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谓暗流
有一只上体深褐色的燕隼停在门外的榕树上。安泰还没有回到家里就发现了这只燕隼，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他太熟悉这只鸟了。上半身深褐色的羽毛，下肢是白色的，头顶上还有几根红色的胆毛。
他知道这只燕隼家中有好几个兄弟，每一个都似他的这般模样。可是从小到大，只有他能毫不费力的从一群一模一样的燕隼中间准确无疑的认出他。他曾经以为，他们会这样相处一辈子。
但是现在，安泰有点迟疑，真的是他的朋友回来了吗？可是，树上的那只鸟儿的体型和他那位曾经的好友的差别有些大。树上的这只像是一只幼鸟，刚刚学会飞翔，跌跌撞撞的弄得满身都是泥土。
下一秒，那只鸟儿费力的扇动着自己幼小的翅膀，落在他的肩上，马上又倒头跌落在他背后的竹篓里。安泰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反手把手上的一些草药扔到了竹篓里，因为在那只燕隼跌落的那一秒，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说，
“救我，安泰。”
惊蛰带着殷柒一行人在城中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城主府。殷柒站在门口，摘下幕篱，沉着脸问他“为什么是回来？”
这和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中。
惊蛰沉默了一下说“我们从没有向外公开过巫女的身份。”
殷柒听完，回想了刚刚的事情便沉默了下来，蓦然笑了一下“需要我搬到城中居住吗？不一定要在城主府，最好在附近找个近些的地方就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让人尽快把你……你们的东西拿过来。”
没想到却招到殷柒的反对，她摇摇头说“还是等找到合适的住所再搬吧，我不想一直住在城主府里。”
两人身后的护卫队继续保持着安静，今天站在队伍最前头的人刚好是米乐。米乐皱着眉头看着似乎要僵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啧的一声。
这算怎么回事，明眼的兽人都看得出来城主想要追求殷柒，可是殷柒却不愿意也不回应。如果是像那些普通的雌性一样，想要吊着城主，又不大可能。他们有时候在一起的氛围，有的时候似乎更像是……
米乐目光偶尔落在身边的伙伴们身上，对了！更像是同伴、兄弟，而不像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
可是，这种话要怎么和族长讲呢？
“你们打算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赤垣斜靠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一根廊柱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行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队护卫队，队伍中的米昆和自己的哥哥互相对视了一眼。米昆向米乐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米乐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没理会他。赤垣不知道身后兽人和对面的自家兄弟的目光交流，最后视线扫过他们两人之间隔得并不远的距离，落在惊蛰的脸上。
“阿柒，这三个月你最好先暂住在这里。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们还不着急。“
“……好“殷柒觉得自己尴尬的想要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这个门口的前院上一下子聚集了小十来号的兽人。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微微低下头向惊蛰小声的说了一句，走了。就独自一个人快步往自己在这里的院子里去。
两个兽人彼此看了看，赤垣先带着自己的那队人要往另一边去，被惊蛰喊住，
“我还是从前的看法，我不认为你们适合在一起。“赤垣冷笑着，下一秒就恢复半兽人的模样，蛇尾啪的一下甩到惊蛰的脚边，带起一地尘土。
“说这句话之前，麻烦先把你自己的尾巴藏好。和竞争对手说这种话，你是觉得你傻还是我傻？”
他们在院门前不欢而散的时候，殷柒见到了在自己房间中等待许久的九嶷。大巫的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雌性，一头棕褐色的短发，面容看起来勉强算是清秀。可殷柒知道，这样程度的清秀已经是兽人中难得好看的雌性。
“大巫”九嶷点点头，看着殷柒就像是看着自己十分满意的一个孩子一样。然后他让身边的雌性稍微走近了一些，向殷柒介绍道，
“这是墨染，是我曾经教导过的一个狐族雌性。这段时间，她暂时跟着你。殷柒，你若是有空，就麻烦教导她。”
“教导？”
“对”九嶷示意殷柒看向墨染的眼睛，她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一片沉静，很安静。而直到现在，墨染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是当年那场叛乱中留下来的孤儿，当时受了一点刺激。这么多年基本上和其他兽人，包括雌性都没什么交流。”九嶷让墨染在一边坐下，墨染听话的跪坐在九嶷的身边。
“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她之前这样还好，可是不久前，她成年了，进入发情期。”
殷柒一愣，她当然知道什么是发情期。就像是人类女性每月的好朋友一样，在这里兽人把雌性们的好朋友称为发情期。那代表着这个雌性已经可以孕育新的生命，有了能够成为母亲的资格。
也表示她周围的雄性兽人们可以开始追求她。可是这里的发情期并不是每月一次，而是四个月一次、半年一次，身体稍微差一点的雌性甚至将近一年才有一次。
“她大概三个月一次的频率。“九嶷有点苦恼的揉揉眉间，放下手看向殷柒。墨染身上这个，在普通雌性已经算是十分优秀的频率，对于曾经真心教导的大巫来说却是一切烦扰的开始。
“我抚养她，教导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看见她识人不清，落入个生育机器的下场。最重要的是……“殷柒对大巫接下去说的话似有所感，抬起头看他。
“她是我除了惊蛰之外，第二个认真教导的孩子，她会的东西很多。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想她可以帮助你。”
殷柒思考了一会，抬头问九嶷，”您都教导了她什么？她主要学的是哪方面的学识，墨染大概学到什么样的程度？“
九嶷告诉她，“我教惊蛰什么，她就学什么。我曾经的设想是给惊蛰培养一个可以完全安心的伴侣和属下。她平时不怎么开口说话，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她大概学到什么程度。但是如果是搏斗上面，以她现在的武力，大概可以在三个二阶的兽人全力进攻下支撑一柱香的时间。“
殷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去纠结为什么大巫说的是曾经的设想，为什么又去放弃了这个打算。心里面大概有点谋划，想着其他方面现在没办法知道，但是武力值要测的话还是可以的。
她也没有去纠正九嶷大人曾经设想的完全安心的这个想法，人性不可测，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可靠、安全会不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多。
她看得出来大巫在等她询问，可是她暂时不想如他的愿。问了也知道答案就在哪几种可能里面，现在的情形不问比问了好。
殷柒向大巫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墨染，并且以后也会帮她相看好的伴侣后，就有兽人来找大巫。等九嶷走后，殷柒回过头看向还在跪坐在地上的墨染，便同样席地一坐。
墨染的眼神里闪过一缕惊讶，但是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殷柒笑着和墨染打声招呼，
“墨染？“
“巫女大人“听到墨染的称呼后，殷柒马上提出反对。
“不用叫我大人，人前叫巫女，人后叫声殷柒就好。“墨染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巫女，她大概不知道。来之前九嶷大人曾经吩咐她，平日要好好的听巫女的吩咐、尊重她，但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要随时告诉他。
“殷柒“殷柒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墨染一起从地上一起起来。带着她去到她隔壁的另一个空置的房间。一边给她介绍院子里的情形。
“这个院子里目前就只有我和赤垣，赤垣是蛇族的兽人，现在也是我的同伴。平时护卫队的人只在这个院子里的外围，没有重要的事情不会进来。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殷柒转过身，提醒她。“赤垣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们之间有的时候会比较亲近一点，但是我还没有接受他。你若是觉得不自在，可以不用管他，他的脾气不是特别好。“
墨染的表情有一点点些许茫然，大概是没反应过来殷柒话里的意思。所以那个蛇族兽人是巫女的追求者吗？可是为什么巫女大人在还没有接受他的情况下，会两个人言行亲密？
殷柒也觉得十分头疼，当时和赤垣商量两个人关系的说辞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那么多。只是拿着救命之恩来说，没想到到最后把自己整得像是一个渣女。
“反正，你以后就知道了。“她小声嘀咕着，领着她往院外走，打算去吃些晚饭。
“是因为殷柒还没成年吗？“殷柒走在前面的身影一僵，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没想到身后的墨染竟然看出来这一点了。不过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吧。
“大概，是吧。“殷柒回答的有点心虚，但是声音很平稳，走在背后的墨染便没发现什么不对。等转过几个拐角，遇到那个叫赤垣的蛇兽。等到那个蛇兽听完殷柒的介绍和解释后，不太友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墨染才大概明白巫女刚刚为什么那么说。以及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充分体会到那个叫赤垣的蛇兽脾气有多么的不好。
“你是怎么忍受他的脾气的？”
“嗯？”殷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墨染问的什么
“那条丑蛇兽的狗脾气，你怎么忍受的？”殷柒在心里嘀咕，墨染过几天都会骂人了，赤垣是不是把人整得太狠了。只是个雌性而已，要不要私下里劝一下。随即摇摇头，算了，别劝得太明显，不然可能后果更严重。
墨染却误会了殷柒的回答，以为她是不觉得赤垣的脾气难以忍受。
“好吧，他对你和对其他人完全是两幅面孔。”她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正在格物坊的工地上。里面兽人们热火朝天的按着木板上的图纸们工作，远处的墙角下堆砌着大量定做的黑色的圆形陶管。
她们身后不远处，陶老正晃着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图纸上的设计，不时点着头。两个人今天只是偶然路过刚刚开工的格物坊，没想到被正在现场的陶老抓住询问所谓下水道的种种问题。
殷柒今天本想着带着墨染出去采摘苔藓，没想到最后被陶老问得那些城市建设的问题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了了。就让身后跟着的米昆去把备用设计图拿来，索性立在工地上让陶老自己研究，她们趁机溜走。
她们身后跟着五六个兽人，在中间的那个兽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里面装满了各种采摘工具。那个虎族兽人脸上似乎是在哪里跌了几跤，有些青紫。脸上抹满了薄薄一层黑色的药膏，浑身一股草药的味道。
在走过城门时，大家无意识的把他围在中间。如果有禽类的巡逻兵在此经过就会发现整个队伍的中心其实是那个背着竹篓的兽人。
等大家进了茂密的树林，树林里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天空上不时窥探的目光。其中两个兽人爬上树冠，化为兽形在当中警戒后。殷柒才会过身，看向那个似乎脸上带伤的虎族兽人。
“安泰，我们到地方了。让他出来吧。”安泰点点头，从竹篓里捧出一只小型的燕隼。他的个头看起来比近小半个月前大了些许，但是却还是属于幼鸟的范围。
只见他被放在地上后，不安定的看看四周，似乎在确定自己的位置。他的左翅好像受了伤，绑了绷带，看起来十分可怜。
但是周围的兽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此时的模样，无动于衷。小燕隼不自在的晃晃身体，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个身上还带着许多结痂的兽人。
不过，他的脸没有受伤，殷柒勾勾嘴角。没想到今天早上惊蛰拜托给她的居然是个熟人。
跪在地上的禽类兽人抬头一看，发现面前是两个雌性，其中一个还带着一顶遮住面容的帽子，也不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