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师祖
在寂无凌的话语后，大家都沉默思考了一阵，即时响起顾祝同的声音。
“但能站在岸上，总比掉下去好得多？谁知道泥潭里有什么？掉下去，还上不上得来？”
顾祝同挺起身姿，锋芒毕露：
“师兄近年在凉州，我殚精竭虑督促门人弟子，便是为了临渊能挺直脊梁。”
寂无凌走下掌门宝座，拍拍顾祝同肩头道：
“过刚易折。拳头先收回来，再打出去才能更有力量！”
临渊掌门比个架势右拳握在胸前引而不发，不愧是名满天下的绝顶高手。
简简单单的比划便让顾祝同感觉全身都在拳势笼罩之下，处处破绽。
“这一招暗林虎伏还是小时候我传授给你的。武学之道非止强身健体，从中亦有许多处事道理。”
顾祝同听掌门师兄说起小时候的事情，心中一软：
“师兄之意不凡不敢违抗。只是门派无小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我依然认为此事太过草率直如儿戏一般。师兄还请再三思量。”
“明年藏经阁再开，师兄修炼《九纵诀》已至关键处不可中断，择儿若回心转意，我的机会还是让与他。”
寂无凌点了点头道：“此事便如此定了。我这便回凉州，其后尚有诸多事务烦劳师弟见机处置。”
送别了掌门师兄，一众同门散去。
每人心头都泛着异样的心思，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期盼叶择创造奇迹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茫然无措者有之。
寂无凌亦心知肚明，然则事已至此也暂无良策，只得等待时光推移心绪略微平定之后再行宽慰。
思量至此，不由摇头苦笑：
择儿啊择儿，真是给为师出了好大一个难题。所幸者即使你不懂武功，想要出人头地亦是不难。
踏上纵天双雕的背脊腾空飞去，寂无凌没有看到顾祝同一脸心丧如死。
顾祝同捏的双拳嘎嘎作响的模样，更听不到他的心声：
临渊完了，临渊完了！
引发这一场大风暴的叶择早早调整好心态置身事外，这一场风波想着就令人害怕，索性不去多想。
虽有三天期限，但第二天他便搬离了李妙锦的小院。
与此前的前呼后拥相比甚为凄凉。
同门中只有宁应知前来帮忙，据他传来的消息，顾莹莹原本要来，不过被梦乞嫣禁足……
李妙锦只是旁观，数次欲言又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或说不知从何说起。
八年的经历从脑海里一晃而过，叶择回过神时宁应知依然在他腿上酸麻处不轻不重地推拿揉捏。
他来时李妙锦已捎来口信，明日起叶择将被剥去内门弟子身份，贬为外门弟子。
自从事发之后待叶择一如从前的，也只有李妙锦与宁应知两位了。
“走吧。给你做好吃的。”
叶择站起身来，招呼宁应知回去居所。
“哈哈，这句小弟爱听得紧。”
做了外门弟子，老庄头此后可由不得他呼来唤去，今日的材料是宁应知来时带的。
两位回到荒僻小院，不想庭中平白多了一人。
一个大大的酒糟鼻子极为显眼醒目，正半躺在摇椅上一脸惬意地滋溜着小酒。
————叶择收拾小屋时可未曾见过，也不知这又脏又破的摇椅是师叔祖朱泊从哪儿找来的。
师兄弟俩吃惊过后赶忙磕头行礼：“小师叔祖。”
“格老子的，小宁这么唤便罢了，你小子唤什么小师叔祖？不知道老夫的身份吗？”
朱泊言语粗俗，说话更是高深莫测——简直摸不着头脑。
叶择愣了一会，小声试探道：“师祖？”
朱泊乜眼一瞟：“倒是有点小聪明，反应也快，怪道无凌对你青睐有加。”
“师祖来此可有吩咐？”叶择不敢接话。
“这里是老子的居所，怎么？老子来不得了？”
朱泊又从酒葫芦里吸了一大口，施施然道：“老子饿了。”
师兄弟俩赶忙告退去准备饭食。
叶择心中感动，寂无凌将他安排来此居然大有深意，能跟在师祖身边自有无穷好处，这一顿饭食做得分外卖力。
酒菜上桌，朱泊浑然没有长辈风范，吃得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一般。
尤其一道肉末茄子被他一扫而空，递过酒葫芦，满是油脂的嘴角含混不清道：
“此间进去墙角处左行三步，把毯子掀开，入地窖再打一壶上来。你们俩也喝点……罢了，过些年头再喝。”
叶择打好了酒再回来时，朱泊已是连连打着饱嗝，半靠在躺椅上消食：
“无凌赞你有易牙之能，果是不错！嘿嘿，这徒儿倒是有孝心给老子找个乖徒孙。乖徒孙，日后老子的饭食便由你包了。”
“师祖喜欢，择儿每顿都给您做。”
叶择收拾碗筷笑笑答道，分外乖巧。
“放下，那个先不忙，自有婆子来收。嘿嘿，你个外门弟子没人管，难道还敢不管我老人家？”
朱泊说话时老神在在的模样口气颇为倚老卖老，见之让人生厌。
偏生看在叶择眼里顺眼已极，这是自家沾了师祖的光，免去许多俗务。
“都坐下。说起《飘渺畦径功》倒是与老子有些渊源。嘿嘿，当年不听师尊教诲，非要强学的也是老子。”
朱泊一脸得意洋洋……
“择儿说来听听，到底看出了什么棒槌玩意？就不信你一个鸟毛都没长的孩子，能比老子看出的还多？”
叶择狠汗了一把！
不仅因为川中方言棒槌可不是甚么好东西，师祖句句不离粗鄙之物令人难堪。
更因这段秘辛从未听任何人说起过，想来门派已下了封口令。
他所不知的是师祖虽说外貌不佳，年幼时可堪称名震世间的神童。
只因选了《飘渺畦径功》当时便在临渊引发轩然大波。
怪道始终觉得寂无凌答应得如此轻易有些奇怪，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傅的师傅也干过这等蠢事。
说来也怪，自朱泊起临渊派每一代总要出些离经叛道的弟子。
朱泊极为硬气，定是要修习《飘渺畦径功》，否则宁肯不练。
师长们拿他没办法，只得将消息重重封锁由得他去。
幸亏如此，此事才未曾流传出去，只有临渊派历代中坚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