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师徒
叶择理了理思绪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梦乞嫣。
“又不是我把《飘渺畦径功》弄得声名狼藉的。”
只是今生仅见梦乞嫣如此疾言厉色,叶择不由吓了一跳,赶忙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多言。
只是心中一顿腹诽不可没有!
没有两位美艳师姑陪着说话,连吃饭都是就地吃,画地为牢便像个真正的牢狱。
除了拉撒片刻不准离开之外,顾祝同还下了令不许任何同门探视。
看来是铁了心晾一晾叶择,杀杀这个被临渊派宠溺惯了的孩子骄娇二气。
叶择也大约猜得到接下来的待遇。
若是坚持修炼《飘渺畦径功》,依临渊派门规大师兄的地位怕是保不住了。
选取了藏经阁一层的功法,内门弟子的身份便要被剥夺,一个外门弟子做临渊派的大师兄,传出去被世人笑掉大牙。
门派也绝不会容忍!
而曾经流传于世间的神童美名,不日便会被自甘堕落等污名取代,成为最具鞭策作用的反面教材。
顾祝同画地为牢的位置很有讲究。
叶择抬眼向须弥殿内望去,首先落入眼帘的必然是师祖高高在上的灵牌,门壁恰巧挡住了白常师祖灵位……
看临渊上上下下的态度,即使师傅再怎么偏袒自己,多半也无力回天。
何况师傅做事讲原则,便不是个偏袒的人,令叶择意外的是,第三日傍晚寂无凌便出现在须弥殿。
发生了这等大事,守护临渊派后山的纵天双雕出动,日夜兼程轮流接力载了临渊掌门回山。
“掌门师兄。”
光天化日下看守叶择两日三夜,梦乞嫣与李妙锦也颇觉疲惫。
对只有不到十岁的叶择而言更是一种严厉的体罚。
寂无凌自己也是风尘仆仆,还散乱着的头发显是来不及做一点打理,一到临渊便匆匆来此:
“两位师妹辛苦,请先去歇着吧。”
开口就赶人,看来是要来一场师徒间掏心掏肺的长谈。
梦乞嫣与李妙锦同时施礼告退,李妙锦张口预言却被寂无凌打断:“我心中有数。”
寂无凌面对着叶择也是席地坐下:“累不累?”
“关在这里,累坏了。”叶择失笑道。
师徒之间自从叶择从中庭大树上跃下,相处越发得宜。
寂无凌每年两月回山的时光竟也让叶择早已成熟的心灵颇为期待。
说起来寂无凌待他亦师亦父,有时又像兄弟。
自从上任凉州,不知是日常政务太过疲乏,还是迎来送往总以假面示人,每回寂无凌回山总是心情愉悦。
虽仍是一派之长,朝中大员的风范,不过待人接物不再刻板,时不时还打趣一二。
“还能笑啊?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寂无凌拈须微笑着捋了捋胡子。
“说给为师听听,看看是不是真失心疯了。”
叶择苦笑摇头:“弟子也说不清。总之这本《飘渺畦径功》弟子看得明白。”
“以你的聪明伶俐,也不必非要学《飘渺畦径功》不可。”
寂无凌话中隐含深意,叶择心中生起一阵暖流。
在师傅洞察人心的目光下,叶择没有隐瞒:
“《九纵诀》弟子也记下了,要学也成。只是《飘渺畦径功》所述在弟子心中当真是大道至理,见它明珠蒙尘实在不忍。”
“更不愿偷偷摸摸,既然要学,定要堂堂正正将它摸个透彻明白,发扬光大。不负白师祖之名!”
寂无凌当然清楚叶择得执拗性子,认准的事情很难劝说他改变想法。
只是明里公布修习《九纵诀》,暗中修习《飘渺畦径功》,待修炼有成再行公布倒也不是不可以。
实也是一条方方面面都能接受的路子。
只是叶择自见了《飘渺畦径功》,那种空虚寂寞无从所属的心思被一扫而空。
堂堂正正地继承《飘渺畦径功》已是他心中执念,亦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一部知音法诀还要遮遮掩掩,叶择不能保证会不会抑郁而亡,他还是带着些少年气的,并不真像中年人那么权衡利弊……
“你知不知道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寂无凌话锋一转。
“知道。我没有埋怨师叔师姑他们。”叶择有些无奈丧气。
任何一个世间总是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越往高层便联系得越发紧密。
诸如顾祝同的汉中顾家,梦乞嫣的江州梦家,甚至是宁应知的巴中宁家,无一不是临渊派的铁杆盟友。
既然送了族中子弟进临渊派,一旦临渊有难,想要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地位稳固甚至蒸蒸日上的临渊派自然也能给他们带来无穷的好处。
这些豪族与宗门的利益可谓牢牢绑定在一起,说是荣辱与共绝不夸张。
顾祝同的狂怒,梦乞嫣的冷言冷语,叶择都能理解。
那是一种殷切期盼面对残酷现实时的错愕,挫折与不甘。
叶择在下代弟子中卓尔不群,从临渊派直延伸至身后的世家豪族,人人都报以极大的期望。
叶择演了这么一出,无异于给了这支派系一记沉重的耳光。
临渊派被万众期许的上限陡然消散,是实实在在的任性妄为,梦乞嫣一句白眼狼可不是凭空胡说。
“有几分把握?”
寂无凌对爱徒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足够耐心,并不是一味地强求或是劝说。
倒是抽丝剥茧,将条理明列而出让叶择考虑清楚。
“五分吧,不能再多了。”
叶择抬头直视寂无凌的目光,又丧气垂头:
“您还是当弟子毫无把握好了。”
一部恶名昭昭,尚未修炼的功法,毫无把握似乎合理一点……
“还要坚持么?”寂无凌这句话分量不清,已是叶择最后一次机会。
叶择断然点头:“继承白常师祖衣钵,就学《飘渺畦径功》!此生无怨!”
“有时为师也搞不懂你。”
寂无凌拍拍叶择的肩头站起,袍袖一拂将地牢抹去。
“走吧!”
“弟子也搞不懂。就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罢。”
叶择甩着发麻的四肢,随寂无凌行去。
“呵呵!哪来那么多奇谈怪论?”
寂无凌大觉有趣,哑然失笑: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听着倒是有趣。”
“得嘞!看来不是你失心疯了,是为师失心疯了才陪你赌这一把。”
“可怜一大把年纪,还要被人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