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内谈
叶择做出这个决定,受影响的绝不是他一人。
临渊派上上下下都要沦为笑柄,作为临渊掌门,寂无凌首当其冲……
“五年为限!”
寂无凌竖起一只手掌:
“若不能成,为师要废去你内力,从头开始修起。”
“到时根基大损恐再难有此天赋,届时莫要怪罪为师。”
“我寂无凌的弟子可以走错路,但不能浑浑噩噩一辈子。”
有言在先,死生无怨。
师徒俩顺路前行,寂无凌指着临渊崖上荒僻的小屋道:
“给你三日时间收拾东西,三日后搬到这里来住。”
“其余的事情为师替你扛了,内门弟子这是谁也保不住你。”
看着叶择一脸落寞,猜想当惯了大师兄地位尊崇,忽然从云端坠落难免心态落差太大,又安慰道:
“那里曾是为师的居所,偏僻了点,日常打理勤谨些环境清幽,极适合静心修炼。”
叶择心中感激!
寂无凌已尽了最大能为,将叶择安排到此处未尝没有保护的心思。
在一处清净的所在能安心修炼是一说,再来也可暂避风头,免得四处流言蜚语惹得心烦意乱。
顺着山道一路迤逦下行,临渊派山门逐渐现出身形。
蜿蜒的山路上阶梯一径延伸,像只盘山的大蛇。
阶梯尽头的平台上便是临渊重地,议事之所——临渊阁。
这是一处占地足有两亩大的厅堂,亦装饰得极为奢华,轩峻壮丽!
鎏金的屋顶洒下四角飞檐,五张门脸,中央的大门日常都是紧闭着的,今日因寂无凌回山而大开。
堂前栽着成排的松柏,其间点缀着花盘盆景,藤萝翠竹。
从大开的门脸望去,便能见两侧壁上宝兵与名画间错悬挂,寓意文武双全。
中央两列楠木桌椅隔着可五人并行的过道对望,延伸至底则是五级台阶上的掌门之位。
“你先回吧。”寂无凌打发叶择离开。
“劳师尊费心了。”
叶择一走了之自是躲过一劫,只是寂无凌便不得不面对多方责难。
寂无凌笑着向临渊阁走去:“谁让为师倒了血霉,收了这么个徒儿呢?”
临渊阁里一众同门齐至,连早早出嫁的余绣晨都到了。
大蜀国侍中宁浩年岁本不与她般配,只因发妻早亡,续弦时便选中了这位临渊派二弟子。
寂无凌在掌门大位上坐定,亦是暗感头疼。
这一辈八大弟子一个不缺,实在太过事关重大。
答应叶择容易,要给同门一个交代却是难了。
“掌门师兄,择儿的事如何了?”余绣晨亭亭起身施礼问道。
她一身穿金戴玉贵气逼人,模样也极是端庄娴雅,大衬侍中夫人的身份。
寂无凌沉吟道:“难以劝得他回头……”
“师兄!”
顾祝同豁然起身又跪地磕头:
“择儿定是魔怔了!可不能由着他乱来啊。”
顾祝同情急之下连掌门二字也不喊了。
寂无凌皱眉道:“师弟快起来。咱们慢慢说。”
顾祝同断然摇头:“师兄不阻止择儿,我不起来。”
“哎……”
寂无凌叹息一声:
“一个个都这般执拗。他不愿学,强逼着又有何益?不如让他试试罢。实在不成再另想办法不迟。”
“不迟?怎生不迟?”
顾祝同争锋相对厉声道:
“就算废了他武功从头修起,根基大损之下至多是庸才一个。师兄!您现下袒护他,实则是害了他!”
接着又道:“您是他师傅,师命难违,便是他现下心中不快,久后也当能明白一番苦心才是。”
“明年三月便是藏经阁再开之时,我将入阁之机让与择儿,让他好好参悟《九纵诀》,总好过荒废年华万劫不复!”
“师弟有心了。这倒用不着,择儿真的想学也该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来让,何须你来?”
顾祝同一心为着门派,寂无凌心知肚明:
“只是……我觉得择儿并非魔怔了,倒想让他试试。”
顾祝同勃然变色,颤抖着起身:
“原是师兄也这么想!哈哈,哈哈……临渊三代奇才本该光耀世间,却代代衰落。”
“师兄,两年后门派大比咱们能胜么?您胜得过应不凡么?”
“本门已连败三场,第四场看着便已难为。七年后再次大比,难道还要一败再败,直至一败涂地么?”
“恐难取胜。”
寂无凌并无隐瞒据实以告。
虽是派内议事,如此示弱可见形势岌岌可危,实无把握。
顾祝同惨笑道:“择儿修习《飘渺畦径功》便是彻底废了。七年之后又拿什么去抵敌司门?”
“师兄难道不知贺画戟之女贺舞伊已是一品下修为,丝毫不弱于择儿么?”
他大怒之下满脸涨红:
“小师叔祖肆意妄为,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
“师兄本该坐镇大蜀中枢却被赶去荒僻的凉州,也是当年不顾大局,为名女子恶了圣上……”
临渊阁中人人面色大变。
“祝同住口!”余绣晨厉声道:“你满口胡言什么?”
寂无凌摆了摆手,神情萧索道:“让他说吧,没有外人。”
“师兄见谅!”
被二师姐喝了一声,顾祝同略微冷静:
“临渊派不能再衰落下去!”
“如今圣上多般猜忌外患当头,择儿是希望之所聚,若能循序渐进再耐心以待良机,必有翻身之时。”
“万万请师兄三思!”
“你说的我都明白。”
寂无凌凝目望天,只是栋梁交错的屋顶遮住了视线,一如当今纷乱复杂的形势:
“本门如今的局面,我有责任。只是把期望全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不觉有些过分么?”
“二师妹,宁侍中可有带了话?”
作为天子近臣,宁浩的话极具分量。
“择儿的事情倒是未提,只说圣上近来脾气越发暴躁,此后的动作怕是不会少。”
“夫君让掌门师兄在凉州小心行事。至于益州地界的诸多生意我尽力维持便是。”
余绣晨应道。
“圣意难测。史车骑闭门不出韬光养晦,咱们这一系被打压至深,本就该收敛羽翼。”
“司门派圣眷正隆,败给他们几场也算不得什么。”
“祝同,你当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丧失信心,怨天尤人!”
“择儿与临渊派上下历代门人都不同,他……很怪异。”
“《飘渺畦径功》我看过,也看不明白。择儿方才却对我说,他能看懂。是能看懂,不仅仅是想学《飘渺畦径功》。”
“你们真以为择儿是失心疯了么?以他的聪慧早熟,这话不会是乱说。”
“我思来想去,择儿这一出未尝不是一个顺势而为机会。”
“眼前便是泥潭,咱们主动踏进去,总比被人推下去好得多……”
寂无凌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