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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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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泡在海水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不会游泳的人,只能胡乱扑腾,在水中挣扎的模样特别狼狈。

    姜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看见姜乐掉下去,她也跟着跳下去。

    或许是害怕后续惩罚,或许是有一点点想要救人,又或许是……

    她希望借此让父母看到自己的重要性,从而改变态度,对自己稍微好点。

    不过下来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每当试图挣扎上岸时,就会有东西拽着她继续坠入水底,窒息的感觉侵袭全身,濒临死亡的恐惧,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姜欢不断挣扎,求生欲强烈的支配下,一时半会没有彻底淹没,但四肢逐渐麻木,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海水呛鼻,呛得人直咳嗽。

    耳边还有姜乐拼命求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救我救救我,救命啊……救命……呜呜呜……”

    姜欢眼前阵阵发晕,胸口闷痛难耐,张开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像是哑了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搞不明白。

    真的有心脏病吗?

    怎么觉得中气十足的,比自己还精神。

    她们其实离岸边不远,但因为不会游泳,只能一味在水里挣扎。

    眼前视野越来越模糊,姜欢快坚持不住了,眼皮沉重到掀不起来,浑身酸软无力,脑袋昏沉沉的,仿佛有千斤顶压迫着她,喘不过气来。

    一声声呼唤带来希望,竭尽全力睁开眼,会游泳的父亲在朝自己游来。

    是要,得救了吗?

    宛如回光返照一般,姜欢用尽最大力量,将双臂伸向父亲的方向,呼喊道:“爸爸……爸爸救我……”

    想要抓住,而下一刻——

    她注视着父亲,直接略过自己,直奔身后的妹妹姜乐。

    姜欢:“……”

    全程连个余光都没给到,仿佛无视略过溺水的人根本不是他女儿一般。

    绝望涌上心头,这种被抛弃的感觉。

    既陌生又叫人浑身刺挠。

    姜欢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是心口疼得厉害,像是有刀割着。

    那些冰冷的海水顺着脸颊滑落,混杂着泪水和咸涩的海水,分不清是什么,唯独可以确定的是——

    很苦,很涩。

    姜欢已经没办法思考,意识一点点消散,陷入黑暗之中。

    就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噩梦,在黑暗中跑了好久好久,却一丝光亮都找不到。

    最终,停了下来,任由寒风呼啸着吹打着脸庞,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不会有。

    眼泪滑过鬓角,咸咸湿湿的,浸透了松软的枕头,一点点蔓延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欢突然听见耳旁传来细小的嗡鸣声,像是电流击中了她一般,浑身颤抖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纯白色,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洒满房间,给人增添几分凉薄的寂静。

    是医院,手背上针管的液体在慢慢推动着,滴答的声响格外清晰。

    姜欢慢慢起身,呆愣地坐在床上,脑袋有点懵,似乎反应不过来。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有点吓人。

    揉了揉额角,脑袋疼得要炸裂开,记忆慢慢苏醒。

    不给一点商量的余地,如那铺天盖地的海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出来了,又好像从来没有从那海水里挣脱,没顶窒息感如影随形。

    门口值岗的两位保镖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只是强打起精神站在门口两边。

    里头忽然传出一声长长尖锐的惨叫。

    他们瞬间惊醒,互相对视了眼,不由分说立马冲了进去。

    可里面什么可疑人员都没有,大小姐姜欢也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拼命嘶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抱着自己的头,疯狂尖叫,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一副崩溃到极致的模样。

    那两名保镖吓傻了,完全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更别提上前劝说。

    不断捶打着床沿,一遍又一遍,歇斯底里,声音凄厉的吓人。

    长期没进水,嗓子干涩,姜欢喊着喊着忍不住咳嗽,咳得肺部隐隐作痛。

    恶心、想吐、头晕目眩、失控。

    这一系列情况让她有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两名保镖吓坏了,慌忙上前帮忙拍着她的背部,轻柔得很,生怕把人给弄伤了。

    “大小姐您没事吧?”

    “这是怎么了?”

    “要不我们去喊医生来吧。”

    他们急切关怀的话语,让姜欢停止了尖叫,只是眼泪流个不停。

    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盯着他们,目光涣散,空洞,毫无聚焦,声音沙哑:“……我这是在哪儿啊?”

    虽然知道现在装作才苏醒过来的样子很奇怪,但她也顾不上了。

    将怨怼发泄出来是很不错。

    可随时而来的麻木感与疲惫感却让她再次陷入迷雾之中。

    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甚至连悲喜的情绪都没有了。

    保镖对视了一眼,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毕竟姜欢现在的状态实在诡异,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换感觉自己,烂掉了。

    -

    住院的日子并不舒坦。

    一巴掌呼啸而至时,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只感觉眼前有个阴影笼罩下来,紧接着便感受到了火辣辣的剧痛。

    姜乐的身体状况分明已经平稳,已经可以喝粥吃水果,之前还在有说有笑的,一点事情没有。

    可父母依旧黑着脸,好似谁欠了他们钱一般,凝重严肃得很。

    姜欢穿着病号服才一进来,呆了没有半分钟,母亲一言不合就甩巴掌,毫不留情。

    力度很大,左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

    为什么?

    姜欢心里冒出一万个问题。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看你做的好事,你妹妹差点就没了!”姜母指着姜欢的鼻梁破口大骂,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让你好好看着她,你做了什么?啊?你说啊!做了什么?!”

    虚弱的身子被摇晃没两下,姜欢便摔倒,狼狈地趴在地上,茫然地抬头问:“我做了什么?”

    她是真的不懂。

    整个人处于极端恐惧的状态,脑袋昏昏沉沉的,思绪混乱,什么都理不清楚。

    “你还有脸问?!”

    “是不是你把乐乐带到礁石边,然后你推她下去的?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她是你妹妹啊,你居然下得去手!”

    姜母怒火攻心,恨不得撕了姜欢,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拽起来,质问。

    “谁……谁跟你们讲是我推她下去的?明明是她自己乱跑,我追她喊她摔破了膝盖,她都不回头,后来也是因为她想捡贝壳,才摔下去的,我还是要下去救她的!”

    “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啊?是姜乐又胡说八道了对不对?是不是你?姜乐!”

    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姜欢一把甩开母亲的钳制,扑向姜乐,抓着她的双肩,激动地质问:“你告诉妈妈的?是你说谎了!你现在马上说清楚,说清楚!”

    “我……我不记得了……”

    闪烁不定的眼神暴露了她的心虚,姜乐咬着嘴唇,怯懦地望向姜母。

    “我只记得当时捡贝壳,然后好像……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不知道……”

    终是百口也难辨。

    窗外阳光刺痛双眼,姜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恢复了平常的冷漠,“我当时真应该推你下去,这样现在也不会感觉被冤枉,心里憋屈的快要死掉!”

    就这样吧。

    反正说什么都没人信。

    做什么都觉得自己要害姜乐。

    所以啊,什么都不需要掩饰了。

    所以啊,他们救不救我不太重要啦。

    -

    “所以啊,我不想下去游泳,阿憾,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用搭在肩上的白浴巾挡住整张脸,姜欢嗓音哽咽着,带着浓郁的鼻音。

    不重要吗?

    真的不重要吗?

    永远不是首选项真的不重要吗?

    裴憾心脏猛烈抽搐几秒,垂眸遮住眼睛中翻滚得心疼,声音微颤:“好。”

    “我们不去,我们不去。”

    他的声音温润低醇,像一股暖风拂过耳畔,安抚了姜欢躁动的情绪,令她逐渐平静下来。

    慢慢的,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伸手抱住了女孩,裴憾的喉结滚了几圈,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去了。”

    姜欢没说话,只埋在他怀里闷哼一声。

    肩膀下方几寸渐渐染上水分,湿哒哒的黏腻着皮肤,裴憾僵硬地搂着她,手臂缓缓收紧。

    他不知道她哭成什么样,但他知道,此刻的姜欢肯定特别脆弱,也特别敏感。

    可偏偏,越是不希望,越容易发生意外。

    姜欢镇定下来没多久,还在喝着水,一道身影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弯腰,一阵剧烈咳嗽。

    温舒林现在的样子实在不太好看。

    队伍一直输,成为最后一轮才终于胜利的失败者。

    身体跟虚脱似的发抖,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如纸。

    心里更是不好受。

    因为一直输,他又是那个最大的破绽,导致队友们心有不满,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难免会产生矛盾和隔阂。

    有些难听的话语总是会往耳朵里钻。

    温舒林站起来,看了眼姜欢,又看了眼裴憾,欲言又止。

    “有事吗?”

    看见他,就让姜欢想起海里父亲略过自己的举动,想到那天他也一样略过自己去抱杜思颜的行为。

    不由升腾起一丝委屈。

    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哥哥,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跟拍电视剧一样。

    “阿欢,可以帮我个忙吗?”

    温舒林走近,压低了声音询问她,面色焦急,像是遇到了什么困扰的事。

    “你说,什么忙?”

    姜欢皱眉,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潜意识抗拒,“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去做。”

    “就……思颜现在在酒店房间,说不定还在哭,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换衣服……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她,安慰她,让她别再哭了,这么一直哭下去对身体不好……”

    唇瓣扯了扯,姜欢不敢置信地望着温舒林,不敢相信他刚才那番话。

    “……你说什么?”

    他让自己去陪杜思颜,去安慰杜思颜?害怕杜思颜哭坏了眼睛?

    “阿欢,你就答应我吧。”

    温舒林哀求着,眼底划过一抹挣扎与无奈,却仍坚持,“算是我求你。”

    他这副样子,让姜欢感觉记忆里那个温柔可亲的竹马越来越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陌生感,和……厌恶。

    我的眼眶也是红的,我的泪痕也还没擦干净,你怎么看不见呢?你怎么会看不见呢?你怎么能看不见呢?

    姜欢忽然笑了起来。

    那种笑,夹杂着讥讽、嘲弄、绝望、悲凉,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孤立在这个世界外面,无依无靠。

    裴憾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他能够感受到,女孩的手比平日里还要凉。

    身体在轻颤,仿佛被寒冬腊月的北风吹透了骨头。

    紧紧的,紧紧地握住,试图给予她一点温暖,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能够令她稍微暖和一点儿。

    他轻轻唤了句:“阿欢?”

    只要女孩说一句不愿意,他今天就是打死温舒林,也不会让她被强迫。

    他感觉女孩回握的力道也很大,甚至还在加力,指甲陷入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良久,姜欢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未干涸的泪珠,却已经展现出了最美丽的笑颜,对着裴憾道:“我们去看看吧,毕竟是同学,我也挺担心的。”

    “最后一次。”

    她补充了一句,语速极其缓慢,却又异常清晰:“最后一次。”

    温舒林一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彻底失去,心底莫名涌起慌乱,但还是勉强地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

    夕阳照耀在姜欢侧脸,将她本就苍白的肌肤衬托得愈发白皙剔透,明媚的眼眸像是坠落了璀璨星辰般,熠熠生辉。

    谢谢你,我曾经长久又稳定的精神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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