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谓立场
“阿柒,你是不是对城里的雌性有意见?”惊蛰皱着眉头问她,殷柒本来就和一般的雌性不一样。如果是看不上她们,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过孤单。
“有意见?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熟悉他们。”殷柒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摊开了一张图纸,拿起一根炭笔。
九嶷走到桌前,示意他们两人坐下,然后问殷柒
“既然不是看不起,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平时对于其他雌性,除了必须的接触外,你原本就极少理会她们。”
“因为我这个人,看缘呀。我觉得气场合不来就宁愿不去接触,也比强迫自己去和她们打交道来得好。”
殷柒看着还是不明就里的两个雄性兽人,只能轻声继续解释道,
“大巫,和我合得来的雌性要不然就是天性温柔,心性坚韧,哪怕哪一天家里的雄性兽人出了事情,也能支撑起整个家庭。要不然,便是独立自主些,不会事事依赖兽人的。”
殷柒想着城里遇到的为数不多的雌性说
“城里见过的雌性,要不然就是被宠坏了有些骄纵,要不然就好像是柔弱的小花。平日里除了一些必要的琐事,似乎都没见她们如何在外走动。我总觉得……”
“你觉得兽人把雌性养坏了吗?”大巫突然鬼使神差的冒出来一句,惊蛰和殷柒都愣了愣。惊蛰是觉得惊讶,殷柒是没想到大巫会看穿她的想法。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点头承认了。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兽人之中,雄性兽人和雌性之间进化的程度差的太多。就好像是兽神将所有外表上的优点都给了雄兽,而雌性仿佛是被遗忘了一样。”
将话头打开,接下去要再说下去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并不是说不公平,我个人的看法是,雄兽有着优于雌性的外在条件,所以他们承担了城邦和家庭中的大部分工作。而这些工作又间接锻炼了他们的体魄、心智。雌性被娇宠着长大,她们的主要任务似乎就是生育。不需要付出多少就有兽人帮她们解决后顾之忧,所以相对应的她们在体魄和心智上就落后了雄兽们许多。”
殷柒看着若有所思的大巫和惊蛰,微微垂下眼睛。
“但是,一个种族的发展中,雄性和雌性的进化应该是一起的,即使有差异也不会,也不能差别太多。可是兽人们给我的感觉却是,雌性的进化落后太多了。按道理,未来雌性也是现在雄性兽人的孩子,母体再如何也应该有继承雄兽一方的某处优点。可是在雌性身上,这些似乎被抹除了一样。”
“既然先天的条件无法被发挥,那么通过后天呢?让雌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减轻点雄性兽人的负担,不过分吧。维持一段家庭关系,最重要的不就是两边的双向奔赴吗?”
惊蛰迟疑的看看自己的老师,他觉得这段话有些耳熟,但似乎又和大巫之前转述的有哪里不一样。他不禁思考,难道人族的想法都是类似的吗?
不然为什么都会致力于让雌性走出去。
九嶷看了惊蛰一眼,惊蛰不着痕迹的点点头,迟疑的开口说道,“但是保护雌性是雄性兽人的天职。”
“你也说了只是天职而已,但并不是非做不可吧。可一个会感恩,会回报的雌性总比一个觉得雄兽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雌性好吧。”
九嶷看着彼此还在互相讨论的殷柒和惊蛰,回忆着许久以前恋人说的话。
‘阿九,这个世界的雌性怎么这样,不能因为数量少就无底线宠着啊。最坚固的城邦往往不是从外部被打破的,而是从内部被敲开的。’苍昊英俊的脸上布满了阴郁,眼神有些晦暗。
‘如果这一代雌性已经没救了,那我们就培养下一代。华安城的雌性绝对不能养成自私自利的样子,我不能忍受这个城邦未来的有可能毁在自己人身上。这绝对不行。’
“你当时,真的很失望吧。”九嶷轻声叹息着
“大巫,你在说什么?”惊蛰和殷柒的讨论早就停下来了,都在桌边看着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的大巫。
九嶷迟疑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停住了。最后他还是询问殷柒,
“殷柒,你觉得对于雌性来说,现在我们还应该做些什么?”
“……能做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巫。”
殷柒叹口气继续说“最重要的不应该是雌性们能做到什么,而是她们真心想要做什么吗?我们现在能做的大概是给个机会,让她们先走出自己的舒适区?”
大巫让惊蛰和殷柒先退出去,让他一个人安静下。走之前,他给了一本画满了祭祀过程和注意事项的图册,示意她拿回去观看。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殷柒带上幕篱一起出了城主府,走在城中的街道上。街上的兽人并不是太多,可也不会太少,殷柒跟在惊蛰的身后看着街上的一切。
大部分兽人都是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手里拿着今天捕获的猎物或者提着要在市集上交换的东西。
“华安城现在算是兽人四座城邦中较为繁华的一座,不管是雌性的数量还是兽人的族群种类都是最多的。阿柒,你刚才说的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殷柒看着惊蛰,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会和他意见相左,虽然不是什么太大的分歧,殷柒反问他,“惊蛰,你真的觉得雌性被雄性兽人娇养是好事吗?”
这句话惊蛰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看上去还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或许在他的眼里,雌性想要出来帮忙是可以的,但是最好还是应该呆在家中被兽人养着。
“大巫怎么教的你啊,明明他自己也是希望雌性能够更独立一些的。”殷柒叹口气,她扫过街面上为数不多的雌性,那些雌性的身边都至少有一个雄性兽人陪伴。有的是伴侣,有的是追求者们。
“兽人在外努力生活的时候,风险会更大些。危险地凶兽、敌对的兽人,不可预知的意外,我不相信没有人会一直不遭受这些。即使是你也曾遭遇过,不,应该说你遭遇的次数反而更多。”她斜撇着惊蛰
“雄兽们有时候也会受伤,也会需要保护。惊蛰,如果你受伤了暂时动不了了。哪怕有自己的兽人帮你,但是也会希望自己的雌性在这个时候能够站出来,帮你分担一些事情吧。因为你们是伴侣,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惊蛰有些狼狈的别过脸去,殷柒的话里没有半点指责,但他就是觉得像是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着。
“问问你身后的兽人吧,虽然雌性数量确实比较少。但是他们都是很出色的兽人啊,以后也会有伴侣的。设想一下,万一真的有那一天,他们会希望自己的伴侣是什么样子呢?总不能是哭哭啼啼的一点忙都帮不上,或者是反手取消结契另找兽人吧。”
殷柒小声嘀咕着,“如果是前者,最多麻烦点,但如果是后者,真的就是雪上加霜,太令人失望了。你说对吗?”
她反身询问后面的护卫队,站在她身后的是个虎族的年轻兽人,还没回答就先涨着通红的脸蛋,耳朵紧紧的竖立着。
“啊,这个……可能,嗯,可能是这样的吧。”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站在他旁边的同伴有点怜悯的看着他,这家伙一会肯定要后悔自己居然错过了和巫女搭话的机会,表现得如此差劲。
殷柒没去注意身后可怜的小护卫,惊蛰已经把自己从有些抑郁的情绪里拉出,正在看着她。殷柒笑着,说的话却让惊蛰心里有些吃惊。
“我一直都相信,从彼此感情上自发想要结侣的结侣才是真正的结合。但我也知道兽人对于雌性的占有欲有多么强烈,私底下争取与雌性结侣的争斗有多激烈,这是他们一生只有一次的伴侣。可是,为什么要背着雌性去做这些,让她们知道不好吗?知道自己是被雄性们千方百计争取到的,这样不好吗?让已经结侣的雌性知道她们每一个都是被自己的兽人宠爱,难道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除了一些种族天性里面带有一雌多雄习惯的兽人,还有部分雌性其实也是有多个伴侣吗?她们的雄性伴侣的真的不会因为这个难受吗?惊蛰,有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心疼心疼下那些兽人?”
惊蛰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殷柒,他的眼睛是殷柒从未见过的明亮,好像殷柒说了什么让他十分高兴的话
“那你呢,你以后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对你的伴侣吗?哪怕他受伤了,残废了也不离不弃吗?”
殷柒听着惊蛰是问话,忍不住掀开幕篱的一角,冲着他明明白白的翻了一个大白眼。没有好气的问他,“我说了这么多,你的重点就放在这里吗?”
惊蛰伸手,放下了她掀起的透纱,还嘱咐她千万别随便掀开。再次让殷柒忍不住咬牙,一行人慢慢的走在大街上,时不时有经过的兽人向惊蛰行礼,然后自以为隐蔽的把目光瞟到殷柒的身上,殷柒早就已经习惯这样的打量。
迎面走来一群兽人,为首的是一个年龄很大的雄性兽人,殷柒下意识的想用拇指去勾身边的人,但最后只是在惊蛰的手背上划下一道白痕。惊蛰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殷柒的手心,等到那群兽人走到面前才放开。
“城主大人”那个年老的兽人笑呵呵的说道,他和殷柒前几天见过的没什么差别。花白的头发,不再挺拔的身躯,右臂上显眼的十字疤痕,拄着拐杖。
“苍长老”惊蛰回了一个礼,然后转头告诉殷柒。“这是禽类矛隼一族的苍长老,他以前也是矛隼的族长。”
“苍长老。”殷柒同样回了一个礼,她现在看起来冷淡而疏离。
“巫女大人”老者同样笑呵呵的回了一句,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眼前的这个雌性。哪怕她有着巫女的身份,同样的殷柒也没有因为遇见他就摘下头上的幕篱。
在两群人站在街边闲聊的一会功夫,殷柒趁着有幕篱的遮挡把对面那群人都先观察了一边。大部分都是有些年纪、正值壮年的兽人,里面几个看着惊蛰的眼神颇为不善。偶尔扫过来的目光也带着不屑,甚至还有几道让殷柒觉得恶心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
被遮住的面庞浮现出一丝厌恶,忍着没有动弹。
“苍长老现在要带人出城吗?马上就要天黑了。”
“族中临时有些事情,实在是着急。只能抓紧时间带些族人去处理。”
“能让苍长老带人去处理的事情,一定很着急。如果需要帮忙,长老尽管来城主府找我。”
“哪能麻烦城主啊,只是族中一些不是太大的事情,自己就能解决。”
惊蛰和苍长老却是一来一答,聊得融洽,最后还是苍长老带着人继续赶往要去的地方了。
“我不喜欢那个老者,包括他身后那群人。”等到那群兽人离得远了,殷柒向惊蛰抱怨道。
“你先忍忍吧,最近矛隼一族不太对。我有段时间没看见他们的族长青彦,里面有兽人……”惊蛰止住话头,向殷柒摇摇头,暗示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另一边,苍长老背后有个兽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后,眼睛瞄向隔开一段距离的惊蛰一行人,轻声问他“长老,刚刚遇到的那个虎族崽子,会不会……要不”
“嗯,不需要”年老的兽人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
“应该只是凑巧,青小子想要传消息出去,没那么容易,我们还有时间。现在先去把人追回来才是主要的。”老人原本笑眯眯的表情早就变得阴测测的。
“是,大家快跟上。”苍长老将拐杖点的飞快,一点都不像他平时拄着拐杖走路的样子。
如果不是城中禁飞,又有禽类兽人在巡视。我又何必……哼
他愤愤的想着,眼见可以看见城门,脚下更是马不停蹄的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