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麦芽糖
陈安安拿开手，缓缓睁开眼，没有想象中刺眼的光线刺的她睫毛颤动，阳光正好，蝉鸣依旧。张京就站在她面前，双手撑着大腿，微微弯着腰望着她，身影挡住本该打在她身上的光热，她好像又看见了六岁那年的树影婆娑。
“安安？”
眼眶逐渐湿润，她想哭。
“张老师。”她微微哽咽着。
眼前的人始终是淡淡的微笑，如果可以，陈安安真的很想问问她，是不是生下来就在笑，怎么会有人一直没脾气呢？
“安安，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她问。
陈安安不太敢看她，“没有，正好我要起了。”
她又问，“老师你怎么来了？”
张京说：“浩宇说有道题不会，我一看是超纲的，微信上讲不清楚，正好我这会儿没什么事，就来了。”
“我去给你倒水，你想喝什么？我这儿有果汁红茶绿茶大麦茶速溶咖啡。”陈安安起身，从大凉床上跳下去。
“就最普通的白水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真客套，陈安安心里琢磨。
“这里，你要换个角度去看，我们上课的时候为了让所有同学都弄懂，会讲最简单的办法，从小培养这种奥数思维，等你以后上初中高中就很有用了。”
张京孜孜不倦地向浩宇解释。
陈安安坐在他们旁边，撑着下巴望着张京。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直女，真可惜，这种高质量优秀女性居然是直的，还得受结婚生子之苦。
陈安安心里暗暗发泄不满。
“姐你能去睡觉不？你老看着我我别扭。”浩宇两个眼珠子转悠着，对一脸认真地盯着他们俩的陈安安说。
陈安安被拆台面子挂不住，嘴硬地说，“谁老盯着你了，我这是监督你学习。”
“那我就是别扭。”
“浩宇，不可以这么跟姐姐说话。”张京批评他。
被批评的小孩垂着头，一脸乖巧，“好吧。”
陈安安吐槽他，“陈浩宇，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非要等我揍你是吧？”
“没有没有，姐你是世界上最漂亮最温柔的姐姐，怎么舍得揍我呢？”小孩觍着脸笑着说。
张京说：“咱们最好跟孩子友好沟通，尽量不要动手。”
“老师我瞎说的，别当真哈哈。”陈安安打着哈哈。
“麦—芽糖—”门外传来卖麦芽糖的叫卖声。
“麦—芽糖—”
“姐！”浩宇听到立马抬起头望着陈安安。
陈安安眯起眼睛，知道这小屁孩爱吃甜的，一眼就看透他想干嘛。
“叫我干嘛？”
“你听到了不？”小屁孩认真说。
“听到什么？”
“外面有卖麦芽糖的。”小屁孩一脸兴奋，眼睛瞬间变得闪闪亮亮的。
陈安安偏偏要逗他。
“什么麦芽糖，我没听到啊。”
“姐你听到了。”
小屁孩也看出来陈安安就是故意装作没听见。
“浩宇，请求别人的时候要怎么说话呀？”张京在一旁说。
小屁孩出奇地听张京的话。
“姐我想吃麦芽糖，你能给我买不？”小屁孩抬头瞪大着眼睛，抿着嘴说。
陈安安还是心软，插着兜往门外走。
“耶咦！”小屁孩开心地都要蹦起来了。
回来时拎了一大袋，放在桌上。好看的乳白色糖块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儿，刚好入口，又因为刚做出来没多久，麦芽香醇厚，沁人心脾。
“张老师你也吃。”她特地放在张京面前。
又对小屁孩说，“外婆说只要是糖你都只能吃两块儿。”
小屁孩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我就不。”
吃到嘴里就不管不顾了，谁的话都能抛到脑后。
“你吃吧，反正烂牙的也不是我。”陈安安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香甜如丝，跟她在别地吃的麦芽糖都不一样。
“这玩意儿还怪好吃的。”
“这边做麦芽糖的方法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味道会更好。”张京温柔地给她解释。
陈安安点点头，表示认可。
“陈浩宇，你吃几块儿了？”她审视着小屁孩。
小屁孩趁她不注意，偷偷拿了好几块儿，此时正躲避着她的目光，“没几块儿。”
“我可看到了，你偷偷拿了五块塞兜里，也不嫌黏糊。”
“那姐你买这么多不吃不就浪费了吗？”
小屁孩又在顶嘴。
“我那是给张老师买的，等会儿让她带回去的。”
陈安安脸不红心不跳。
“放假还来教你做题，不得感谢感谢人家啊。”她自圆其说，根本不承认自己夹带私货的心理。
“行吧，那我少吃点。”
张京笑笑，摸着小屁孩的头。
陈安安实在是忍不住了，微微挑眉，问着，“张老师你笑得脸不僵啊，感觉你每时每刻都在笑。”
张京愣了愣，脸有些微红，“职业病。”
“……”
“张老师你蛮有意思啊。”陈安安轻笑一声，“但是我喜欢。”
“谢谢安安，你也很可爱。”
张京神色不像之前那样有距离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陈安安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形容。
就像是坚固的冰面变得四分五裂，流水覆上，温柔地包裹住寒冬的最后期限，最后，悄无声息地带走它。张京，就像那水。
“什么？”
“你的眼罩，很可爱，你，也很可爱。”
陈安安嘴里的那颗糖还没融化彻底。
她下意识地闪躲着，“谢谢哈，奇怪，这糖怎么越吃越甜。”
陈安安正在楼顶露台上欣赏月亮，乡下的繁星和月亮是她每天晚上的睡前画报。
因为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姐！你的花花群有人在你！你看到了吗？”小屁孩抱着平板跑到屋顶上。
陈安安顾不上他的话，担心地说，“你小心点，楼梯滑。”
“姐，你看！你的花花群消息都99+了！”
陈安安一把夺过平板，那哪是什么花花群，那是拉拉群。
“这些都是我的同学，你赶紧去睡觉。”
陈安安并不想和十二岁的小屁孩夜聊“关于我表姐是个拉拉”这个话题，便催着他下楼睡觉。
“姐我还想再玩一盘开心消消乐。”
“不行，已经十点了，十点还不睡觉的小孩子以后没出息，十点还想着玩游戏的小孩子以后就只能去捡垃圾。”陈安安吓唬他。
小屁孩这才下楼，随即又在楼下朝天上喊，“姐！奶奶说你小时候也不爱睡觉！她说你现在可有出息了！你又在唬我！”
说完跑回房间。
陈安安沉默片刻，小屁孩给她整乐了，一个人坐在小马扎上笑了半天。
“这小屁孩，不知道我现在捡垃圾捡得很辛苦吗？”
说着她打开微信群，群里一直在问她和表弟老师的进展。
吴呜呜：【我押五十，铁定成不了。】
冯暄：【那不一定，说不定咱们安安就把直女掰弯了呢。】
李祎祎：【就堵五十？小辣鸡，我押两百，能成。呜呜呜】
冯暄：【戒赌吧李祎祎一一】
吴呜呜：【李祎祎你输定了，三年里你什么时候赌对过，非酋是命！哈哈哈哈哈这次稳赚！】
李祎祎：【吴呜呜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是不可以侮辱我的赌博精神！！！】
“我说，各位拉子，为了某个十二岁儿童的身心健康，我决定消息免打扰，有事请打电话谢谢。”
陈安安直接甩了条语音。
李祎祎：【什么？你居然还没消息免打扰？我两年前就开了。】
冯暄：【李祎祎你！！】
吴呜呜：【陈安安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她外号不是“美女骂街”吗？居然会说谢谢了？好神奇！】
李祎祎：【+1】
冯暄：【你们俩真的是……直接转文字的吧……】
李祎祎and吴呜呜：【你怎么知道？】
陈安安：……
【岸修改群名为“abb大佬们和她们的小娇妻”】
李祎祎：【姐是大佬！】
吴呜呜：【你是05大佬，我才是纯1大佬（墨镜笑）】
冯暄：【我是娇妻？好像也不错……】
……
陈安安刷着刷着不禁笑出声。
笑够了，她又默默滑到和张京的聊天界面。
都是一些小屁孩和老师的对话，要么就是问题目，要么就是问什么时候开学能不能晚点，偶尔也会蹦出点小孩子天真又愚蠢的问题。比如，泡泡糖咽下去会不会死，一直睡觉脑袋会不会变笨，以及，离过年还有几天。
陈安安想着，要不用小屁孩的语气和她聊聊天？
脑子还在想，手上已经在打字了。
陈安安有时候真的很惊讶于自己的执行力。
【老师，我奶说想给你介绍对象，她让我问问你有对象不。】
发送。
陈安安心想，这一招叫借刀杀人，诶不对好像用词不太准确，算了这个时候她也想不出什么很准确的描述。
陈安安焦急等待了一会儿，没回复，她又退出去刷微博，刷着刷着又忍不住点进微信看看，看了看没回复又去刷小红书。
一条弹窗闪过，陈安安迅速点进去。
鲸鱼：【替我谢谢奶奶，不用奶奶费心了。】
可是她没有说有没有对象啊啊啊啊！
【那你有对象吗？】
又是一阵焦虑。
【安安？】
陈安安心凉了一大半，太着急又太想得到一个答复，导致她直接用自己的语气就发出去了。
她不敢回复，关上手机默默装死。
五秒后，手机“叮咚”一声。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