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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六章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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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八月份的骄阳晒得大地冒热气。

    书店终于把那台风扇拆掉了。

    贺颀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有空调还要留着那台风扇,明明开着的时候会吵到人。可是现在真被拆掉了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最近在书店总有些心不在焉,有天给客人结账的时候没接住,书掉到地上,还好没磕坏,客人也没说什么。

    要不就是站在一排排书面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贺,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我看你最近恍恍惚惚的,要不请几天假休息一下吧?”

    李姐问贺颀怎么回事,贺颀摇摇头。

    “没事的李姐,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是挺热。哦对了,前段时间我听说咱们这边要调人去其他市。你刚来不到两年可能不知道,咱们每隔个三五年会和其他地方的书店有人员调动和交换。这次咱们这边要调两个人去岚江市。”

    “哦,我确实不了解,调去……”

    贺颀想起来岚江市在哪儿。

    就在两百多公里外。

    那是他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怎么刚好就是岚江市,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笑了笑对李姐说:“太远了吧。”

    “可不是嘛,每次到这种时候就都没人愿意被调动。像我们这种家里有孩子的,离家那么远怎么行。不过这种也算是培训,去待个一两年应该也就调回了。”

    贺颀听出李姐的言外之意。

    他是书店职员里面年纪最小,上班时间最短的人,李姐大概是希望他主动申请调去岚江市。

    “到时候看看店长怎么决定吧。”

    第二天就开会了。

    店长果然安排贺颀和另外一位年长一点的女人调到岚江市。

    “调过去会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过个一两年会再次进行人员调动。到时候可以申请回来,也可以申请留在那里,不过一切要依着整体的人员调动情况。反正你们先去那边,有事情向我反映就是了。”

    店长简单地介绍了情况,就走了。

    贺颀去洗手间洗手,双手撑着洗手池,低着头看排水孔。

    他不敢去岚江市。

    他不是不想去,是不敢去。

    岚江市那么大,不可能那么凑巧分到清江镇所在的区域。他只是去上班,只要他不去清江镇就行。

    贺颀就这样说服自己,最后终于还是决定要去。

    时间定在九月底,和他同去的人姓苗,刚三十出头,因为正好在岚江市有朋友,所以打算提前几天去,贺颀在他离开几天之后才出发。

    出发前一天晚上,贺颀给胡素兰打了电话。

    “过去之后住的地方找好没有?”

    “找好了,就在那条商业街背面。”

    “嗯。那边倒是习惯的……”

    “那行,我先挂了,收拾行李了。”

    “好。明天让你爸送你去吧。”

    “好。”

    贺颀挂了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也没什么要带的。

    几件衬衫卫衣,几条长裤,厚衣服可以过去天冷了再买,那里冬天没这里冷的。

    带着几本书,有两本的边缘已经磨损得比较严重了。

    收拾好和贺均聊了会儿天,然后回房间躺床上。

    贺颀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好在要去的店离清江镇挺远。

    贺颀庆幸又有些失落。

    像那天得知芒果和火龙果是张婆婆送的那时候一样的感觉。

    他当初一逃了之,跑回昼阳市再没离开过这里。这里除了胡素兰和贺沅没有人知道郑槐序是谁,谁也不会和他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是清江镇,郑槐序要一个人面对失望的眼神。如果有人提到贺颀,郑槐序又是什么心情呢。

    “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怪我,我才会不敢再去找你啊郑槐序。我好卑鄙,得知要调去岚江市,我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抓住这个借口跑回去。我这么懦弱,怎么还敢来找你啊。”

    “可是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

    贺颀从机场出来,打了出租车直接到了书店。

    店长简要地说明了培训和上班的安排,就让贺颀回去,明天正式上班,贺颀谢过店长之后前往住处。

    第二天开始一边上班一边培训,不知不自觉地,又到一个新年了。

    除夕那天书店下午提前关店,贺颀回到住处看电视,看到凌晨。

    贺沅给他发了新年祝福,他回复过后给胡素兰和贺均一一打了电话。

    这里过年和昼阳市一样,只听得到烟花声,没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也没有零点准时送出的新年祝福,更没有人唱歌给他听。

    他躺在床上,在备忘录写上新年快乐,然后闭着眼睛,又睡不着。

    一到过年就这样,所有的回忆像放电影一样全部出现,逼得贺颀不能入睡。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城市的灯光照得虚空也亮了几分。

    没有月亮。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暗黢黢的。

    贺颀的身影在墙上一动不动,坐到天明。

    好在第二天不用去书店上班,他终于倒下,闭上眼睡到天光大亮。

    贺颀重复着单调乏味的生活,还是会偶尔失眠,但是很快他就会调整好。他除了偶尔去附近逛一逛,购置生活物品之外,一直待在书店和住处。

    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天气也越来越暖和。

    已经三月了,最近书店来买书的高中生好像变得更多了。

    有天下去,两个男生在书店选资料,选了半天纠结不定,贺颀耐心地给他们推荐,两个人买了书出店门的时候,一个男生伸手拨开门口的透明塑料帘,另外一个男生笑着微微低头跨出去。出去之后两个人也一直再说着话,都笑得很开心。

    贺颀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笑了笑继续看书。

    四月份的一天早上,贺颀像往常一样提前到书店,打扫完阅读区的书桌,和苗姐一起拖地。

    贺颀拖了一半去前台准备新的条状包装纸,拿出一沓放在桌面上,听到有人进书店了。

    “你好,你在木荷花店订的花送到了。”

    贺颀睁大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包装纸不敢转头看。

    他不可能听错。

    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语过无数次,也通过听筒传到耳朵里,传到心里无数次。即便过去那么久,他还是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

    门口站着的人一直从侧面看着贺颀。

    穿着衬衣,围着围裙,好像长高了。

    似乎还胖了点。

    换了眼镜,透明的塑料镜框。

    低着头,一动不动。

    门口站着的人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

    苗姐在二楼打扫卫生,现在书店里也还没人,世界陷入寂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贺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看门口的人。

    是啊,就是他啊。

    他穿着西装,直直地站在门口,笑着看贺颀。

    “贺颀先生,你在木荷花店订的花,请你签收一下。”

    贺颀站在原地,看郑槐序的眼睛。

    “不好意思,我没有订过,你可能送错了。”

    贺颀低下头,不敢再看郑槐序的眼睛。

    “哦,这样啊,那可能是你爱人给你订的。请你一定要签收。”

    泪水在眼里打着转,转着转着掉在镜片上。

    门口的人走向他,走到前台。

    “怎么又低着头啊。”

    他把花放在桌面上,伸手捏贺颀的耳垂,然后摘下贺颀的眼镜,拿出纸巾把镜片上的泪水擦掉。

    贺颀终于抬起头看他。

    泪水淌在双颊,睫毛被濡湿,贺颀看不清眼前的人,他终于开口。

    “风信子,开了吗?”

    “开了。很好看。”

    郑槐序擦掉他脸上的眼泪,把眼镜重新给他戴上。

    “镜片变厚了,看来没有好好保护视力。”

    “脸上长肉了,看来有好好吃饭。”

    “声音没怎么变,但是说话声好小。”

    “熊熊,说话,不理我了?”

    贺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明明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是人站在眼前,他却觉得触不可及。

    “算了,不想说话就先不说。至少把花收下。”

    贺颀看向那束花。

    粉色的洋桔梗,好看得不行。

    “郑槐序,你的衣服上没有槐花的味道了。”

    贺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哭出了声。

    “你隔那么远当然闻不到。凑近一点就能闻到了。”

    贺颀摇头不说话。

    “熊熊,我本来应该等你下班再来找你的。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我太想你了。”

    郑槐序说完贺颀也不应他,只看着花,眼角又流出眼泪。

    “我家熊熊不理郑槐序了,不要郑槐序了吗?”

    “看来是我太着急了。下班我来接你,你不要躲我。至少我们一起待一会儿,聊一聊好吗?”

    贺颀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等我来接你。跑了一次,可千万别再第二次丢下我了。”

    郑槐序说完揉了下贺颀的脸颊,然后出去了。

    这一天过得好慢,原来一天可以这么长。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他迫不及待的摘下围裙,跑出书店,郑槐序就在门口站着。

    “我饿了,先去吃饭吧。”郑槐序说着过来牵贺颀的手,贺颀躲开,郑槐序也没再碰他。

    他们到餐馆吃饭,郑槐序点的都是家常菜,上完菜他给贺颀盛饭,盛好了放在贺颀面前。

    贺颀不说话,也不吃饭。

    “怎么变得这么别扭了?贺颀同学,给个面子吃点吧。”

    贺颀拿起筷子夹菜,根本夹不住。

    右手微微颤抖着,眼里又冒出泪水。

    郑槐序见状,找店员打包了饭菜,拉着贺颀出了饭店。

    “回家吧。槐序,去我现在住的地方。去没人的地方,有什么话我都说,你带我回家吧。”贺颀带着哭腔,郑槐序摸摸他的后脑勺说好。

    贺颀带路,到了家门口,找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采光很好。

    郑槐序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厨房,然后出去,看到贺颀坐在换鞋凳上一言不发。

    郑槐序蹲在他面前,伸手去握他的手。

    贺颀没躲。

    他看着郑槐序望着他的眼神,终于哭了出来。

    郑槐序心疼地拥抱他,贺颀抱住郑槐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槐序搂着他,单膝跪在地上,拍着他的背,沾着眼泪的双唇吻贺颀的耳廓。

    哭了好久之后,贺颀终于慢慢止住哭声,黏在郑槐序身上不放手。

    好半天之后,郑槐序小声说:“熊熊,先起来好不好,腿麻了。”

    贺颀带着哭腔笑了。

    他放开郑槐序,郑槐序把他脸上的眼泪擦掉,拉着他站起来,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彼此,都不说话。

    不过是几年而已,但是好像几年的空白只是短短一瞬。

    “闻到槐花味道了吗?这抹味道一直在的。”

    贺颀点点头,郑槐序再次拥他入怀。

    几年了,还是贪恋这抹味道。

    贺颀靠着郑槐序,小声地说:“闻到了。是我做梦都在找寻的味道。”

    抱了好久之后分开,贺颀攥着郑槐序的衣袖,发现袖口上绣着一朵浅紫色小花。

    “这是什么花?”

    “是风信子啊。”

    贺颀抬起头皱着眉看郑槐序。

    “怎么是紫色的?”

    郑槐序没懂贺颀的意思。只听贺颀接着说:“不是应该是粉红色才对吗?”

    郑槐序盯着贺颀的睫毛看。根根分明,还是那样带着点弯曲的弧度,眼睛向下看的时候睫毛垂着,眨眼的时候一闪一闪。

    原来贺颀选错种球了。

    原来贺颀以为他送的是粉色风信子。

    “啊,看来开出的花是紫色的啊。不过紫色也好看。刚好。”

    贺颀像是在自言自语。

    郑槐序问他:“那熊熊能不能再送我一株黄色的风信子呢?我很想要。”

    贺颀看向郑槐序的双眼,点点头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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