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第一年的槐花
四五月交替的清江镇已经快入夏了。天亮得越来越早，郑槐序最近每天早上都比之前稍微早一些起床复习。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去学校。
春末夏初的早晨不那么热，郑槐序在家门口那棵槐树下，坐在石凳上伴着淡淡地槐花香背英语单词。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郑槐序转身发现胡素兰和贺颀已经准备出门了。
“阿姨早。”郑槐序先打招呼。
胡素兰看了一眼郑槐序手里拿的英语书，然后才开口。
“唉，早。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不早了。你们这么早就要出门啊？”郑槐序感觉到胡素兰的目光，把书放在了傍边的石凳上。
“啊，是啊，得去学校给贺颀办入学。”
贺颀跟在胡素兰身后，没有说话。
“哦，这样啊……”
“嗯，我们也不打扰你看书了，先走了。回头见。”
郑槐序本来想问他们去哪个学校，要是不认识路他可以帮上他们一点忙，但他还没说出口胡素兰就先道别了。说完就转身走了，郑槐序只能笑着说再见。
贺颀跟上胡素兰，回头朝着郑槐序招了招手。
郑槐序也招手回应。
郑槐序觉得这母子俩有点奇怪。妈妈看起来很好相处，但贺颀总是和她保持着距离，贺颀看起来很冷淡，但又感觉有些不一样，哪不一样正是奇怪的点。郑槐序想了想，觉得不能在心里揣度别人，赶紧打住，拿起英语书进屋了。
吃完早饭郑槐序骑着自行车去学校，邹佳瑾站在门口送他，让他注意安全。郑槐序点了点头，说知道了，然后自行车拐进了主干道。
郑槐序的自行车在地铁站外面停下，然后他乘坐地铁到了学校，过红绿灯的时候远远看见胡素兰正从学校里面往外走。
居然转到四中吗？
郑槐序有些意外，不过也说得通。岚江四中算是岚江市很好的几所中学之一，在整个省都是挺出名的。每年报考人数很多，转学生也不少，不过能成功转入的人可就不多了。因为学校收分挺高的。
贺颀在学校门口和胡素兰打了照面。
这次是胡素兰先开的口。
“小郑，你还挺快啊！没想到你是四中的啊！贺颀也已经办好入学了，你们两说不定是同学呢！”
“那还挺好的啊。”郑槐序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点头回应，应完意识到再不进去要迟到了，于是赶紧和胡素兰道别进了学校。
到教室刚坐下不出两分钟就打铃了。
该早读了。
郑槐序把昨天的作业拿出来放在桌子一角，然后开始早读，读完一篇课文朝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隔壁班教室外走廊上站着的两个人。一个是隔壁班的班主任杨老师，正和一个男生说话。男生背对着郑槐序的视线，但郑槐序一眼就认出是谁了，贺颀没穿校服，书包规规矩矩地挂在双肩，站得直直的，依旧低着头。
郑槐序心想贺颀应该是转到隔壁班了。
隔壁班一班和郑槐序所在的七班一样，都是高一年级最好的班级。
这学期过后就要分科了。郑槐序纠结了快一学期了，还是没决定好学文科还是学理科。
班主任手指敲打桌面的声音传到郑槐序耳朵里，他反应过来自己走神了，赶紧回过神来继续读书。
半个小时的早读时间过去，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郑槐序催了半天，生物题册也才收了一半。
“唉，郑兄，我也只收到一半多的题册。”政治课代表杨子席看到郑槐序一脸无奈的表情，又说道，“前半学期还好，现在好多人已经有了学文还是学理的倾向了，开始只抓文科或者理科了，作业已经很久没收齐了。”
郑槐序颠了颠手里的题册，“这也正常，老师都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咱们尽量收吧，就别太为难同学了。”说完又朝着菜市场一般的教室大声问道：“还有没有人要交生物作业，没有的话我去办公室交了啊。”
“还有政治，要交的搞快点！”杨子席也吼了一嗓子。
最后两个人拿着没收齐的作业去办公室，路上杨子席像往常一样讲各个班的八卦。
“唉，好像隔壁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我早读之前去办公室拿粉笔看到的，好像那位同学本来是想转来咱们班的，结果去了一班，好像是因为人家想学理科的，所以直接去一班省得下学期又换。”杨子席看了一眼一班的教室，把自己获取的情报告诉郑槐序。
郑槐序看了一眼杨子席。
这么自信分班考试不会被刷掉吗？看来应该很厉害的。
郑槐序也透过窗户看了眼一班的教室，没看到贺颀。
“那也确实省得麻烦了。”郑槐序收回视线说道。
“也是。不过我觉得吧，两个班都差不多啊。我看杨老办公桌上一班的练习册厚度也和咱们班差不多。”
“做好咱们该做的就是了，这次分班考试可是最后一次分班了，咱们学校不兴走班制，这次要是掉到普通班，可就回不来了。”郑槐序看了一眼手里的题册，冲杨子席笑了笑，“我们就好好加油吧。”
贺颀早上到学校的时候教室还没什么人。胡素兰带着他去找老师的的时候杨老师已经在办公室了。
因为胡素兰早就已经找熟人帮忙联系好了，校长也和杨老师打过招呼，杨老师该准备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和胡素兰了解了情况之后，就把贺颀带到班上去了。
贺颀就这样入学了。
他被杨老师带到教室，一进教室那种窒息感就涌上心头——被全班同学注视着的感觉太难受了。不过还好，杨老师一介绍完他，大家又继续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杨老师安排贺颀暂时坐在靠窗倒数第三排。
都是单人单桌，没有同桌，贺颀又松了口气。
安安静静地坐下，贺颀拿出自己的课本学习。刚写完一组数学选择题，班主任杨老师就把他叫到过道去了。
杨老师简单交代了一些学校的要求，介绍了一下各科老师，让贺颀有需要尽管找他，贺颀整个过程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应答杨老师。
贺颀在新学校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他除了上厕所基本上没离开过自己的座位。他这一天很平静，就像个透明人一样，他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不说话就埋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贺颀赶紧抓着书包离开了学校。
结果一出校门才发现自己忘了早上来的路。
他本来方向感就不太好，现在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手机还没带，更没辙了。
他依稀记得胡素兰早上带他来的时候先坐的公交再转的地铁，下了地铁又转了一次公交。但是具体是哪路车他都忘了。
完蛋了。
贺颀站在公交车站牌傍边，不知道怎么办。
他抬头看了一眼来来往往的车辆。
下午的太阳光不那么强烈，他看到有个高中生跨上自行车，顺手把书包挂在前面，而后自行车出发，溜进道路一侧，穿着校服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贺颀想起了郑槐序，他今天早上看到郑槐序家门外的槐树旁也停着一辆自行车。说不定郑槐序也骑自行车上下学。
贺颀收回目光，盯着公交车站牌上的站点信息看。
他现在非常痛恨自己早上来的时候没好好记路线。想了半没想起来找了个阿姨问路，结果阿姨说他很少去清江镇那一带，自己也不知道具体路线，最后阿姨用导航给他找了路线。贺颀谢过阿姨之后，终于上了一辆公交车。
早上没注意到，原来从家来学校挺远的。贺颀戴上耳机，站在公交车窗户傍边，在心里回想着刚才阿姨告诉他的路线。
贺颀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他到家的时候郑槐序正好在门口那棵槐树下和一个小朋友玩。
小朋友拿着一盒弹珠，非要郑槐序陪他打弹珠。郑槐序自己也好久没见过弹珠这种玩具了，居然也玩地津津有味。
直到贺颀的双脚出现在郑槐序的视线里，郑槐序才站起来。
“欸，贺颀，你是不是转到四中了？”郑槐序把玩着手里两颗弹珠，“我今天好像看到你了，是不是高二一班？”
贺颀没想到居然和郑槐序在同一个高中，他点头说：“嗯，没错。是在高二一班。”
郑槐序摸了摸还在地上蹲着的小男孩的头，“元元，你该回家吃饭了晚饭了，不然你妈等会儿又要到处找你。”说完又对贺颀说：“我妈昨天让我叫你哥，我还以为你是高三的呢。”
啥？
贺颀在脑子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昨天邹阿姨让郑槐序切水果的时候确实说过。
“哦，说不定得我叫你哥呢。”贺颀说完看了一眼“元元”的玻璃弹珠，又把头垂着。
“那也不是不可以啊。唉，我记得你们班和我们班一起放的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哦，我在教室坐了会儿才回来。”贺颀低着头说。
“这样啊。我还想你和阿姨刚来可能不熟悉路呢，早上本来想问的，结果你和阿姨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问。”
贺颀抬起头看了一样郑槐序。
唉，你应该拉住我们问的啊！这样我也不至于找阿姨给我导航差路线了，可丢人了。不过贺颀转念一想就算郑槐序问了出来，胡素兰也会说没关系，不会麻烦郑槐序的。她向来强势。
“没事，记得了。”
“那就好。”
“嗯。我先上去了。”贺颀转身打算回家。
“你等等，我妈刚才做了槐花饼，本来打算分一些给你们，结果胡阿姨好像不在家。你带回去吧。”郑槐序说着朝大门喊道：“妈，妈？贺颀回来了，槐花饼可以直接给他啊。”
邹佳瑾系着围裙出来，对贺颀说：“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个袋子给你装起来。”
贺颀还没来得及拒绝，又听见郑槐序说：“清江镇周围有好几棵像门口这课一样的槐花树，这会儿正是槐花的花期，好多人都会用槐花做槐花饼，。我妈做的槐花饼特别好吃。”
刚说完邹佳瑾就出来了。
“小贺先把这个带回去放着然后下来吃饭吧。我看你妈也不在家，你先在在咱们家凑合着吃点饭？”邹佳瑾把槐花饼递给贺颀，想着胡素兰不在家这孩子没现成的晚饭，不如让他在自己家凑合吃一顿。
贺颀小心地接过饼，“不用了阿姨。谢谢您的槐花饼。我妈待会儿就回来，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就先回去了。阿姨再见。郑槐序再见。”说着就上楼了。
邹佳瑾看着贺颀的背影，没忍住小声说了句：“这孩子，有点内向啊。”
“我的妈啊，人家才刚搬来，和咱们还不熟，礼貌客气也正常。”郑槐序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在地上蹲着完弹珠的元元说：“邹阿姨，你做的槐花饼比我妈妈做的好吃多了。你下次什么时候做槐花饼啊？下次你做的时候我还来你家玩儿。”
邹佳瑾被他逗笑了，“你个小鬼，已经预订好下次的槐花饼了啊？不过应该就是最近吧。槐花花期不长，有时间就做。不然花期一过得等明年咯。下次阿姨做槐花糕，要做的时候就让你槐序哥哥去叫你。”
“嗯嗯，好期待！”
贺颀找出钥匙打开门，把槐花饼放在餐桌上，倒了水喝，然后去房间找出自己的手机看到胡素兰发了微信。
“贺颀啊，现在应该到家了？我今天晚上晚点回来。你回来饿了的话先将就吃点冰箱里的三明治和水果。吃了就赶紧复习吧，别玩手机啊。”
“知道了。”贺颀回复她之后活餐桌打开了装着槐花饼的袋子。
打开袋子拿了一块尝了尝，确实很好吃。
袋子打开的瞬间贺颀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房子旁边有棵槐树，昨天被子里淡淡的香味也是槐花的味道，现在又吃了槐花饼。四月五月还真是属于槐花的季节呢。
那郑槐序的huaixu应该也是四月槐序的那个槐序吧。
贺颀吃了两块饼就回房间写作业了。
槐花很美，味道很清甜，但是这些稍纵即逝的，无法一直留住的美好是他贺颀不应该留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