玫，边换鞋边答道：“学校办文艺晚会，让我们留下彩排。”
“全班都要吗？”
夏柚默了一瞬：“不是。”
徐玫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尖利：“谁让你去的？这种活动你知道有多浪费时间吗？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会儿题，我辛苦供你上学就是让你去弄这些不着调的东西的吗？！”
她垂眸不语，电视里标准的女声讲解着国际要事，没来由的聒噪。
徐玫还在语气激烈地控诉她，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流动缓慢，呼吸变得愈发艰涩，以及快要蹦出来的反驳。
她的思绪开始发散，那个干净耀眼的少年又闯入脑海，他呢，他的家庭是不是很幸福，也是，他那样好的人，值得所有最好的。
耳边不绝的责骂声似乎已经停了，夏柚收回思绪，沉默地背着包准备进房间，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突然说了一句：“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沙发上的徐玫忽的一怔，而后望向她的房间时却只有一扇紧闭的房门。
坐到书桌前，夏柚看着桌上的照片发呆，里面是她被爸爸妈妈牵着的照片，这是初二那年他们全家人一起去逛庙会，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很开心，两侧的父母分别拉着她的手，夏朗和徐玫都神色温柔，美好得像幅画。
她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抽出练习册开始写题，写着写着一滴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晕开一团墨迹，紧接着决堤的情绪一瞬间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如果没有初三那年的车祸，如果爸爸没有变成植物人，那她是不是可以多那么一丁点儿勇气去靠近那个人。
窗外挂着一弯月亮，静静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伏在桌案上无声地哭泣。
每一晚的悲伤，好像都只有月亮知道。
第二天出门上学时，徐玫给她塞了一瓶草莓牛奶，最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晚上早点回，注意安全。”
夏柚拽了拽书包带，低低地嗯了一声后就出门了。
十字路口处等绿灯时夏柚的后背被忽地拍了一下，陈织织笑得很灿烂:“surprise！”
夏柚被吓了一下，心有余辜地说道:“吓死我了。”
陈织织忽然惊呼一声:“天哪我的柚，你这俩大灯笼泡眼是啥情况！”
完了，估计是昨天哭狠了。
夏柚苦恼地叹了口气:“跟我妈吵架了，怎么办，真的很明显吗？”
陈织织缓慢地点点头。
在陈织织一路的无效安慰下走到了班级门口，夏柚像要就义一般大义凛然地走了进去。
周序本来快要闭上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猛的清醒，然后憋不住地趴着狂笑起来。
夏柚:“……”
有这么好笑吗？笑个屁啊！
林青宥也被周序恍了一下，轻飘飘地看过来，然后——
“噗嗤。”
夏柚蜷了蜷垂下的指尖，放弃挣扎:“想笑就笑吧。”
周序笑到飚出眼泪:“我说柚子，你是昨晚去做贼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气哦。
夏柚无意识地微鼓起脸，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表示她的不爽。
林青宥懒散地笑着，在心里默默点评。
像气鼓鼓的河豚。
陈织织一巴掌拍在了周序的胳膊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周序怪叫起来:“痛死我了！陈皮糖你这样是找不到对象的！”
陈织织翻了个大白眼:“追姐的人排到了法国不用你操心！”
两人开始小学鸡互掐。
“你个大傻叉！”
“你才傻叉，哥聪明的很！”
偶尔夏柚会弱弱地插一句:“你俩别吵了，和气生财。”
结果就是那两人一起喊道:“你别说话！”
“……哦。”
差不多的时候林青宥就会懒洋洋地说一嘴:“得了周序，跟人女孩吵什么。”
周序瞪大眼睛，动作夸张:“不是吧宥哥，你管她叫女孩？！”
然后就是陈织织的暴栗:“怎么，我不是你是？”
窗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在每个人身上，陈织织和周序还在互相拌嘴打闹，林青宥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偏头看着他们，周身都是浅金色的光晕。
夏柚想到——
这就是他们的夏天吗。
茂密的枝桠间传来永不停息的蝉鸣，盛大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耀着他们黄金般珍贵却又一文不值的青春。
最后一节自修课，他们被叫去彩排。
礼堂的舞台上，夏柚和林青宥只需要站在舞台两旁说台词就好，真正的表演任务在一个叫温恬的女生和另一个叫陈盛的男生身上，两人是班里为数不多的一对情侣。
由于表演需要，陈盛要戴上假胡子，看起来滑稽又搞笑，很多人都笑了起来，温恬也跟着笑，陈盛还试图把胡子戴到林青宥脸上：“宥哥，你也试试呗。”
林青宥灵活地闪身躲开了扑来的魔爪，勾唇笑骂一句：“滚啊。”
陈盛眼看碰不到转身贴在了周序脸上：“哈哈哈哈周序你怎么像圣诞老人！”
周序无能狂怒，两人上演了一场追逐战，以陈盛认输告终。
嬉闹过后，众人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排练，夏柚这几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台词非常流利，而林青宥单手插兜，神态悠闲对台词毫无压力，可她甚至没见过他背台词。
那一刻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差距认知愈发明显。
但她也暗自庆幸甚至有点儿自豪，看啊，我喜欢的人那么优秀。
那就再努力一点吧，努力追上他，让他不用回头就能看见我。
总有一天她有自信说出那句话——你很好，但我也不差。
想到未来的那一天，夏柚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最后一遍彩排顺利通过，收工时陈盛跟林青宥闲扯：“宥哥，你跟那个班花咋样了？成了没？”
他顿了顿，神色坦荡：“嗯。”
走在他身后的夏柚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陈盛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啥时候在一起的？”
少年声音依旧清冽好听，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像刀尖般锋利地刺向她的心脏：“昨晚。”
一瞬间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被吞没，只剩下清晰的心跳声，抬起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如果不是残存的理智，她险些直接落下泪来，像溺水的人无声的挣扎，喘息都困难。
“柚子？柚子你怎么了？柚子？”
陈织织喊了好几声眼前的人才缓过神：“啊，怎么了？”
陈织织担心地看着她：“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夏柚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
见她不想再说什么，陈织织也没继续问，只是偶尔担忧地看她几眼，像个老母亲。
回到教室后，夏柚和陈织织一坐下来，就看见周序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你们知道吗？那个班花和宥哥成了！”
陈织织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周序抹了把汗，灌了几口水才回道:“那宥哥自己说的，还能是假的？”
这时话题中心人物跟没事儿人一样走了进来。
林青宥一在位子上坐下，周序就贼兮兮地凑近问道:“宥哥，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亲了没？”
林青宥一脚踹开了他的凳子:“别瞎扯。”
陈织织啧啧两声:“恭喜啊。”
他微微笑了笑，懒散应道:“谢了。”
为了不表现出自己异常的反应，夏柚也转身说了句恭喜，声音微哑，同样得到了他的答谢。
天知道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难。
吃完晚饭，陈织织忽然被老师叫走，夏柚只好一个人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发散的眼神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生。
蓝白校服被风吹的微微鼓起，蒋纾语略微抬着头在说些什么，林青宥时不时点点头，两人慢悠悠地走在一起，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夏柚的眼眶干涩到发酸，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强忍住落泪的冲动。
蒋纾语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林青宥伸出了手，他身形一顿，半晌后牵住了她的手。
夏柚加快了步伐，后来甚至小跑起来，风吹过她身旁，带走了已经断线的眼泪和少女小声的哽咽。
在厕所洗了把脸，等到眼眶不再红肿时夏柚才回到了班级，陈织织还没回来，他也没有。
坐到座位上，她不可控地想到他们以后不止会牵手，还会拥抱，亲吻，还会做很多很多甜蜜的事。
而她只是个旁观者，说不定以后在他的回忆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糟糕，又想哭了。
她微微仰起头。
眼泪快收回去啊，求你了别流下来。
好不容易再次平复下来，夏柚抽出一张纸条，在上面写下了林青宥三个字，然后缓慢而坚定的划掉。
好好藏着吧，这场无尽且绝望的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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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日记】:他和蒋纾语谈恋爱了。
他要属于另一个女孩了。
他的手，他的怀抱，他温柔呢喃的情话，他的一切都会属于那个女孩。
他会属于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