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奔跑
天公作美，运动会的两日皆是大晴天。金轮虽不是七八月的那般火日炙人，却也明媚耀眼。
苏月抱着几瓶水从小卖部出来，沿着楼梯上到观众台。
所见之处，青春洋溢。
阶梯的马卡龙系红蓝撞色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明丽又温暖。身着各自班服的少年们有说有笑，有看得激动的从座位起来靠在栏杆上。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绿茵的足球场加油助威，全损音质的广播里放着激情澎湃的当下热歌。
苏月跟着广播哼着调，把一瓶水递到姜甜面前，“给。”
姜甜此时正涂着防晒霜，用纸巾擦了擦手中的油腻感，“谢谢小苏。”
“刚刚是不是四百的比赛？”苏月边拧开瓶盖边问。
“是啊。你去超市的时候正好结束了。小周是第二耶。”
苏月瞧着姜甜的迷妹星星眼，由衷赞叹，“确实厉害。”
对于长跑短跑都点满技能的人，苏月是羡慕极了。
姜甜看着苏月的暖白皮，用防晒霜戳了戳她的手臂“小苏你要不要也擦点？”
“啊，那谢主隆恩。”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苏月其实并不怕晒黑，只怪皮肤太矫情，长时间暴露在这样的室外容易泛红。
简单涂抹完，苏月散开头发，重新扎了一个学生气的丸子头，又把座位旁边黑色的鸭舌帽戴上。瞬间刚刚可爱范的就被凌冽的高冷范取而代之。
看着苏月的动作，姜甜不争气地走了神——
苏月刚刚报道的时候，自己就注意到了她。姜甜自己也很坦然地承认：苏月那股清冷的感觉真的很招人。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苏月其实就是慢热，那点清冷差不多就是她在陌生事物前的自我保护。偏偏本人又是个浓颜的惊艳长相，这种矛盾的碰撞吸引人想要一探究竟。
苏月注意到姜甜目光，眨着眼睛透露着疑惑。
姜甜笑了笑，“没事。”
实则暗自叹了一口气：真是便宜了许翊那小子。
彼时，坐在最高台阶的许翊突然打了个喷嚏。
旁边的高洋不发过任何一个揶揄的机会，阴阳怪气，“这太阳那么好，都要感冒啊。苏月夸你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很行啊。”
“你懂什么。这是望妻石的独特反应。”黄天石补刀道。
许翊皱眉，“什么望妻石？”
“别装了老大，从坐到这里开始，你眼睛巴不得种在苏月身上。是吧，天石。”高洋把开封的零食袋递过去。
“就是就是。”黄天石咬着嘴里的薯片，一脸欠揍的模样。
许翊：……
他有那么明显吗？
被人窥探到心事并不好受，但让许翊更不好受的是——
既然连他的直男兄弟都能看出来，为什么苏月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翊靠着墙，郁闷地喝着水。
高洋这边还沉浸在零食的快乐里，黄天石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巴掌拍到许翊肩膀上，“看，莫北川。”
许翊被“莫北川”三个字一激灵，加上黄天石那一巴掌，被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没缓过来。
“什么？”
“高一高二观众台明明是分开的，他来干什么？”高洋明知故问，火上浇油，“他不会是来找苏月的吧？”末了，疯狂给许翊递眼色。
偏偏许翊不上道，擦着嘴角的水珠，“苏月又不认识他。”
他还是相信小同桌的话的。
可许翊忘了还有姜甜。
姜甜注意到远处突出的人影，拿手挡着太阳仔细辨认，而后拍一拍苏月，“小苏，你看，好像是莫北川。”
姜甜的一声把苏月在操场上的目光拉回来，同样注意到了那个和旁人有壁的人。
不光是气质，还有那一身黑。
苏月看着都觉得热乎。
“正好。”说时迟那时快，苏月从包里翻出之前的信封，往莫北川的方向走去。
一脸懵的姜甜：？
坐在高看台的许翊等人也是一脸懵。
高洋：“老大，你不是说苏月不认识莫北川吗？”
黄天石：“苏月妹妹怎么径直找人家去了？”
两人的话一下接一下刺激着许翊的神经，许翊不知不觉抓紧了手里的塑料瓶，心里还许愿：她肯定不是找他的。
结果苏月就在莫北川面前站定了。
许翊：……
苏月控制二人间的距离，礼貌地主动招呼，“学长你好。”
莫北川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突然理解了古人所写的“因盼睐而倾城。”
跟照片上相比，真人的美貌更加具有冲击力。
些许碎发勾勒女孩姣好的面庞，压在帽子下的那双杏眼浸着光，却又透着疏远。
“你认得我？”莫北川尽量控制着惊喜的声线。
苏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朋友认识你。”
说罢，把背在后面的黑色信封双手递到原件人面前，“这个，我就物归原主了。”
莫北川盯着她纤细的手指和没开过的密封口，心下一沉，没动身，“怎么了？”
“听说这个是学长给我的。谢谢学长的好意，但我不不能看，也不能收。”
“为什么？”
“我听朋友说起过学长。比起喜欢，我更欣赏学长。”苏月直截了当，语气温柔又坚定。
莫北川莞尔，“就那么确定吗？”那么确定是欣赏而不是喜欢吗？
苏月也跟着笑了，“是的。我也没有这种相关的经验，所以只能直白又俗套地说了。学长很优秀，值得更加优秀的女孩子。而我只能再历练提升自己。”
莫北川闪过一丝落寞，但还是不愿意放弃，“我认为你很优秀。”
苏月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道：“像我之前在台上说的那样吧。我喜欢与我势均力敌的人。而学长领先我太多，让我有点自愧不如了。”
莫北川扶了扶金框眼镜，叹了口气，苦笑着接过苏月手上的信封，“或许，我也早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学长不久也要高三了。我很期待在榜上看到学长的名字。也期待学长身边站着与学长匹敌的人。”
莫北川作为高二的风云人物，接收到来自女孩子的好意也不少，可他始终兴致缺缺。
直到后来在墙上照片的惊鸿一瞥，让他一见钟情。
可能是常常处于被包围的环境里，享受着所谓的名气光环，他本来是抱着必成的心态来找她。他甚至幻想过他的心上人，会害羞忸怩地听着他的告白，然后像言情小说那样顺利地牵上手。
可苏月的一切反应都让他出乎意料。
没有刻意吊着，没有逃避。她只是温柔地拒绝他，大方又坦荡。
与那些他接触过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觉得遗憾，又有点羡慕。羡慕未来能站在她身边的男生。
“好，我明白。希望学妹也努力。我也很期待你的名字登上光荣榜的那一刻。”
“好，一言为定。”
莫北川回到高二的观众席，一些知情的八卦群众凑过来，“怎么样，川哥？”
莫北川没有回答。
眼尖的人发现他手里的信封，不明真相地祝贺，“川哥成功了？都得到学妹的回应了。”
“不是。”
其他人奇怪，但也礼貌地没有再询问了。
莫北川转头远望着高一的观众台。
山长水远，未来可期。我们都先往前跑吧。
—
目睹了全过程的三人组陷入沉默的怪圈。
“刚刚苏月是不是给莫北川东西了？”高洋作为一个四眼狗，满眼不相信。
黄天石也不是很想承认的语气，“好像，大概，真的是。”
两人平常老刺激许翊，但这种危机时刻，肯定是帮助兄弟一致对外。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兄弟喜欢的人被拐走了。
许翊听着两人的背景音，面上阴郁，心里自闭。
他看清了。是黑色的信封。可问题是，他不知道那是苏月还回去的，还是苏月亲笔回的。毕竟他是亲眼看着苏月把莫北川的信封好好地收了起来。
想到后者的概率有百分之五十，许翊都要有点坐不住了。
想现在下了阶梯，到她面前，跟她说：别答应他。
可他有什么立场？
“要不，我跟天石去超市给你买点电解质水？”高洋没来由地提议着。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许翊：？
“你没有感觉吗？你现在ph值在疯狂下降。”
“许翊牌柠檬水，你值得拥有。”
许翊：……
苏月一坐下，姜甜就抓着她不放，“小苏小苏，你刚才干啥去了？莫北川找你还是你自己去找他的？他是不是威胁你了？许翊知道吗？”
听着越来越离谱的问题，苏月怕她继续蹦出什么恐怖的语言，及时制止，“停停停，已经解决了。”苏月·华生还发现了盲点，“而且，关许翊什么事？”
姜甜：……
姜甜以前只知道钢铁直男，现在认识到了钢铁直女。
许翊那蹩脚的演技，苏月怎么就没感受到呢？？？
最终还是投降了，“没事，跟他一点事没有。”
苏月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我们接力赛了。”
姜甜沉浸式看戏，都快忘了自己还有比赛的事情。刚好看见上楼的周舒桐，挥了挥手，“小周，这儿。”
周舒桐刚才忙完登记成绩等后续处理后，就过来找大部队了。
苏月拆了一瓶新的矿泉水，“给，小周。”
“嗷，谢谢啊。”周舒桐不客气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回着血。
偷窥三人组看着女孩子其乐融融，高洋划拉着手机看着安排表，“接下来好像是高二的项目了。过一个多小时是我们的接力赛。女生先比。”
黄天石拿手肘碰了碰许翊，“怎么样老大？愿不愿意挪动一下金步去给同桌加加油。”
许翊：……
目睹了刚刚的一切，这会儿许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月。
他在这纠结犹豫，她笑得跟没事人一样。
许翊叹了口气，“嗯。”
不然能怎么办呢？
—
下午四点，苏月四人在检录处检录，做确认工作等准备。
不愧是比赛中最重头的戏份。原本空间足够的草地变得水泄不通，观众席的栏杆上趴满了人，来晚的拼命在找空位。众人的欢呼声掩盖过广播的音乐，在增加热烈氛围的同时，空气里的紧张也在拉满。
苏月望着整个操场的大阵仗，深呼吸了一口气。
“紧张吗？”姜甜双手按着苏月的肩膀。
“你不紧张吗？”
“好吧，有一点。”
周舒桐拉着沐橙过来，“没事儿，你看那么多人都是观众，我们多有排面。”
四个女孩各伸出一只手叠在一起，大声道：“加油！”
努力地向前跑吧。为了我们，也为了共同的荣誉。
终点计时台的老师准备示意，起点处的裁判转过发令盘，发令枪指向天空，“各就各位，预备备……”
“嘭！”
随着一缕白烟的升起，赛道上多了几只离弦的箭。落在她们身后的，是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还有在内部草地跟跑的拉拉队。
“加油加油！”
“六班加油！”
“一班加油啊！”
“往前冲呀，控制住啊！！！”
……
苏月站在最后一棒，把手往后伸，做好交接的准备。这个拐弯与直道的交界处区域聚集的人流比较少，但苏月不敢怠慢，另一只手蹭着衣服擦着手心的汗，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压力。
苏月闭眼呼吸了一瞬，睁眼就注意到了——
跑道外围的油柏路上站着熟悉的身影，和自己穿着一样的衣服。
许翊？
他怎么在这？
苏月来不及思考这些，视野里周舒桐正向自己跑来。直至二人的距离缩减，苏月抓过红白色的接力棒，憋着一口气进行最后的百米冲刺。
“加油，小苏！”周舒桐在后边喘着气大喊。
六班的人发现苏月最先开始最后一棒，激动地抓着身边的同班同学，“我们班领先了！”
“真的吗？！”
“真的！苏月冲啊！六班冲啊！”
“不好，旁边那一道的人要追上来了！”
苏月余光瞥到旁边一道的人紧紧咬住，只能闷着头往前冲。
进到直道，路旁的人群站在警戒线外摇手呐喊。
视野扩大的同时，透过路旁的绿色的绿茵，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跟着自己跑。
苏月联想到平常与许翊相比较不服气的那股劲，尤获心生，重新获得加速度。
“啊啊啊！你们看，苏月把别人甩开了。”
不过几秒的时间，苏月跨过终点的白线，一阵阵欢呼声接踵而至。
苏月跑过终点线几十米远，大喘着缓着惯性，心脏仿佛要冲出身体，双手撑在膝上，仿若脱离水的鱼在疯狂汲取氧气。
活了十几年，苏月感觉刚刚已经触碰到了身体机能的阈值了。
转身看着雀跃的潮流，苏月闭眼沐浴着阳光，肾上腺素爆发过后的劲上涌，让人腿软地忍不住想坐下来。
就在苏月准备往后双身撑地的时候，一个有力的手臂横过腰后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许翊握着拳撑着苏月的身体，轻声道：“刚跑完，先别坐下来。”
少年人滚烫的身体相接触，苏月能感受到许翊稍有起伏的气息，和横在自己腰上不可忽略的存在。
苏月也不客气，把许翊当人体拐杖，“你……怎么……”
小姑娘气儿都还没顺。
许翊笑着看着她，“关键难道不是我来给你加油了吗？”
苏月挨着他，心里默默：谁加油是亲自下场跟着人跑的啊？
不过苏月没再说话，借着身高优势低着头隐藏了笑容。
远处的姜甜、周舒桐和沐橙跑过来，
“小苏！”
“苏苏！”
许翊确定苏月站稳了，悄无声息地收起了手臂。
四个女孩子抱在一起，惺惺相惜地依偎着。
“结果呢？结果怎么样？”苏月迫不及待地问。
“刚刚核对完成绩，我们是第一！”
“对！我们是第一！”
苏月得到确定的答案，很想大声叫喊，却实在没了力气，只能抓着姜甜的手表达喜悦。
苏月回头，与许翊目光碰撞交汇。
苏月轻笑了声。
她相信，他一样可以。
—
到处找人的高洋看见许翊松了口气，“你去哪了？一会儿准备检录了。”他去厕所方便了一下，出来许翊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大神真是不一样，怎么跟柯南一样从小撒手没。
“没事，走吧。”
男生的接力赛同样拉满悬念。
围观的人数不减，甚至更多。
苏月跟着姜甜到终点附近等待，姜甜看着周围一个个女生，嗤地一声，“许翊真是招蜂引蝶的主。”
“什么？”
“小苏，你没发现吗？突然就多了很多女生啊？”姜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苏月想了想，“女生看男生比赛很正常吧。而且男生竞技更精彩。”
姜甜生无可恋地听着苏月一本正经地分析：罢了。我努力了，许翊你小子确实没福气。
许翊负责的也是最后一棒。
站在起跑线上等着，旁边很多女生都在喊，
“许翊加油！”
“学弟加油！”
“帅哥加油！”
姜甜听着都无语了。到他就是个人加油了是吧。
男生之间的体育竞技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骨子里带着的热血让他们乘风破浪，自诩无所不能，誓要分出个高下。
迎着已不灼人的阳光，最后一场比赛拉开序幕。女孩子的加油声瞬间淹没整个操场，像烧开的水壶一样热烈沸腾。
起点，弯道……前两棒都很顺利。当六班同学以为一切安好的时候，二三棒的交接卡壳出了问题。
这样的小失误在竞技场上被无限放大，量化为与别人拉开的距离。
“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问题了！”
“啊！别掉棒！别掉棒！”
“快冲啊！六班加油！”
苏月望着远处的小意外，又望向许翊的方向，不由得心里一紧。
高洋拼了命地缩小差距，终于够着许翊。
顺利交接后，怒吼着，“许翊给爷冲！你是我爸爸！”
有晚来的人询问，“许翊呢？是不是快到许翊了！”
“许翊，早过去了！”
“啊！！！”
专门来蹲许翊的人根本来不及抓拍，只感觉到了一阵风。
因为过高的速度，白色的班服紧贴着少年的躯干，显出精壮有力的轮廓。
秒表停止的数字，是少年反转为胜的勋章。
苏月手里握紧了矿泉水瓶，目光紧紧追随许翊的背影。
许翊轻喘着气望着天空。
那边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而他所思之人在向他跑来。
他转身，身后是无数人的喝彩，可他眼里只她一人。
少年笑得恣意又张扬，眼里的张狂无所藏匿。
是苏月平常不会看到的许翊。
苏月走近他，闻到轻微的花香味。“给。”
大概是洗衣粉吧。这人怎么运动都不怎么出汗的啊。他怎么都不带大喘气的啊？
许翊看着苏月手里明显已经喝过的矿泉水瓶，“怎么？”
“拿着啊。你的水。”
苏月来给男生加油的时候，黄天石叫住了她，二话不说把这瓶水塞给苏月，“这是许翊的，等会儿他跑完给他。”不等苏月反应就立马逃离现场。
许翊心里都猜到了大概，估计又是那两个货搞的事。
心里门清的许翊接过水，玩味地瞧着她，“还以为你把什么人喝过的给我，要毒害我？”
“你毒你自己是吧。”
正巧六班的人聚集到这儿，一帮男生围着许翊赞叹，“兄弟！干得漂亮！”
许翊手撑着高洋的肩膀，把脸埋进自己手臂，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高洋以为他受伤了，急忙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让我撑一会儿。”回他的是带着控制不住笑意的声音。高洋感觉自己的关心被喂了狗，人起来再一看，哪有半点问题。
“您要不要照个镜子看看自己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啊，是吗？第一，你不开心？”
“谁tm开心是这样的。你这明明跟发/情了一样。”
“刚刚你是不是叫我爸爸来着？没太听清，再叫一声。”
“我去你的吧许翊。”
……
许翊确实被苏月逗到了。他小同桌的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
苏月跟其他女孩子走在前面，有人来恭喜，有人大胆抱住了苏月又脸红地跑开了。
苏月：？
姜甜咳了一声，“你不知道吧？你有迷妹的哦。”
许翊你小子真惨。
后来的某一天，苏月一个人围坐在书桌前，依然会回想起那个遥远的下午。
晚风踩着云朵，日落藏进云幕里，记录了一天的喧闹。
她铭记的——
是微风，是晚霞，是心动，是无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