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两步
邹佳瑾知道贺颀回来是在某个周末的下午。
那天下午很热，郑槐序上楼煮饭去了，贺颀留在花店里待着，坐在椅子上看书，一本新书还没看几页邹佳瑾就进来了
她看到花店开着，就直接进去了。
结果看到贺颀。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贺颀看到邹佳瑾也有些意外，他偶尔过来这边待一两天，这是第一次见到邹佳瑾。
“阿姨，好久不见啊。您先过来坐吧，别站着了。”贺颀起身把桌子下面的一个椅子拉出来，邹佳瑾站着不动。
“贺颀啊，你还是回来了啊。”
“嗯。对不起啊阿姨，我还是没忍住，又跑回来了。”
邹佳瑾合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说郑槐序最近那么高兴呢，原来是因为你啊。贺颀啊，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阿姨我这几年也想过很多，真的是想不通。”
“阿姨，我知道，接受不了也没事。但是我不会再走了。我喜欢郑槐序，从前喜欢，现在也喜欢，我只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只希望他每天都开心。您不接受也没关系的。”
邹佳瑾手里还提着好些菜。贺颀走到她身边把她手里的菜接下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又倒了一杯水，让邹佳瑾坐。邹佳瑾犹豫一下还是坐下了。
贺颀也坐下，接着说：“阿姨，这么些年了，我一直想着他，我忘不掉的。我也改不了。我知道您不能接受我们，外婆也不能，我都明白。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当初才会选择回去，再也不见郑槐序。”
“贺颀，阿姨不是不喜欢你。我那时候都把你当我半个儿子了。你们两个做朋友，做兄弟都行啊，可是为什么非要做恋人啊，这样不行的。”邹佳瑾偏着脸不看贺颀，贺颀低着头也没说话，花店里这会儿一片寂静。
“我知道外婆和阿姨被伤害过，所以不可能接受。接受我和郑槐序就意味着能够原谅那些伤害。我也不奢求阿姨区别对待，况且外婆年级也大了，当然不能再刺激他。”贺颀开口打破寂静，“不过阿姨，我要留在郑槐序身边。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一点也不想他难过。外婆那里我们会一直瞒着的。哪怕只能和郑槐序偷偷摸摸地在一起，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再离开他，我也离不开他了。阿姨，我不求您成全，您如果坚持要让我们分开，我也还是会找来郑槐序的，他到哪儿我都会去找他。我不会再甩开郑槐序了，他是我爱人，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着的人。”
沉默好一会儿之后，邹佳瑾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对方，可是我不能接受。你说得对，一但接受就意味着妥协了。”
贺颀低着头听着邹佳瑾继续说。
“我现在都还记得你走的那天晚上，很晚了，我从医院回去，打开郑槐序的房间门，只看到他在地上缩成一团，手里攥着你给他留的信封，眼角是湿的。我那时候就心软了，不该让你走的。可是我只有一个妈啊，一个拼死拼活把我和邹家晏拉扯成人的女人，她太苦了，我舍不得她痛心。我也只有郑槐序一个儿子，我也不想他难过。你说要走的时候我还松了口气，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是把你逼走了，郑槐序会不会怨恨我。”
邹佳瑾说着眼角浸出眼泪，声音也略微有些颤抖。
贺颀拍拍她的肩膀说：“阿姨我明白，郑槐序他更明白。他从来没有怨恨过您。他多爱您，多爱叔叔和外婆，您一定比我更清楚。”
邹佳瑾捂着脸哭了起来，贺颀给她拿纸巾擦眼泪，站在她身边轻轻拍他的肩膀。
“我一直怕他怨我。虽然他一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其实我知道的，知道他并不开心，那孩子眼神都不像以前那样了。以前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江水一样。最近这段时间我又看到了这样的眼睛，我才更加明白他这几年过得有多不开心。”
郑槐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贺颀感受到他的存在。但他也没打断邹佳瑾。
“我没办法接受你们，可是我看到郑槐序难过心里也不是滋味。我妈那边我也不敢再提起。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儿子……”
郑槐序俯身拥抱邹佳瑾，邹佳瑾的声音戛然而止。
“妈，你儿子很幸福。”
郑槐序起身，擦干邹佳瑾脸上的眼泪，然后说：“你儿子现在更加幸福了。因为爱我的人想我爱的人都在身边。”
“不能接受我和贺颀也没关系。我理解。外婆那边，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瞒着。虽然很自私，但是我和贺颀也分不开了。”
郑槐序握着贺颀的手，出了点汗，有点粘粘的。
“我不接受的，也不可能祝福你们。但是我不会干预你们，只要不要让你外婆知道，我就可以不管。”
终于啊，邹佳瑾还是妥协了。
“那也已经够了。谢谢妈。”
“谢谢阿姨。”
邹佳瑾沉默不语，起身提着菜要走。
“我上楼去做饭，你们差不多就上楼吧。”
说完就走了。
郑槐序和贺颀坐下看着彼此。
“我走的那天晚上怎么躺地上？这样的时候还有多少次？到底有过多少独自一人暗自难过的时候？”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郑槐序的双手围住贺颀的腰，小声说：“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你肯定也有这样的时候。”
“才没有。”
“没有吗？那是谁大半夜起来找我？又是谁老是自言自语？又是谁家里一直备着两双拖鞋，两套洗漱用品？又是谁衣柜只用一半，厨房里挂着两个围裙？”
“那我不得准备着吗。”
郑槐序轻声笑，亲吻贺颀的额头，眉心，鼻夹，然后到双唇。
缠绵许久后才分开。
贺颀红着脸说：“亲爱的槐序，我好爱你啊。”
“我也好爱你。”
哪怕不被祝福，也已经足够幸福了。
晚上吃完饭郑槐序开车送邹佳瑾回家。
邹佳瑾坐在后排靠右，看着郑槐序的侧脸。
郑槐序上幼儿园的那天坐在教室靠窗的第二排，她在教室的后门偷偷看他，别的小朋友要不在哭，要不在吵闹，郑槐序却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放在桌子上，呆呆的，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
那时候郑槐序的侧脸还带着弯弯的弧度。肉肉的圆脸，一笑起来更可爱了。
小时候有些肉嘟嘟的手也变得瘦削细长。
跟在她身后跑，仰着脑袋看她的人，如今也已经比她高很多了。
孩子越长越大，他们也越来越老了。总有一天他们会离他而去。以后他们不在了，该怎么办。
贺颀喜欢他，或许能相互照应，相互扶持，可是两个男人，祝福他们的人远不如带着偏见的人多，他们甚至有可能被歧视。那么难走，怎么就非要踏上这条路。
如果贺颀是女生就好了。
胡素兰不止一次这样想。
如果贺颀是女生，她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妈，其实贺颀去年就来这里了。但是他没有来找过我。是姚蔚看到他，告诉我，然后我迫不及待地跑去见他了。”郑槐序在红灯时开口。
“他跑回来，但是又一直忍着不来找我，应该也有怕你为难的原因。”
邹佳瑾一言不发。
是绿灯了。
“我知道。那孩子，走之前哭着跟我说对不起，还让我别怪你，说是他一直在依赖你。”
郑槐序盯着前方，转了个弯，转进大道，道路两旁的路灯亮着，他又想起那年除夕，他和贺颀跑出来，他踩贺颀的影子，他拍的他们影子，他拉贺颀的手。
“我又何尝不是离不开他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大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了吧。我没有奢望过你们会祝福我们，但是也从来没有怨过你。你们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待这件事罢了。你能退让一步，这对我们来说就很好了。妈，谢谢你。我真的特别开心，被你们爱着，我真的特别幸福。”
车开到离家不远的小楼梯处，郑槐序没有下车。
邹佳瑾听他把话说完，然后才打开车门。
“回去吧。家里有人等着你呢。”说完就下了车。
我们终将离开你的。以后就换他等你了啊。
郑槐序看着邹佳瑾在路灯下越来越远，走到家门口，郑冀州开门，夫妻两都笑着。
车子驶离主干道，郑槐序开得比较快，回到家，打开门，等他的人趴在餐桌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他走到贺颀身边，弯着腰看他的侧脸。
看着看着索性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也和他朝着同一个方向趴着。
趴下，他拉住贺颀微微曲着的手指。
贺颀也握住他的手，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回来啦。”
“嗯。我回家了。”郑槐序伸手去抹贺颀脸上的红印，抹不掉。
“怎么不去床上睡？或者在沙发上也比趴在这儿好。”
“因为坐在这儿的话，你一开门我就能看到你。结果没想到睡着了。”
“这还没到秋天呢。熊熊先生今年的冬眠时间怕是要提前了？”
“那你就每天都早点回家就是了。”
两人都那样趴在桌子上，看着对方不说话。恍惚间有种他们还在高中，还在教室坐着的感觉，好像那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在耳边。
就这样趴了好一会儿郑槐序起身拉着贺颀起来。
“回房间睡吧。”
贺颀站起身靠着郑槐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困了，干脆趴在他背上了。
郑槐序背着他几步走进卧室，走到床边刚要放他下来的时候，他的双唇落在郑槐序的颈侧。
“快去洗澡，我等你回来才睡。”贺颀自己下地，乖乖地爬到床上拉着薄被盖上。郑槐序笑了笑转身去洗澡。
洗完澡回来贺颀已经睡着了。
郑槐序在他身边躺下，笑着在他眼角落下一吻。
“晚安啦。”
被亲的人嘴角微微弯起，伸手拉住亲他之人的衣角，安心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