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槐花糕
邹佳瑾决定在两天后做槐花糕，正好周五下班早，郑槐序也能早点回家，还可以帮上忙。
这天郑槐序放学刚好碰到贺颀，两人就一起回的家，远远的就看到邹佳瑾在门口准备材料。
“你们两回来得正好，刚好帮我摘槐花。”邹佳瑾等他们走进了才叫他们。
“好啊！”郑槐序特别喜欢摘槐花，一听就赶紧答应了，说完看了一眼贺颀，问他道：“想不想帮忙？很好玩的。”
贺颀的第一反应是应该拒绝的，但是邹佳瑾和郑槐序看着他的眼光太温柔了，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郑冀州搬了个梯子来搭在树旁，郑槐序简直迫不及待要爬上去了。
“慢点慢点。”
“他从小就喜欢爬树，要不是因为这棵树太高了不好爬，我看他得长在这棵树干上。”
“那还不是和你这个当爹的学的，你儿子不知道跟着你学了多少坏毛病……”
听着邹佳瑾和郑冀州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贺颀站在一旁也笑了笑。
其实还是羡慕的，还是会向往这样的氛围。
“贺颀，把小桌上的那个篮子递给我吧。”
郑槐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贺颀抬头望他。
郑槐序背对着阳光，贺颀望上去，看到他低头看着自己笑的眼睛，眼睛里，是树荫里贺颀仰着头着他的样子。
贺颀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之后“哦”了一声，然后拿着篮子站在梯子上递给郑槐序。
梯子很稳，快要落山的太阳也不晃眼，贺颀抬头看着郑槐序在树上摘槐花的样子，不禁感叹，这才是十几岁的人该有的样子啊，多么自由快乐。
要说贺颀对于郑槐序最深刻的记忆，那便是这日午后的阳光树影里，专注地摘槐花，时不时回头朝他笑的样子。
他就像春日里长在这棵树上的一朵槐花，在斑驳树影中，向着自由和美好生长。
那么郑槐序呢？他眼中的贺颀是什么样子的呢？大概会觉得他挺不近人情的吧。
“贺颀，倒在盆里再递给我。”
头顶传来郑槐序的声音，贺颀抬头看到小篮子里装得满满的槐花，笑着说：“明白。”
篮子递到自己手里，里面盛着一整个春末的芬芳。
贺颀就这样帮着郑槐序递上递下，槐花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午后的夕阳里，余晖未尽，花香与空气缱绻低语，这样悠闲怡然的下午，对于贺颀来说，太不易得，也太珍贵。
他帮着郑槐序清洗槐花，帮着邹佳瑾搅拌糯米粉和槐花，整个过程中，贺颀虽然没怎么说话，但是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在这样欢乐的氛围中，哪怕是贺颀，也会被带得更快乐一点吧。
只可惜贺颀的笑容最后还是凝固在了脸上。
刚下班的胡素兰老远就看到郑槐序家门口的四个人，隔得远的时候没看清，不确定里面是不是有个贺颀，走进了一看发现还真是他儿子。
邹佳瑾最先看到胡素兰，她笑着的脸上还粘着糯米粉，是刚刚郑冀州趁她不注意给她抹的。
“素兰你回来了啊，刚好，我们在做槐花糕，做好了你和贺颀拿点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怎么贺颀也在这里瞎搅和，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胡素兰看着贺颀笑着说出的这番话的样子让贺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妈，我这就回去。”贺颀搓了搓手上的面粉，又对邹佳瑾说：“阿姨，给您添麻烦了。”说完就打算走。
“唉，马上就要上锅蒸了，等等蒸好了带点回去吧。”邹佳瑾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郑槐序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他先向胡素兰问好，然后又对邹佳瑾说：“妈，贺颀要回去让他先回去吧，蒸好了我给他们送去就是了。”
胡素兰和贺颀就这样转身上了楼。
修在室外的楼梯是木质的，胡素兰踩在上面的高跟鞋打出咚咚咚的声音，郑槐序感觉有点微妙。
刚刚胡素兰分明只是在假笑罢了，那双盯着贺颀的眼睛，还有有力的脚步声分明是在表达不满。
怎么会生气呢？因为贺颀和他们一起而没回家吗？可是都是邻居啊，就上下楼的距离，一起做个槐花糕也没什么吧。
郑槐序没想出答案，继续帮着邹佳瑾脱模。
槐花糕蒸好之后邹佳瑾拿盒子打包了两盒，让郑槐序拿到楼上去，郑槐序提着槐花糕上楼，楼梯口右侧就是大门，门虚掩着，没关上，屋里传来胡素兰的声音。
“今天算你晚归，作业在九点半之前完成，先写完再吃晚饭。”
“知道了。”贺颀的声音小，在门外几乎听不见。
“做槐花糕好玩吗？”胡素兰的语气像是在审问。
“妈，你不用这样，我下次按时回家就是了，不会贪玩了。”贺颀已经不想说话了。
“我看你干脆去楼下住吧，你那个邹阿姨那么好，肯定二话不说给你收拾间屋子出来让你住，正好你也喜欢她们家。”
贺颀简直受不了了，胡素兰总是这样，语气充满嘲讽，让他感到很失望。明明邹佳瑾挺好一个人，对他们也是能帮就帮，结果胡素兰老是在背后说这种话，这让他每次看到邹佳瑾温柔的笑容都会觉得愧疚。
“妈，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按您的要求按时回家写作业，和邹阿姨没关系，和郑槐序他们家任何人都没关系，是我贪玩了，是我不听话，你不要再这样说人家了。”贺颀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比胡素兰刚刚还大。
站在门外的郑槐序觉得有点尴尬，他没想要“偷听”，但是他听到胡素兰那番尖酸的话，竟然移不开脚步，产生了想听听贺颀怎么说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想要确认自己的看法，在他心目中，贺颀和胡素兰是两种人。
郑槐序拎着槐花糕下楼，打算待会儿再送上来。其实他听到胡素兰那样说，心里也不是滋味。邹佳瑾有多温柔善良，他最清楚，也听不得别人诋毁她。
后面胡素兰和贺颀说了什么，郑槐序都没听见。
贺颀说完刚刚那番话就没再说话了，胡素兰也闭嘴，转身进厨房做饭了。贺颀明白这是要开始冷暴力了，持续多久不知道，但贺颀至少得在这段时间里做出一些能让胡素兰高兴的事，否则这段时间胡素兰都不会再理他，也不会过问他任何事，要是在这期间贺颀再次把他惹毛，她会“发疯”的。
贺颀不想惹恼胡素兰，要是再把她惹得更生气，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所以他要赶紧做一件让胡素兰消气的事，毫无疑问就是考个好成绩。
下周的周测，要是能考得好，胡素兰就能消气了。
贺颀这样想着进了房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凌晨一点，他走出房间去洗漱，路过餐桌，看到桌上摆着饭菜。
饭菜都是按照食谱搭配好的，营养均衡，份量也是按比例额配好的。
贺颀有时候还是很佩服胡素兰的，她真的不会觉得累吗？反正贺颀是挺累的。
贺颀没有吃晚饭，他洗漱完就赶紧上床睡觉了。
入睡前想起了今天的槐花糕。他第一次做槐花糕，第一次接触糯米粉这种东西，第一次知道原来做糕点是需要很精细的功夫的。然而他没能见证槐花糕出锅，没能画好这个句号。
他甚至在想要是胡素兰晚一点回来就好了。那样他就能亲眼看到自己参与制作的槐花糕出炉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吧。
窗外又下起了雨，听声音不大，是小雨，虽然雨声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还是听得清楚，驱赶人的睡意。
贺颀望着黑黑的窗户，还是忍不住失落，他其实有点厌倦这样的生活了，但是好像还能再坚持坚持，好像还没到终点。
楼下的郑槐序也还没睡着。
他还惦记着那两盒没送出去的槐花糕，明明做的时候那么开心，明明是融入了爱与欢乐的槐花糕，结局却一点都圆满。太可惜了。
雨越下越小，到后来变成了蒙蒙细雨，像是意识到自己扰到人了，雨声越来越小，夜越来越静。
第二天早上，胡素兰早早的就起床了，她打算去给贺颀物色几个补习班，周末可不能闲着没事做，虽然她现在完全不想搭理不听话的孩子，但是学习上还是不能马虎。她给贺颀煮了鸡蛋热好牛奶就出门了。
贺颀起床之后吃完早餐准备在门口的走廊上背会儿书。他打开房门，湿润的空气钻进鼻腔，让人更清醒了一点。
一出门就看到了郑槐序。
他站在二楼楼梯口，手里提着槐花糕。
“昨天我妈让我给你们拿上来我忘了。”郑槐序把槐花糕递出去。
贺颀心里又生出愧疚感了。
他不值得被这样惦记。
贺颀结果槐花糕提在手上，塑料袋的提耳还留着郑槐序手上的温度，贺颀紧紧握在手中。
“对不起。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对不起。谢谢你们。”
郑槐序皱了皱眉。
“干嘛道歉？因为没有帮到最后吗？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不过挺可惜的，你没看到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出锅，其实那一瞬间还挺有成就感的。”
郑槐序其实大概明白贺颀为了什么道歉，贺颀他有什么错。
贺颀摇头，“反正很抱歉，也很感谢你和叔叔阿姨。”
郑槐序觉得贺颀摇头的样子有点可爱，他低声笑，“不说了，你尝尝看槐花糕好不好吃。”
贺颀拿出一块咬了一口。
很好吃，他在做之前就知道会很好吃。邹佳瑾带着温柔和爱，在那样快乐的氛围下做出来的糕点，怎么可能不好吃。
“好吃。”贺颀闭着眼睛笑。
笑起来明明很好看嘛，老是低着头，也不说话。
“好吃就好。我先回去了，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再见。”郑槐序说完就下楼了。
“哦，好。”贺颀拿着半个槐花糕的手在空中乱摆了两下。
他把那两盒槐花糕放进厨房里。虽然他知道胡素兰要是看到可能会塞在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里，甚至扔掉它，但他还是放回了屋里。
至少这份惦记传达到了，他也有好好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