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贺子荨
这个点清吧的人还很少,整个场内没开几盏灯,怪冷清的。
两人一进去,只看到几个乐手样子的人聚在门口的沙发上,陈雯开门见山:“能喝酒吗?”
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点点头,有人递给她们一张酒水单,陈雯要了两杯边车,要坑就坑最大的。
没一会儿,陈雯已经打入人家内部了,和沙发上几个人聊天去了,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来干嘛。
贺子荨一个人没劲地坐在吧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初那个所谓的女友。
网友她可以骂,但独独那个人贺子荨是一种无能的愤懑。
她不敢去问林初,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林初也老大不小了,她没必要为了谁守身如玉,但每每想到这,贺子荨都会选择自动略过,她不愿意去深究,只要她不深究,林初就还是她一个人的。
贺子荨发怔地望着眼前摆满了酒的金黄色酒柜,脑中莫名浮现出当年她偷亲林初的场景。
那个时候林初每天都要来她家监督她的学习情况,为了准备好她们的第一次比赛。
林初大抵是太累了,她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贺子荨拉完最后一个音,她闲来无事看着桌上的人,半截阳光洒在桌子的另一角,这边林初的侧脸莹润无暇,她的睫毛是那样的长,像小狐狸的眼闭得很轻。
贺子荨看魔怔了,为什么她这么好看,心里头像有浮毛掠过,痒痒的,她没忍住,倾身凑近那张脸在右边落下了一个吻。
周围的扬尘浮起,飘在这光晕旁,这些细小的颗粒像贺子荨躁动的心,落不下。
然后林初醒了,贺子荨惊慌逃走了。
起初的她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为什么会想要亲她的老师,那是一种对喜欢之物的情不自禁,是看到她会不自觉地发笑,连天上的星也想要送给她的喜欢。
在之后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她逐渐懂得,那就是心动,从她第一次见到林初开始,从她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开始,她就喜欢林初。
没有为什么,只有诚实的想法,她想要拥有林初。
偷亲她的当晚贺子荨就梦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画面是湿漉漉的,回想起来却是热烘烘的。在后来看的所有有关这方面的小电影里,她总是会无意识地带入林初的脸。
就算是抓早恋最严重的那几年,贺子荨都没对男生产生过遐想,而她却不可自拔地在幻想与自己的老师。
她不知道自己算什么,连单相思都算不上,毕竟林初怕是只把她当小孩……
清吧里的人陆续增多,刚坐在这边的几个乐手也已经上台了,唱着一些贺子荨没听过的歌。
还好陈雯在玩手机,没时间鸟她。
不过她还惦记着方祺乐呢,凑过来跟贺子荨打个商量,问她能不能叫靳屿西一起来玩。
贺子荨叹了一口气,点开手机微信准备叫人,却发现林初在十分钟之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奚老师:【子荨,我还是想见你一面,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吧。】
林初今天上午第二场演出完毕,本想着下午赶来和贺子荨见面,结果乐团临时加了场采访,误了原本订好的飞机,然后宋辞又留她聊了点事。
时间耽误太多,宋辞那边的事还没交代完,林初就先走了,她想先来见贺子荨。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贺子荨看到消息没有马上回复,指尖摩挲着玻璃酒杯,把剩下的鸡尾酒全灌了。
她其实没怎么喝过这种酒,酸酸甜甜的,还带点苦味。
她又发呆了,陈雯推推她,与此同时贺子荨的微信电话响起,是林初。
贺子荨接了起来。
对面一道略显急迫的声音:“子荨。”
“嗯。”
但在听到贺子荨回应后,她又缓了下来:“我在你学校门口,你现在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贺子荨盯着被镁光灯光投射着的吧台台面,眼里生出些迷离,她承认,她心软了。
确实她就是在为林初放她鸽子而烦躁,不对,是因为那个女友,她是在为林初的所有却跟她无关的事烦。
林初的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成为她心事重重的理由,同样,也可以让她放下一切。
“好。”
贺子荨报了个地址,很快林初就找来了这。
林初来了,同陈雯打了声招呼。
陈雯见状,很懂事的自己找了个地玩去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林初接过贺子荨递过来的酒,表情凝重。
贺子荨发现这酒越喝越上瘾,然后她就在调酒师诧异的眼神下,要了第三杯。
陈雯在心里一顿猛输出,不亏是我贺姐,288一杯的酒连点三杯,调酒师则在那啧啧感叹,这姑娘挺能喝。
其实贺子荨压根就不知道这酒多少钱,这酒多少度,单纯觉得味道还行。
贺子荨抿了一口酒,而后不紧不慢放下酒杯:“就允许你谈恋爱,不允许我喝酒了?”
林初心里咯噔了一下,万是没想到贺子荨会说这话,她倒有点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当然可以。”
灯光闪烁迷离,看不出林初的真正情绪,可贺子荨就是感受到了,她分明难过了。
贺子荨瞧着她,直击心底最软的一处,怨自己说话没过脑子。
“对不起。”
“没关系。”
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改名?”贺子荨顿了一下,“这个总可以说吧?”
林初灌了一口酒,笑道:“艺名而已,回来了,就想改一个。”
“因为那个人吗?”贺子荨莫名又绕到了那。
她就不该说话。
林初失笑,谁能想到几年前的小女孩现在会和她一起坐在这酒吧里,谈论着她的过去。
林初摇头:“不是。”
贺子荨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又被下一句吊了起来。
“有点关系,但不全是。”
林初的声音还是很淡,但贺子荨却听出了起伏,嫉妒心作祟,她不可自拔地想要打探更多那个人的消息。
“能跟我说说她吗?”她问。
林初垂头,手肘在台面虎口抵着额头,又跟调酒师要了一杯朗姆酒。
这酒喝下去的时候是甜的,回过味来就是辛辣辣的,后知后觉的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如果不是这样,林初觉得自己肯定是讲不出的。
“我20岁认识的她,22岁跟着她去维也纳,她向往□□,我便努力练琴,我想让她在最喜欢的地方看到我。”林初眼满是遗憾,声音带着明显的晃颤,“她明明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可我们还是分开了。”
舞台那边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歌词还是——
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
氧气是你。
贺子荨心里骂了句艹蛋,这歌可真尼玛应景,她顿时坐不住了,跑到舞台上,不知道跟主唱说了什么,接着就见她坐上了那把高脚椅。
本就喝了点酒,不会又犯二了吧?
陈雯怕她出洋相,惊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却被林初拦住,示意没事的。
贺子荨取下话筒,视线向林初这边看过来:“接下来,这首歌是送给一个人的。”
底下也有人朝舞台看去,想看这人搞什么把戏。
背景音乐一起来,林初立马就知道是什么歌了。
是周杰伦的《七里香》。
林初21岁生日那天,贺子荨是在当天才知道她生日的。
这家伙苦于找不到东西送林初,在那板着一张脸,怪林初没有早告诉她。
林初怕小朋友闹别扭,就笑着跟她说,既然你那么想送我礼物,那你就唱首歌送我吧。
贺子荨眨着大大的眼,终于笑了,问她喜欢听谁的歌。
林初想都没想,说了个周杰伦。
然后她就被贺子荨强行多留了一个小时,因为她去练周杰伦的歌了。
唱的是《七里香》,林初到现在都还记得贺子荨那跑调跑到境外的音。
但现在听来,调也不跑了,声音也沉稳了好多,林初有种自家孩子长大的欣慰感。
“秋刀鱼的滋味,猫跟你都想了解。”
贺子荨正唱到这,看到林初的嘴也张开了。
贺子荨对林初笑,露出两排贝齿,眼睛里也带上了点肆意的意味。
这歌一起,多少人的青春回忆又起来了,整个场内氛围都融了进来。
贺子荨注视着林初,她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当年只是因为她在软件排行榜第一看到了这首歌,但这次不一样,她就是要林初回忆起她们的过去。
歌词的最后一段——
几句是非,
也无法将我的热情冷却,
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
像诗里纷飞的美丽章节,
我接着写,
把永远爱你写进诗的结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她就是唱给林初听的,她才不管林初谈没谈过恋爱,反正那个人都是过去式了,她才是未来式。
底下有掌声传来,贺子荨谢过那个主唱小哥,下了台,向林初在的地方奔去。
陈雯啧啧感叹,非说贺子荨深藏不露,这才几天,成了暴发户,连唱歌水平都跟着上去了。
贺子荨投来一记死亡眼神,警告陈雯不要乱说。
林初看她俩聊得好,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
林初这刚走,陈雯就没忍住吐槽:“哎哟,我看你这眼睛都要长她身上了吧,你说你,她来这么久,你看过别的地方吗?我跟你打了这么多次眼色你瞎了吗?”
贺子荨知道陈雯心痒难耐,不就是没帮她叫方祺乐,但这会儿叫靳屿西确实不太妥,难得赔笑:“行了,下次一定帮你喊。”
她又问:“这么晚了,你要不先回去?”
贺子荨绝对是好心,可陈雯却觉得这人见色忘友,一副“你要我走我还就不走了”的表情。
贺子荨随便她,看了眼时间,林初已经去洗手间好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她打算去看一眼,结果陈雯说自己就要当电灯泡,要跟贺子荨一起去。
贺子荨没反对,毕竟“电灯泡”听着还不赖。
这酒吧的卫生间是男左女右对应的,中间共用着一个洗手池。
林初从厕所出来,一出门就碰到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大汉,身子都站不稳却要跟她勾肩搭背。
正巧这一幕被赶来的贺子荨和陈雯看到。
贺子荨二话不说就给人脸上抡了一拳,直接把大汉给抡清醒了。
大汉吐了一口痰,咒骂道:“你踏马有病啊!”
“你踏马才有病,你踏马手痒摸到别人身上去了?”贺子荨没想到那酒后劲这么大,她现在急火攻心,很是想发泄出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摸了?”
这垃圾还好意思狡辩,贺子荨只想上去把他的嘴撕烂,凑上去又是一拳。
她学过跆拳道,反应是真的快,但她力道总归比不上一个壮年男人,很快就被男人抓住手。
这男的也是酒劲上来,完全不顾后果,也给贺子荨脸上来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场面一时极度混乱,陈雯和反应过来的林初赶忙过来拦人,将贺子荨拉开了。
这时又来了一个路人过来帮忙,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四个人的加入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才算是止住了。
有工作人员过来调解,劝解了一番人群才作鸟兽散。
走的时候大汉还一副“你给我等着”的表情,贺子荨差点又要上去了,被林初拦住了。
陈雯说先去给贺子荨买点药,就剩下她俩了。
两人从清吧出来,站在路边。
林初有些气愠,怎么这么冲动呢,刚想指责,却见贺子荨眼底泛泪,坚硬的话又说不出了。
“疼吗?”
贺子荨没说话,摇摇头,突然就搂住了林初。
林初身子一僵,也没反应过来,声音却软了下来:“怎么了?”
林初感觉到自己肩旁处热了一瞬,贺子荨的一滴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双手无措地抚上贺子荨的背,轻轻拍打着。
“没。”贺子荨摇摇头。
贺子荨怎么也没想到这情绪酝酿过头,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抱抱林初而已,这下演大了,只能硬生生把眼泪给挤出来了。
“那你哭什么?”
贺子荨抱林初抱得更紧了,像要把自己融进她的身体一样。她有173,比林初稍微高点,轻易就将头埋进了林初的颈窝。
然后林初就听到一道很小的声音,如果不是当时周围太安静,她其实可以说自己没听到的,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她听得很清楚。
在微风的夹带下落入她的耳,贺子荨说:“其实我也可以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