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由吃入理
叶择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脸上大都充满讥笑嘲讽之意。
叶择心里嘿嘿一笑：
憋屈了这么久，得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惊讶，大家得让我小小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爽利一把。
叶择面上自然得镇定自若丝毫不理。
大锅旁的桌案上摆了六只大海碗，临渊掌门高足珍而重之地自背上解下褡裢，取出一只锦盒摆好。
想来所谓的秘制美食便是盛放在锦盒里了？
来宾皆被勾起了好奇心，有些还半探着身子张望。
叶择面对来宾揭开锦盒，只见盒中盛着色泽红艳的粉末，其中还点缀些许明黄。
叶择举起锦盒微微前倾让人看个明白，朗声道：
“体小玲珑藏烈火，性急方寸蕴真金。
花红原有娇羞态，果艳却无柔弱心。
更羡离枝别叶后，尤留浩气任浮沈。”
众人一听这首颇有韵味的诗词，一下之间都有点细细回味中。
场间瞬时都安静了不少，惊讶于这传闻中的叶择果然文才不斐。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叶择的声音又响起：“此物名为辣椒，诸君请稍候。”
辣椒末被均匀撒入六只海碗，约摸占了碗身的半高，叶择又调入白芝麻，花椒末，桂皮末，八角末等香料。
此时老庄头已开始陆续捞起趟熟的面条，淋上高汤，加入肉片。
油锅里开始微微冒烟约有七成热了。
叶择掌起大勺打起满满的热油，泼剌一声依次浇入海碗内。
热油爆着兹兹啦啦的诱人声响，异香犹如冲天般飘散……
“这……这是什么味儿？好香，好香。”
“花椒味儿，不对，花椒的麻味中另一股香味。方才说叫辣椒？难道便是辣味？”
来宾贵客虽看不起庖厨下人，其中倒有不少资深吃货，一闻便知不同。
香味入鼻，正是川人最喜的重味，不觉津唾满口腹中咕噜咕噜直叫唤。
热油渐凉，帮工们以汤勺捞出些许装于小碟上，与大骨汤面一同上桌。
叶择朗声道：“此物名为红油，可直接加入汤面里，诸君可依口味尝试。”
说罢开始指挥老庄头与帮工们清理广场。
小碟中油滋滋红艳艳的，其香刺鼻却层次分明，极激食欲，绝不令人反感。
庞颂德亦是老饕，见状向顾祝同拱手道：“蒙寂刺史厚爱，本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事已至此，顾祝同也是无奈，只得拱手回礼：“庞大人请用。”
“咝……哈……”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更有些贪心的一次加了过多连连咳呛。
庞颂德一口面汤先行下肚，憋得满面通红似正咬牙苦忍才能不发出声来。
三品的大官儿不论何时何地均不能失了仪态，看着甚为辛苦。
顾祝同不由皱眉，看在座诸人表现似乎并非什么美味，莫非掌门师兄弄了些怪诞事物，给这干贬损临渊的家伙难堪么？
但也不至于将临渊一系的全给坑里头了罢？
香气实在扑鼻，顾祝同夹起一筷吃进肚里，强烈的刺激自舌头起蔓延，如针扎火烧般顺着汤面落入腹中，直欲喷火……
“好！好！好！”庞颂德朝叶择竖起大拇指：“好东西，回味无穷，真个是……真个是……好吃极了！”
当代文豪竟然词穷，支吾半天只能赞一句好吃极了。
叶择含笑躬身回礼，只见西里呼噜的声响四起，官员豪族均顾不得颜面吃得正欢一如所料。
川人本就性喜重味，花椒更是早早流传，适应辣椒的本事自然也极快。
虽有不少人被辣的直抹眼泪，手上却是根本停不下来。
庞颂德身为文官未练武功，年岁到了时常有些痛风的毛病。
一碗红油汤面下肚，发了一身大汗顿觉神清气爽，看向桌上其余菜肴只觉索然无味，覥脸向叶择道：
“叶贤侄果有易牙之能，本官尚未饱足，可否再奢求一碗？”
须弥阁里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只叶择一名临渊外门弟子是布衣平民，开口讨要大失面子。
庞颂德这才灵机一动口称叶贤侄，自是拉上了寂无凌的关系。
不过这般做法又显得有些无耻下作，实在是胃口大开，忍不得了。
叶择躬身道：“大人见谅，此物尚未大范围培植，目前只得这些。不过辣椒有一件好处，无论入饭入菜尽皆可口，可谓百搭之物。大人可拌入菜肴用试用。”
心中暗笑：不吊着你们的胃口，日后拿什么来大发洋财？
庞颂德摇头叹息意犹未尽，目视李议郎。
议郎大人心中虽不舍，然而上官已有明示，不得不将一碟红油奉上。
用餐完毕，叶择又指挥仆妇侍者收拾碗筷换上清茶，不少人还咂着嘴回味，恋恋不舍。
内门大弟子身份是没了，外门大弟子身份还在，做这些倒不算逾矩。
顾祝同冷眼旁观，神情依然未见好转：一顿从未有过的美食固然带来惊喜，然而想靠口腹之欲便收买一众达官贵人，未免太过幼稚。
“叶择，忙完了速速退下。”
须弥阁里不是一介布衣平民久呆的地方，见叶择仍站在门边，顾祝同忍不住出声呵斥。
叶择并未依言，反倒前行几步在顾祝同面前跪倒：“顾师叔在上，弟子叶择求战。”
顾祝同为人处事遵规守矩，应变之能却有欠缺，一时竟回不过神来。
尚书郎刘文仪嘲弄笑道：
“草芥平民，以为有两手异数便狂妄无知。一个外门弟子竟出言挑战，可是轻视司门派？烹饪打扫才是你该做的，莫要失了本分。”
侧头看去，刘文仪人如其名，文质彬彬仪态翩翩颇具名士风范。
叶择微笑道：“刘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虽身在江湖之远，心系朝堂之上。”
“身为临渊门人不得不为国家大事操心，欲为圣上分忧。烹饪虽是小道，然则亦有理可循。”
看了看四周，叶择接着又道：
“一道看似简单的红油，碾磨的颗粒，添加的佐料皆需精心筹备，烹制时火候油温更需精确，过低则难以爆香，过高则焦糊味出矣。”
“刘大人久在朝堂，当知国事亦然如此，需分门别类，一环一节皆不可轻忽，否则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刘大人，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
一句数顿！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