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姜欢最讨厌姜乐。
大小姐最讨厌二小姐。
这是佣人们私下都交流讨论过的话题，不敢在明面上说，只是私下传来传去，最后已经下了定论。
两人面不和心更不和。
待在一块指定要出事。
这不，大晚上的，又闹起来了。
别墅灯火通明，隐约间能听到大音量哭泣的声音，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吵得人头疼。
七岁的姜欢倔强地不肯低头认错，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眼眶里泛着泪花，却咬紧牙齿不肯落下来。
“你还不认错！”
母亲一声厉斥吓得她肩膀抖了抖，却依旧倔强不服输。
她抬起头望着站在茶几前打电话的父亲，“我没有做错！”
她不需要认错，她没错！
“妈妈，你看她啊！”
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妹妹姜乐见状立刻嚷了起来，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指向跪在地上的姜欢，愤怒道：“爸爸，你看她还顶嘴！她不听妈妈的话！”
攥紧拳头，冷漠地扫了一眼姜乐，没有任何表示。
“是她先进我房间，搞得一团糟，把我的玩具全弄坏了，我才去她房间折腾的。”
姜欢梗着脖子说完，不甘心地辩驳，想要证明她真的没有错。
“你给我闭嘴！”
姜母狠狠地瞪了一眼，怒吼道：“不管怎样，你进妹妹的房间就是不对！”
“那凭什么姜乐可以进我房间？”
姜欢被她的话噎住，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赌气似的反问。
“你是姐姐，你难道不该照顾妹妹吗？”
“而且妹妹还小，身子又弱，万一磕着碰着哪里，谁负责？你吗？”
打记事起就这些话来回地在耳旁回荡，说个不停，早就腻烦了。
姜欢不服：“她就比我小一岁，心脏病是她手贱去动我东西的理由吗？又不是鬼上身，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啪——”
女孩脆生生的话戛然而止。
脸上火辣辣的疼，姜欢不由得抬手捂住右脸颊，心底升起陌生的情绪。
委屈、害怕、无措……各种复杂的情感在脑海里翻涌。
“我让你说话了吗？！”
姜母将茶几上的杯子摔在地面，目光冷冽，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姜欢，气急败坏：“我辛辛苦苦供养你这么多年，你连最基本的礼貌教养都学不会？”
“手贱？那是你可以用来形容你妹妹的词语吗？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两个孩子相处融洽，可偏偏姜欢从小就跟姜乐格格不入，甚至在外人面前总是故意针对姜乐，让姜乐受尽委屈，现在居然还好意思怪罪妹妹？
“你也配提礼仪？”
姜欢红肿着双眼，倔强的抿唇，忍住眼中的泪水：“你为什么不教育姜乐？明明她也有错，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
怒火上头，她根本忘了刚才母亲扇她耳光时候的痛。
有时候姜欢真心希望，甚至跪地朝月虔诚祈祷过无数遍。
希望姜乐可以马上心脏病发作，一点抢救机会不要有，赶快死掉！
孩童的心原本应该是最干净的，可因为外界种种因素，幼小的灵魂蒙尘，沾染上阴暗邪恶的气息。
逐渐扭曲变质，再也无法归位。
那晚，姜欢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发起高烧，昏迷三天才醒过来。
睁开眼身旁没人，下楼一瞧，发现父母在跟姜乐一起吃饭，一家子其乐融融。
所以说，妹妹啊，还是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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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乐想去海边玩，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议，但每次姜母都拒绝了。
下了海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知道，万一心脏病忽然发作呢？她可承担不起失去爱女的风险。
姜母拒绝后，姜乐便哭闹不休，抱着她的腿撒娇，这次尤为激烈，哭喊声震天，差点把房盖掀了。
“妈妈，你带我去嘛！求求你带我去嘛～”
“呜呜呜，我保证乖乖的，不会乱跑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真的很喜欢海，求求你了～”
“动画片里的公主都去海边了，还遇见了小美人鱼，我也要去。”
“妈妈～”
小姑娘软绵绵的嗓音透着稚嫩的哀伤，一下子揪住姜母的心，让她硬不下心肠。
姜欢冷眼旁观下，原则又被打破，他们决定周末去海边散步晃悠一圈。
满足姜乐的心愿。
只为满足姜乐的心愿。
从头至尾，没问过姜欢的意思。
那天的天气很明朗，微风徐徐，阳光温暖，空气清新。
付费的私人度假区，所以沙滩上基本没几个人，不像别的地方跟下饺子似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海风吹乱姜欢柔顺的长发，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锁骨，黑色的裙摆随风舞动，衬托得皮肤越发莹白剔透。
她不想晒太阳，被姜母好生数落一通，最终如愿以偿留在树荫下乘凉。
风时不时将姜乐和母亲的玩闹笑意传入耳膜，惹得姜欢皱眉。
捡到一个破贝壳，到底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她完全不明白。
一阵海浪扑打岸堤上，波纹四溅，姜欢眯着眼睛，看着远方，仿佛看到了未来。
那是一个可以无所顾忌，畅快肆意活在当下的世界。
只是——
现在还太难实现。
“欢欢，姜欢。”
姜母叫了她好几声，她恍惚回神。
视线转移到姜母身上，茫然：“嗯？”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我喊你半天都没反应。”姜母疑惑。
闻言，姜欢垂眸遮掩眸底的情绪，轻描淡写地解释：“刚才走神了。”
“我去上厕所，你看好你妹妹，我留两个保镖在旁边值岗，你们不许吵架打闹。”
临走之际，姜母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姜欢，得到肯定回复后，然后才放心离开。
那么紧张做什么？
不屑一笑，提醒到点子上，姜欢猛然大脑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
如果，“不小心”淹死了……
从未有过的念头席卷而来，占据了脑海，让姜欢浑身发颤。
如果，“不小心”没人救……
不自觉开始咬大拇指，指尖刺痛，却丝毫没让她清醒，反倒更加疯狂。
放在旁边桌面上的一杯椰清忽然倒下，淋湿裙摆，也叫姜欢瞬间清醒过来，慌忙且心虚地把内心想法压下，不敢叫别人知道，那些阴影里肮脏的一面。
等她收敛好心情，抬眸望去，发现妹妹姜乐已经跑出老远，成视野中一个小点。
明明是个心脏病患者。
不知怎么得居然走得飞快。
姜欢吓得要死，来不及喊身后背对自己值岗查询有无可疑人员的保镖。
一路狂奔，追赶而去，生怕母亲等下回来发现她们不在，又要将所有罪责扣在自己头上。
越来越靠近，但姜乐听见呼唤不仅不回头，反而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似的。
姜欢急红了眼，拼命大吼：“姜乐！你停下来！不准跑！”
到底年纪小，此刻的姜欢不知如何是好，脑海一团糨糊，只记得往前冲，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不小心被小石子绊倒，膝盖磕破流血，疼痛使她暂缓脚步，导致姜乐逃出一段距离。
咬了咬牙，红着眼眶，强撑起来追赶，点点血珠甩到沙滩上，海水起伏一冲刷，很快消失不见。
在姜母回来发现俩小孩没有了，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在质问保镖时，姜欢和姜乐已经到达一处高高的礁石边。
宛如一个悬崖，站在这里风更大，吹得脸颊生疼，海水翻涌着巨浪拍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姜乐不安分地跑到最前面一块礁石上，只差一步，就会掉下去。
心肺骤停。
姜欢惊恐地瞪大双眸，瞳孔缩小，连话语都凝固在喉咙口，发不出半个字儿。
姜乐回头，咧嘴灿烂的笑：“姐姐，下面有好漂亮的贝壳。”
她笑得天真单纯，却无端的令人毛骨悚然，寒意窜进体内。
“你给我过来，站在那里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别天天像个傻子一样行不行！”
姜欢朝她大吼。
姜乐被吼蒙了，眨巴下眼，委屈地撇嘴，泪花浮现，“姐姐凶我！”
真的是受不了。
明明只相差一岁。
为什么她跟个智障一样。
姜欢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怒火，尽量用温和的语调跟她交谈，“你过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那你下去给我捡贝壳。”
指着汹涌海平面上起起伏伏的贝壳，姜乐貌似天真无邪的提议。
姜欢一噎，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不捡，你赶紧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否则我就让人把你抓回去，关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耐心迅速宣布告罄，姜欢板着脸威胁，眼睛直勾勾盯着姜乐，表示自己绝对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姜乐瘪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怯弱胆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还有一小步，不然她现在绝对已经掉下去了，暗松口气，正欲再劝说几句。
姜乐道：“你不给我捡，我就告诉妈妈你欺负我，说你故意推我，让爸爸妈妈打你屁股，罚你跪三天不准吃饭！”
她说得绘声绘色，一派童言无忌。
完全不知道说出口的话语会有多大的杀伤力，又会造成怎样恶劣的结果。
姜欢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目光闪烁不止，像是在隐忍什么。
发丝遮挡脸颊，叫人看不清她脸上表情，唯独能感觉到她僵硬的身躯和颤抖的唇瓣，彰显出她此刻的不冷静。
“怎么样？怕了吧。”姜乐得意洋洋，笑容灿烂地扬起下巴，“姐姐，你要是乖乖替我捡贝壳，我就不告状。”
溺爱下的孩子，总是格外幼稚任性。
姜乐并非真的愚钝，只是因为父母宠着她惯着她，才变得娇蛮无理，不懂事。
况且她就喜欢看到姜欢因为惧怕，不断妥协的模样，心里舒坦极了。
得意忘形，随便乱动。
一个眨眼的功夫，姜乐连喊叫都来不及发出，只觉眼前黑影掠过，整个人重重落入冰凉海水中。
姜欢愣住，眼睁睁看着姜乐跌入海水中。
先前站人的礁石上，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那幕不过是幻觉。
从始至终，这里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