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麦粒肿
陈安安发现自己右眼上长了麦粒肿。
她生无可恋地看着外婆,痴心妄想着外婆能变出什么法宝草药,抹上就好的那种。
外婆正在给她缝冬天的棉鞋,戴着老花镜,“这咋办啊,你去隔壁村的卫生所看看吧。”
陈安安没办法,只好收拾收拾去卫生所。
“卫生所在哪啊外婆?”她没去过,不认路。
“你就走到大路上,往左一直走,村委会边上就是,好找的很。”
大路上,左边,村委会。
不远,陈安安见到一个小卖部,小卖部隔壁就是村委会,卫生所就在村委会边上。
看病的地方很小,很窄,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些必备药。
陈安安没见到医生,便朝里面走去。
房间里还有个门帘,掀开,里面是点滴室,两排木椅和一张病床,墙上挂着个电视机,两个老人坐在一起打着点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也坐在旁边磕着瓜子,和老人边看电视边聊着八卦。
“哟,姑娘晚上没点蚊香啊?这蚊子咬得还挺狠啊。”女人看到陈安安,放下手中的瓜子,起身走向陈安安。
“应该不是蚊子咬的,可能是麦粒肿,挺疼的。”
陈安安一五一十地描述着自己的病情。
女人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包纱布和一盒药膏,递给她,“每天早晚洗完脸抹一遍就行了,特别不舒服的话包着也行。”
“多少钱?”
“十块。”
“能支付宝吗?”
“扫这儿。”
陈安安付完钱正打算离开,却迎面撞上张京。
“张老师?”陈安安一脸疑惑,张京不是她们村的,现在也是放暑假的时候,“你怎么在这?生病了?”
张京笑着说:“我找我姐。”
“你姐是?”
女人说,“我啊,这还有谁能当她姐。”
陈安安一边“哦”一边扭头望望那个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像。
“你眼睛怎么了?被蚊子叮的吗?”张京的嗓音和煦如风。
“麦粒肿,抹几天药就好了。”
张京又说,“可能是水土不服,还好不是长荨麻疹或者起包,那个更受罪还会留疤,你这么漂亮要是留疤就可惜了。”
陈安安有些愣神,“啊……好。”
陈安安心中小鹿都快撞死了,她关心我欸!她夸我漂亮欸!她是不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的!用力勾引应该有机会吧!
“你……你住哪?”
陈安安莫名其妙就蹦出这句话。
“我住小学旁边的宿舍,那里有网。”张京回答她。
陈安安手腕上挂着塑料袋,两只手握着手机,指甲敲着手机壳,沉默了片刻,说,“那个,加个微信吧,刚好浩宇说暑假作业有不会做的,想问老师来着。”
“应该不会很难的啊,我留的作业对他来说应该轻而易举的。”张京疑惑,似乎真的在思考是不是给学生留的作业太难。
“啊那个,就,他就说不会,我看了看也不会,现在小学生的作业太难了。”陈安安扯谎不打草稿。
张京思考着,“小学四年级的数学作业……应该不至于大学生也不会,看来我的作业真的给他们造成压力了。”说完一脸失落。
陈安安一听这话立马解释,“不不不,是我水平太差了,我们美术生成绩都差。”
嗯嗯仅限于她们寝室这几个废柴美术生。
“这样啊,那行,我们加个微信,浩宇有不懂的让他给我打视频也行。”
要到微信的陈安安心情大好,跟张京告别后甩着装药的塑料袋就回去了。
早就进小房间看电视去的姐姐看见张京走进来,立马上前问,“那姑娘谁啊?长得真俊,看着像城里孩子,不像咱们农村的。”
“学生的表姐,刚从城里回来没几天。”
姐姐又八卦道:“她不上学啊?”
张京走到角落拿起扫帚和簸箕扫着满地的瓜子壳,“上啊,就是休学了一年。”
“休学?好好的休学干嘛?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学校不让读吧?”姐姐眼中多了一丝鄙夷。
张京敛眸叹气,“姐,你别老背后琢磨人,人家要干嘛跟我们没关系。”
“你这丫头,我随便说说都不让了,这村里这么多张嘴,你能每张嘴都堵住吗?人家还不是蒙起被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知道堵你姐的嘴。”说着又推了推她,“听见没有?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
那是寒冷的,收敛的,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现过的模样。
陈安安打开“美院百合谷的四朵金花”群聊。
冯暄(小辣鸡求带):【在乡下怎么样?好玩吗?岸】
陈安安(免费版):【还行吧。】
李祎祎(三亚大美妞限定版):【有没有走出情伤啊?】
陈安安:【你不说我都忘了……】
吴呜呜(唯一金瓜):【不错嘛,有进步。】
陈安安:【不过,我最近看上一个。】
冯暄:【谁啊谁啊!】
陈安安:【我表弟的数学老师。】
吴呜呜:【……】
李祎祎:【你搁这叠buff呢,不是说不甘于俗套吗?还不是陷入了姐姐陷阱,还是老师,哦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几率是直女,啧啧啧,十个女同九个都躲不过。】
吴呜呜:【+1】
陈安安关上手机,躺在床上。
不甘于俗套,她什么时候说过?不记得了。
陈安安为了自己的私心,加到张京微信后兴致冲冲去翻朋友圈,什么内容也没有,昵称和个签反反复复琢磨,也没看出什么花来。
她甚至都怀疑张京给她的是工作号。
加上后也没什么由头找她,正巧浩宇还真的有问题不懂想问她,陈安安便把微信号同步到平板上,把平板给浩宇,自己用手机监视。
监视了几天后实在觉得无聊,便每天无所事事,要么画画,要么吃东西,要么陪外婆看剧。
后来心血来潮在遮眼睛的纱布上画画,画完又重新戴回去,一个人犯中二病在门口玩cosplay。
“我是谁?我是杰克斯派洛船长啊。”
“独此一家,如假包换。”
“让我给你指点指点!”
表弟偶尔经过,总会皱着眉头用嫌弃的眼神看她,然后迅速跑走。
演累了她就偷着乐,乐完继续演。
午后,陈浩宇在堂屋的茶几桌上做作业,陈安安喜欢自己的室外凉席,依旧盖着草帽,跟萝卜缨和茄子干争那一亩三分地。
陈安安的儿时记忆里,外婆家的院子外有四棵大树,两棵在门的两边,距离正好是一栋院子的横截距离,另外两棵在大门往前十来米的地方,四棵树正好形成个正方形。
陈安安六岁回来的那年和邻居家孩子玩闹,争谁高,就拿石头在门外的墙上画横线,又嫌不够,跑到大树边上用力割,关于六岁那年夏天的记忆她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有那四棵大树,她记得清清楚楚。
再见到那树时,只剩三棵,本应该在大凉床旁边的那棵被外公砍掉了,因为要放外公的收割机和其他耕地要用的工具。
被砍掉的那棵,恰好是留下陈安安六岁身高的那棵。
迷迷糊糊中,陈安安感受到一阵风,风中带着香,把她的草帽吹掉了。
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庞,还挺舒服的,陈安安心想。
花里胡哨的眼罩和抬起的一只手臂帮她遮着阳光,她想埋在那一刻。
“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