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星星不太亮，或许是因为被飘回来的乌云挡住了，天空暗得像墨汁。
月光很稀疏，远处的树木枝叶交错，投射在地面的斑驳阴影，让路灯昏暗朦胧，显出几分诡异感。
一根电线杆子最多只能站一个人，所以姜欢对于温舒林靠近她的举动很不满。
忍了又忍，轻声说：“你能不能去旁边那个，非要跟我站一起干嘛？容易暴露！”
怕男生不懂，还跟教幼稚园小宝宝一样，指了指身侧大约三米远，街道对面的另外一根电线杆子。
为了看个戏，容易吗？
温舒林嘴角扯了扯，压低嗓音说：“不会暴露，你别担心。”
姜欢：“……”
一把拍掉男生的爪子，怒视：“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动我包子干什么？”
真是一点眼力见没有，现在自己和他是个什么关系心里没点数吗？
“阿欢……你拿两个，难道不是想要分给我一个的吗？”
温舒林一脸无辜，手背疼得很，也没有计较姜欢刚刚的粗鲁。
姜欢瞪圆了眼睛，差点爆粗口。
“我！”
扭头看一看，那对父女还没有从便利店出来，附近也没其他行人经过。
这才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了？哎哟我的天，跟杜思颜在一起呆久了吧你，脸皮都厚成城墙了！”
护食的把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赶快滚那边站着去，别妨碍我。”
脸颊鼓鼓囊囊，可爱的紧。
温舒林忽然神情恍惚，心跳加速。
有种错觉，自己和女孩还像从前一样，一点没有改变，仍然是那么亲密。
彼此是最亲近的人。
可惜——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很快，就化作无尽悲哀与苦涩。
姜欢脸上毫不掩饰，一点欲擒故纵意味都没有的嫌弃实在明显，叫人想忽略都不行，更别提装作看不见。
“嗯。”温舒林闷闷应了一句，听话的退到安全距离外。
其实心里不痛快极了，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温舒林和姜欢。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东西。
哪怕他愿意，姜欢也未必能接受。
温舒林盯着姜欢吃包子的背影，忽然很想猜测，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做出那些欺瞒伤害她的事情。
现在的他们，是不是比以前还幸福。
如果。
可惜没如果。
-
杜思颜父女从便利店出来，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
蚊子有点多，在路灯下飞舞着，但都不咬姜欢，反而一个劲咬温舒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遭报应了。
除了杜父手里一包烟，其余什么都没有，根本不能理解他们呆那么久干什么了。
选择恐惧症？
姜欢正纳闷着，就发现杜思颜从兜里掏出更多，粗略数一数，大概七八包烟。
好家伙。
零元购？
递烟的动作不小，温舒林自然也尽收眼底，顿时更加失望。
怎么可以偷呢？
杜思颜在他面前的形象叫他打死都想不到，私底下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他以为杜思颜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谁知道，竟是这副模样。
实在是叫人大跌眼镜。
杜思颜将烟塞进父亲手中，随即低下头，继续装哑巴。
她这次冒着风险多拿了两包。
希望可以让父亲高兴一点。
一路上，走走停停，杜父拉着她问了无数遍，就是得不到一个回复。
脸色越来越差，到现在已经是铁青色了。
杜思颜低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因为办事不力，引来更严厉的责罚。
“你说话呀，哑巴啦？”杜父气急败坏，抬脚踢了一下，“说啊，怎么不说话！”
女儿不吭声，他更加气愤，差不多已经是把最终结果猜个七八成相似。
“他没答应是不是？”
甚至顾不上回家再教训，街道上，他直截了当的质问，语气十分激烈。
心情跟那条白裙子一样，干干净净出去，脏不拉几回来。
杜思颜抿了抿唇瓣，沉默片刻才点头承认，“嗯。”
她的回答让杜父彻底炸毛，一脚踹向她的膝盖骨，骂得格外狠。
“废物！你是不是对人家态度差了？还是一点手段不用让人家厌弃了？不然怎么上次愿意给三十五万，这回却推三阻四的不愿意继续给钱！你告诉我为什么？！”
气红了双眼，胸腔剧烈起伏着，仿佛有股怒火憋在心里，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你说话！！”
“我……”
杜思颜捂着膝盖骨，眼眶通红。
她心里委屈得很。
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但对方给不出钱，她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强逼着别人给钱吧。
唯唯诺诺的模样叫杜父气疯了，伸手揪住她衣领：“你是不是蠢货？！你不会用手段啊！之前不是做的挺好的吗？回到家还来跟我炫耀吹牛，我还夸你长大了，懂事了，怎么现在变成这个鬼样子！”
到嘴的鸭子飞了，这换作是谁都会崩溃，何况是杜父这种心里眼里只有赌博的人，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物极必反。
精神绷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底反弹。
杜思颜突然一把推倒杜父，一张脸胀的通红，歇斯底里：“我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因为你出了个妈妈生病要钱治病的破理由！刚刚还没有对上，肯定是让温舒林看出端倪来，所以才拒绝了我！”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他现在借了，万一事后再去医院或者家里附近调查，发现妈妈根本没有生病，岂不是会来质问我？”
“你拿着钱逍遥去打牌喝酒，我怎么办？在他面前装了那么久的心血通通白费！”
“你现在还好意思指责我，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对父母，真是倒了血霉！”
杜思颜吼得嗓音沙哑，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喉咙又酸又痛，眼泪控制不住落下。
待她结束，空气弥漫着寂静，连风都不敢大声呼吸，唯恐惊扰了眼前这场闹剧。
默默转头，姜欢想看看温舒林的表情。
傻眼，茫然，无措，震惊，三观崩塌……各种复杂的情绪糅杂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啧啧啧。
该的呀。
早就提醒，死都不愿意听。
活该被骗，活该被虐。
姜欢心里暗爽，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压根忘记自己身处何地，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她都要笑出声来。
等杜思颜平息下来，杜父才开始反击。
杜父一脸凶恶，抓着杜思颜的胳膊，把她往前扯，冷笑：“老子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就养了个白眼狼，走，回去。”
杜思颜挣扎了几下，没能摆脱。
拉扯着走远，看来回家免不了一顿不轻的惩罚，也不知道杜思颜能否承受得住。
不可能跟到人家家里去看吧。
所以今晚的行动差不多也就告一段落。
拿着剩下一个包子，姜欢看看周围环境，准备回去洗澡睡觉。
“阿欢。”
正要迈步，耳边传来温舒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试探和犹豫。
“你是故意让我看见这一幕，好彻底清醒，不要再被思……杜思颜伤害吗？”
温舒林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艰涩的问道。
“想的挺美。”
姜欢撇撇嘴角，一针见血：“单纯想看你知道真相后难受而已。”
毕竟杜思颜这么爱演，如今她不配合一些，揭穿那个丑恶的嘴脸，怎么对得起对方那份敬业精神。
看到你们俩都难受。
简直是爽上加爽，棒滴很！
闻言，温舒林愣怔片刻，随后苦笑：“原来你并没有想帮我的打算，是我误会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如果不是姜欢，今天晚上他可能会陷入两难的境界，根本无法入睡，满脑子都是关于杜思颜的事情。
但是现在，杜思颜和父亲都暴露了本性，他反倒轻松了，没有任何负担。
额……
好像还是有点的。
-
呆呆愣愣站在便利店屋檐下，望着那突如其来的大雨，两人都有些迷惘。
这场雨来势汹涌，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延绵不绝的能下到后半夜。
姜欢不管不顾，哪怕知道即便男生没有叫住自己，依旧会赶上这场雨。
但这并不影响她瞪人，尤其是对象还是温舒林。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说不定已经到家洗澡躺在床上睡觉了！”
完全是没道理的话语。
从聊天到现在，不过五分钟。
温舒林却不敢顶嘴，小媳妇似的缩着脖子，一句话也不敢辩解。
扭过身子不碍眼，瞥见便利店最角落的位置隐隐约约透出雨伞模样的物品。
他嘴唇欲张又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告知。
反倒是悄悄进去，买了一把，重新回到屋檐下，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纠结之时，远处跑来一道身影打断了他的计划。
裴憾出现在姜欢面前，裤腿湿漉漉的贴在腿侧，一身潮乎乎的水汽，微微喘气，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瞧见温舒林也在旁边，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旋即恢复正常，淡漠疏离的朝他点了下头，视线移到姜欢身上。
“你怎么来了？”
姜欢感到疑惑，自己没有喊他，也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做在哪里，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你的朋友圈，知道你在爱心慈育院，快下雨了，想着万一你没带伞，我去接你一下，这里是从我那边去慈育院的必经之路。”
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一句谎言。
说完，裴憾抿紧双唇，垂眸看向脚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姜欢心中忽的一软。
即便自己肯定不可能淋雨回家，根本不需要裴憾千里迢迢特地跑过来，但对于这样一份无比真挚的感情还是无法忽视。
“谢谢。”
她轻声细语，目光柔和，眉眼弯弯，像月牙儿般的笑容，像一股暖流，注入裴憾心底，让他心跳漏掉一拍。
两人交谈间，大雨滂沱。
淅沥沥的水珠打在玻璃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声，伴随着电闪雷鸣的轰鸣，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温舒林握着雨伞的手收紧。
和裴憾在同一时间打开雨伞，上前一步，并道：“阿欢，我送你回家。”
火药味迅速蔓延，裴憾转眸盯着温舒林，眉宇皱起，眼底泛起寒意。
气氛沉闷到，一个轻微的触发点都能使两个人打起来，且谁也不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