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晃然
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在开学一个多星期后的二月底举行。
百日誓师大会暨成人礼,也算是是高三学子高考前最重要的仪式。
今年的成人礼仪式轮到文科班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班主任思来想去还是选了郑槐序做学生代表。
郑槐序在复习之余很认真的准备发言稿和演讲技能,好在之前在网上看过很多英语演讲的视频,对他来说也不算是难事。
邹佳瑾提前好几天就把一家人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又给郑槐序专门买了礼物,藏起来打算到时候悄悄给他。郑冀州也是,提前好久就开始写信。
成人礼在誓师大会后举行。都在运动场一并完成。
27号那天,操场好多人。学生们都换下校服,穿着西装衬衣和裙子礼服,虽然青涩,但看起来倒也有了点大人的样子。
邹佳瑾他们到操场的时候离誓师大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郑槐序带着邹佳瑾和郑冀州去家长席,然后找到自己在前排的位置坐下,坐得端端正正。
头发理得整整齐齐,衣服看不到任何褶皱。
八点半,主持人宣布誓师大会开始。
校长发表演讲,老师宣誓,考生宣誓,一切顺利进行。
礼炮声响起,郑槐序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成人礼仪式了。
礼炮鸣完,操场寂静,升完国旗,校长,学生代表,家长代表轮流致辞。
郑槐序上台的时候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他站在台上,站在话筒前,下意识地去找那一双眼睛,找那张脸,后来才意识到他要找的那双眼睛不在。他笑了笑,开口致辞。
他的声音弥漫在整个运动场,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郑槐序的演讲,所有人都带着欣赏的目光看郑槐序。
进入总结部分,最后一句话说完,话音一落,运动场响起掌声。郑槐序在掌声中下台,走得稳稳当当,没有一步慌乱。
郑槐序在父母的陪同下,跨过成人门。
他笑得那样开心,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就在半个多月前,有个人告诉他要是紧张,就捏一捏耳垂,这样紧张和不安就会被分担。可是怎么说都是那个人更容易紧张吧。尽管郑槐序一点也不紧张,他在走向成人门的时候还是摸了一下耳垂。
冰冷的。还没有手指的温度高。
后来郑槐序收到花,收到信,收到礼物。他和所有找他合照的人一起拍照,笑得让人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杨子席看着他和所有人说话开玩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谁都联系不上贺颀,贺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可是任何一个人提到贺颀,郑槐序都会笑着说:“他回昼阳市高考了。考完就回来找我们。”提到贺颀,他一点也不回避,还会和别人一起聊贺颀,聊他的成绩,聊他的喜好。
“唉,贺颀都没参加成人礼就回去了。都没能一起拍照。之前演话剧我就觉得他穿着西装的样子帅死了。他今天要是在,肯定好多女生来找他合照,说不定还能收到很多花!”姚蔚有些失望。他们四个人一起拍了一张照片之后说道,“都怪学校非要把成人礼和百日誓师凑在一起。”
“节约时间嘛。快快快,给我拍一张单独的。”
郑槐序拍了一下姚蔚的背,让杨子席给他拍照。
画面里的郑槐序捧着花,站得直直地,盯着摄像头。
杨子席愣了一下。
他这眼神分明是在看贺颀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啊。
他叹了口气,按下快门,给郑槐序拍了一张最好看的照片。
照片上,衬衣的袖口露出来,上面绣着一朵浅紫色的风信子小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不知是在第几年,这张照片被郑槐序放进了一个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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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颀回到昼阳市之后,胡素兰联系了他学籍所在的学校。好在他成绩好,学校很快让他入学了,而且班主任也特别关照他。
贺沅知道他回去了,周末赶紧回家,结果贺颀待在房间里,说要写作业。
胡素兰只和贺沅说他要专心备考,尽量别去打扰他。
贺沅说自己知道了,不过周末还是会回来,贺颀也偶尔会和她聊会儿天,但基本上只说学习上的事。除此之外,他偶尔会下楼去小区的公园跑步。他每顿饭都好好吃,晚上也不怎么熬夜,时间差不多就上床睡觉。
他会和贺沅一起去逛超市,但是每次去结账都会刻意回避结账区旁边放着的各种糖。四月的某天,他去过一次花店,买了一枝玫瑰。玫瑰放在书桌上,枯了很久了都没扔,一直留到高考完。
一百天飞逝而过,高中生活彻底画上句号。
漫长的假期里,贺颀找了兼职,在餐馆打过工,也辅导过初中生,还替亲戚在一家书店顶过几次班。
他填了本地的大学,稳稳当当地被录取了。
学校离家也不是很远,不过回家还是要花点时间。贺颀从来不坐公交地铁一类的公共交通工具,每次回家,去学校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都是直接叫车送达。
他在大学,很少参加比赛和活动,也很少待在寝室,一有空就在图书馆或者教学楼。
在某个春末的下午,他在教学楼五楼的一间教室自习。那天是个阴天,窗外有棵树,刚好比五楼高一点。贺颀坐在床边第一排,天花板上有两盏灯坏了,一闪一闪,导致教室有两块地方忽明忽暗,连书页上的影子也一闪一闪,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没有睡午觉的贺颀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变化中有些眩晕,困意袭来,他趴下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好像闻到一摸淡淡的味道,他皱了皱眉。
他好像在梦里看到了郑槐序。他好像看到郑槐序站在窗边看书。他睁开眼睛,正好有阵风吹起窗帘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盯着窗帘,直到窗帘落下,而落下之后,窗边没有人。
耳机里的钢琴声带他回到现实,他愣愣地盯着窗边,就那样呆愣愣地坐到天黑。
这样的场景好像不止出现过一次,比如在早上起床的时候,他也会恍惚,好像看到那个身影站在阳台上,比如毕业典礼那天,他也一恍神以为台上站着发言的人是他梦里的那个人。又比如,在某天晚上,一个室友给了他一个红彤彤的柿子,他盯着那个柿子看到熄灯。
在某个深秋的夜晚,贺颀从教学楼出来,在学校的一个广场看天空,看到了星星和月亮。
月亮啊,明明那么亮,亮得把周围的云都照成透亮。星星啊,明明那么耀眼,耀眼到只一抬头便能看见。
可是可是,他们之间隔着云河,斜着横亘在中间。一直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此刻只能遥遥相望。隔在中间的云,仿佛一整个银河,无论星星和月亮怎么向着彼此靠拢,都无法相伴相随,便只能相望。
望啊望,现在连影子都快望不着了,连梦里也找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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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槐花还没开的时候,那株紫色风信子一天比一天衰败。某天下午,郑槐序捧着那株花去找柳周寅,让柳周寅救活那株花,柳周寅说花期过了。郑槐序问他还能不能开,柳周寅说转成土培好好养护第二年应该还能开。他捧着花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那天晚上下了大雨,清江水位上涨,冲散了江边的石块,那潭水也有了流动的痕迹,水面悠悠地转着,绕得人头晕。
后来郑槐序顺顺利利地考完试,报了本地的大学。
考完试,姚蔚他们几个一起吃饭,那天晚上,郑槐序喝了酒。
带着晕乎乎的脑袋回家,郑槐序倒在上二楼的楼梯,靠在墙边,目光越过昏暗,落入空无。
升入大学,郑槐序把空余时间都花在研究花卉植物上,乐此不疲。
他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会拍好多照片。每去一个地方,经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都会请同学帮他拍一张单独的照片,然后全部洗出来。
毕业典礼那天,他站在台上找那双眼睛还是找寻不见。
毕业典礼结束后,他回到家,偷偷跑到二楼去。
门锁着,他把刚买的向日葵放在门廊尽头的一扇窗户下。
那几朵花也是奇了,保持着新鲜的样子,好久好久之后才焉掉。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竟然也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不过是一场梦,很长的梦,挣扎无数次还是醒不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