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茉莉
六月七日，又一年高考开始。
贺颀已经在补习班待了一天了。补习班上有十几个人，这个班上的同学都和他一样早上上语数，下午上英语和化学。
下午五点半，贺颀总算是能回去了。不过他却不太想回家。回家能干嘛呢？
其实贺颀不讨厌学习，但是他不喜欢被人推着走的感觉。他不喜欢被人安排，不喜欢按部就班。
可是现在的话，还是只能在理智的煎锅上慢慢煎熬。
郑槐序知道贺颀去上补习班了。他打算等贺颀回来找他一起去葵乡，高考这两天人应该会少点。
现在他正在镇上一家花店帮忙。
花店老板叫柳周寅，是个快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三年前搬到清江镇来开了这家花店，取名“旬香”。
郑槐序有时间就会去帮忙，他其实不算爱花人士，但他喜欢看到别人来买花，很喜欢把花送到别人手中的那一瞬间。
有的人买花可能是遇到喜事了来买花装点喜悦，有的人买花是为了送给喜欢的人，有的人买花是为了纪念想念的人，有的人可能只是想送自己买一束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能够把花修剪、包装好，再郑重地递给需要的人，都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他现在正在给一位客人挑花。这位客人预订了一束洋桔梗，说是傍晚来取。
店里很安静，只听得到柳周寅放的钢琴曲悠扬的旋律。郑槐序认真的挑选每一朵花，连用来装饰的花材也选得仔细。
柳周寅坐在花店深处的一个角落看书。这是个专门空出来的角落，他在这里放了书桌，平时店里没事就在这个角落里看书。
郑槐序每次来帮忙柳周寅都轻松很多。况且花店生意本来也不忙，这下更闲了。所以干脆甩手躲起来看书了。
花束包好，郑槐序把剪掉的枝叶都收拾好，也闲下来了。
他在画店里转了一圈，看不同的花草绿植，有种身处大自然的感觉。
“要是有喜欢的，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吧。”
柳周寅已经放下书站在郑槐序旁边了。
“比起我家，它们这里更适合待在这里。”郑槐序闻声回答，“我们家你知道的，没人擅长养花。”
“邹婆婆没搬走的时候倒是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听我妈说前两天还带吟姝妹妹去游乐园玩了。”
“还像以前那样喜欢出门。我记得你第一次来你这儿就是跟着邹婆婆来的吧？是初中的时候？”
“是，当时是初一结束后的暑假。”
“都快三年了啊。你当时还赖着不走呢，是佳瑾姐来叫你你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想起以前的事，郑槐序也笑了。
“我很喜欢你这儿啊，那么好看，还香喷喷的。”
柳周寅靠在架子上笑着打趣郑槐序：“所以老是往这儿跑嘛，这不都成了我的免费劳动力了。”
郑槐序笑笑没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郑槐序转头问柳周寅：“周寅哥，我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哦？什么事？”
“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柳周寅没想到郑槐序会问这样的问题。
郑槐序经常来他这儿。偶尔来他这儿也会问他一些学习生活上的问题，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和恋爱有关的事情。柳周寅眼里，郑槐序不是会被这种事困扰的人。果然啊，爱情还真是会让给人增加许多烦恼。
“对于我来说，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就想要把最好的花挑出来给他，想看到在他收到花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光都息羽回顾，猬集在他睫下时的样子。”
郑槐序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笑了笑说：“这样的话，他应该是要比这一切的光更加明丽的。”
“那不如不挑一枝最好的花给她？”
“问问而已，真以为我有喜欢的人了啊？”郑槐序解下围裙挂在挂钩上朝着背后的柳周寅招了招手说，“走了，改天再来。”
柳周寅低声笑了笑。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即使已经很久很久没见了，一想到他还是会忍不住心动，还是很想抱一抱他，然后对他说：“我很想你”。
柳周寅回到书桌旁，拉开最底下一层抽屉，从几本书下面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男生的肩膀抵靠在一起，都带着灿烂的笑容。
“今天的花是紫罗兰。你看到了吗？”
照片放回原处，柳周寅继续看书。花店深处的架子正中间，一小束紫罗兰插在透明的玻璃花瓶里，小巧精致，仿佛才从刚刚破土而出的茎叶之间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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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槐序等到下午六点多，贺颀总算是回来了。
贺颀一走到石梯上就看到了郑槐序。
他跳下楼梯，走到郑槐序跟前。
“你可终于回来了。去把书包放着然后下来，咱们去看向日葵了。”郑槐序衣服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已经和我妈说过了。等会儿阿姨回来我妈会和她说的。”
“哦哦，好好，等我一下，我顺便把校服换了。”贺颀说完就冲上楼去了。
不出两分钟就跑下来了。
贺颀不穿校服看起来更有活力。郑槐序把手机放裤兜里，两人并肩前往公交站。
郑槐序明显感觉到贺颀最近走路都不低着头走了，至少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有低着头，而且贺颀话要比以前多一点，甚至会开郑槐序的玩笑了。
郑槐序很开心。他很开心看到贺颀越来越亮的眼睛，很开心看到一个和别人看到的不太一样的贺颀。
到了目的地贺颀才知道原来葵乡不只有向日葵。
一进入景区，贺颀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最近六号线那么热闹。
说是向日葵种植园，但是这个园区已经完全被开发成了一片一片的花田。虽然向日葵占比最大，但是其他的各种花也丝毫不逊色。成片的月季玫瑰肆意地盛放着，除了向日葵，格桑花算是园区内最多的话，和向日葵一起开遍了整个园区。地势略有起伏的园区内，色彩纷呈，芬芳满地。
“这也太好看了。难怪这么多人来。”
“这两天高考人还少一点，不然更多。”郑槐序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
贺颀走在他前面，一双眼睛完全看不过来那么多花，已经完全没心思理郑槐序了。
郑槐序开始录视频。
视频里，贺颀慢悠悠地走着，东张西望，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春游一样。
“哎，贺颀，转身，说两句话。”郑槐序叫贺颀。
贺颀转身，视频里出现一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
“太棒了。真的就想在做梦一样。”
贺颀说完转身往前跑。郑槐序收起手机和他一起沿着人行道跑，跑到一片向日葵旁边。
晚霞的光芒映着向日葵，风一吹，叶子和花瓣就一摇一摆，和从它身边路过的人打招呼。
贺颀走在花田的小径中，天边那半颗太阳像极了咬了一口的蛋黄酥。此刻正散发的柔和黄晕的光，把周围薄薄的云都晕染成了黄橙橙的颜色。
余晖未尽，郑槐序录着的视频里，穿着白t恤的男孩儿，此刻已经穿行在格桑花花田里的小径上。他走走停停，时而眺望这望不到边的花海，时而蹲下来细细看，时而回头望身后的人。他笑得那么好看，好看到让郑槐序以为他就该生长在这片花海中。很久以后，这个场景也无数次出现在郑槐序的梦里。
“贺颀好像很开心，果然还是大自然最治愈人心了。”郑槐序说完这句话就结束录制了。他跟上贺颀的脚步，和他一起趁着夕阳，染一身花香。
回去的路上，他们在园区内的花店逛了逛。这里的花店不只卖园区内的花，比如这里没有的茉莉，接连看过的好几家都有。
“茉莉好香啊。”贺颀说着选了一束茉莉，拿起来仔细看了半天。
“想送你一束花，可惜我不太会挑。不过我认为这一束就是最好的，所以就它了吧。”结完账走出花店，贺颀把茉莉递给郑槐序。
郑槐序先是一愣，然后笑意在脸上荡漾开来。
比花好看的，是郑槐序在傍晚时分的笑容，是他只看着贺颀的时候眼睛里的霞光，是夏日傍晚风吹起时轻轻摆动的衣角。
“落日，晚霞，微风，还有最好看的花，全在我眼里，心里了。”郑槐序对贺颀这样说道。
而后他们回家，余晖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郑槐序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更重要的是你也在。”
他好像感受到柳周寅说的所有的光都息羽回顾的感觉了。
只不过站在光源中心的人，是他自己。
如果贺颀送出花的时候也期待看到所有的光都猬集在郑槐序的睫下，那么他绝对成功了。
因为是他，所有的光才会息羽回顾，猬集在郑槐序睫下。
那一束茉莉，被郑槐序摆在了书桌上，他摆好之后拍照，把图片插入电子日记本里。
“没有任何理由，如同无法解释一朵花在今天而不是另外一天开放一样，感情就这样产生了。”
一种郑槐序还没有搞清楚的，模糊的感情。但他并不急于搞清楚这份感情是怎么回事。
如果喜欢那就喜欢就行了。总有一天会清晰明了。
楼上楼下，两个颜色相近的花瓶，两种不同的花，寄托着相同的感情，隔着一层楼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