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公主亲临官邸
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官邸的院落，易郁缓缓睁开眼睛 ，新的一天来了，原以为会是一夜好梦，没想到梦里是黑压压的一片，醒来还依旧心有余悸，侧身确认床榻旁熟睡着的林炎，易郁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梦。
梦里她看着林炎在大雪里血战，漫天飞雪他被隐入黑压压的战甲里，脸上看不见表情，最后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山河破，百姓苦，民无国可逃，国无民则亡，国无民则亡！
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刀剑的声音也没有了，生冷的画面还在往她眼里钻，可她却什么都听不到，易郁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现着种种画面，最终定格在了林炎那深邃的黑眸，最后的最后那眸子和广阔的天地一同融进了污浊的雪里，一切归于死寂。
天下刚太平不久，这些肯定是噩梦，易郁不断安慰着自己，闭上眼睛，想用新的梦境覆盖掉这个不好的梦，翻身时床榻发出的声音将林炎惊醒，他睁开眼，侧头对上了易郁的眼眸。
林炎率先开口道：“醒了？”
易郁将头往被子里埋了埋说：“嗯，你是被我吵醒的吗？”
林炎坐起身说：“心里有事，睡不安稳。”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再说话，缓缓起床。
思邈公主来的时候是上午，除了头饰戴的比较多，衣着打扮上和易郁没有差别，易郁向她行了礼将她带入林炎的书房，走到门口，林炎已经在门口侯着了，他的礼数比易郁的还要复杂，公主轻抬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多礼。
公主坐下后，林炎将农民自由贸易的政策向公主一一列举，而后将政策的重点和难点列举出来，讲到较为晦涩的地方，他还会在麻纸上画出分析图示，他的一番分析甚至比常年跟着太傅学习的皇子还要有思考。
公主心里暗自佩服林炎的卓识，面上并未表现出异常，毕竟君臣之别她还是明白的，易郁跟公主相处的几次很少表露自己对于政治的思考，与公主聊的大多是女子闺阁的闲话，这一点倒让公主非常放松，对于投其所好这一点，易郁还是明白的。
当林炎第一次让赵从将卖不出的蔬菜送到官邸时，易郁心里有了隐隐的预感，第二天接着往官邸里送时，她便动了心思，让公主当这个润滑剂，推动政策的运行，她在跟公主分析感情观念时第一次主动剖析了自己的感情。
一个人找另一个人分享时，往往希望从对方身上听到一些跟自己相似的事情，所以听了公主爱而不得的故事，她将自己苦恋林炎多年的事情分享给了公主，并鼓励她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感情，果然公主被她的故事感动，同时也延伸了对林炎的兴趣，于是易郁便顺水推舟的提起了林炎为了改革的事情长时间不在家，害她一人孤单，公主本着为朋友解忧的善意直接答应易郁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屋内公主爽快地答应了林炎的提案，并表示这些事情本就是她该做的，商议好后两人计划次日一早在官邸汇合，一起动身前往集市，趁着人多刚好杀灭孙望的锐气。
公主从书房内出来时易郁已经早早在门口候着了，公主出来后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公主轻叹一口气说：“易郁，我说过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我待你本就不一样，你不必用君臣之礼待我，我们是朋友。”
思邈公主的语气温和的像是一缕清风，让易郁的心里拂过一阵温热，她欠身点点头对公主说：“这个礼是谢谢你帮助林炎，我听林炎说过公主心怀人民，可说和做中间隔着鸿沟，百姓说公主忧民大多是听来的，一旦公主做了某个事，人们便对你有了期望，后面一旦遇到什么事情，人民的厚望也会寄托到你身上，所以我佩服公主，这个礼你一定要受。”
林炎站在公主身后听着易郁的一番话，心里觉得易郁若是男子，在这梁朝兴许可以成为辅佐帝王之臣，待他和易郁一起送别公主后，两人立在门口看着皇城陷入了沉思。
易郁开口说道：“我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林炎接着她的话说：“其实我也是，起初做这些事是应激反应之下的麻痹，可当我真正身临其境时才觉得做个普通人会不会更好。”
“但是你还是会选择这条最难的路。”易郁补充道。
林炎低头看向易郁说：“是的，虽九死其犹未悔暂且达不到，但我会把这条路走通，你相信吗？”
易郁仰起头对他说：“我信你，但我不太敢信这世道，我只求梁帝别寒了你们的赤子心。”
林炎看了眼偌大的皇城，小心的抬起手轻搭在易郁肩上说：“外面风大，进屋说吧。”
回到屋内林炎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易郁，十指相触时顿了顿说：“易郁，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好吗？”
“我听小静说我订亲后易老爷和易夫人就没让我去学堂了，想必我现在也不便到处走动吧？”易郁平静的说，其实她内心想去看看明日的较量，可是当林炎真正邀请她时她却退缩了，比起在舒适区内平稳度日，她害怕看到人民的苦难，人民越苦，她越期盼林炎改革成功，而他越成功，危险也就越多。
她怕林炎的结局会是惨淡落魄的，所以她一面想用尽自己的能量去帮他，一面又不敢踏入他外面的世界半步，她想用这样懦弱的方式阻断悲剧的发生，可是她又不想错过林炎奋斗的每个时刻，斗争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平静的懦弱。
“易郁，这些努力也归功于你，如果这些政策给了农民们福利，我希望你可以看到改革的发生，改革助农，这也是你想做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哪些地方让我留恋了，我竟然变得这样胆怯，这才多久我就变得这么懦弱，我是一个讨厌改变的人，可是改革的矛盾就在于否定过往，想到这些，我就害怕，林炎，我很担心你，我担心你，你知道了吗？”说完这番话，易郁感觉心里堵着的石头终于被自己挪开了一个口子，她可以舒口气了。
“易郁，我有分寸的，你告诉我我的身份是希望我无惧后果的去改革，怎么你先怕了呢？况且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后面的路还很长，朝令夕改的事情也会发生，我们会时刻面临着挑战，我不怕，你也不能怕，因为你是我的后盾，我的家人。”
易郁深深地注视着林炎，他的眸光明亮，如同夜晚的星子一般闪耀，她的心也跟着慢慢的稳定了下来，其实这几日她的心都是乱的，常常想要放弃，一面想林炎能成功，一面又担心他遭人嫉妒，所以夜里她常常惊醒。
可此刻他这样定定的看着自己，仿佛将他的勇气注入了她的心里一般，即便担忧还是选择前行，即便害怕还是选择坚持。
“一开始我希望你不惧生死，因为你说那是你的梦想，可是我慢慢发现这条路很现实，我害怕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地完完全全地实现你心中的蓝图，你懂我的意思吗？”易郁尽量说的隐晦，她不想直接提死亡二字，因为现在这两个字对她来说还太重，她以前的人生未曾经历，现在也还不敢面对。
“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是因为在意才害怕失去，你的意识里还是现代的世界，你会因为想念你的朋友家人所以觉得孤独，我是你的精神寄托，在我面前你才会回归到你意识里的世界，所以你害怕失去我，对不对？”林炎将易郁恐惧的背后看的十分透彻，可他少推测出了一点，那就是易郁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
如果说时间是解药可以解相思，那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可以去爱却不敢爱得太强烈对于易郁来说是更加困难复杂的课题，爱很简单，克制爱却不简单，易郁听了林炎的分析，想打开自己的心给他看明白，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用言语表明她的真心。
深吸了一口气，她快步走到桌子旁坐下，一口喝完林炎递给她的水，想用这水压压心里的郁闷，水已经不热了，喝到口里还带着凉意，刚好冲去一些无名火，她气林炎不懂她的隐晦，更气自己不敢把话说明白。
“易郁，你生气了吗？”林炎跟着易郁走到桌边，弯腰问她。
“是的，我生气了。”
“生我的气吗？”
“是的，生你的气。”
“我刚刚又说错话了吗？”
“又？”
“昨天晚上你好像也生气了？”
“你知道我昨天生气了，今天还又气我。”
“我以前一个人惯了，不知道有人等着我，为我担心，我忽略你了，对不起。”林炎弯着腰在易郁耳旁说着，声音不同以往，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弯着腰挺累的，你坐下说。”易郁摆过头，错开和林炎的对视。
“你不想去集市我不该劝你去，去不去都是你的自由。”
“与这个无关。”
“你怕黑，我只顾着在外面住旅店方便，却不知道回来陪你。”
“勉强算，但是你路上奔波也很辛苦，这个我不跟你计较。”
“你害怕失去我，我直接说了，你很没有面子？”
“噗嗤。”易郁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亏他想的出来。
“不生气了？”
“你想一天估计也想不出来，明天你还要跟孙望正面交锋，我不打扰你办公了。”
“那你不生我气了吗？”
“生气伤身，我不生你的气了。”易郁说完起身准备往外走，林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你没消气前先别走，不然我没心情做别的事情。”
“真的吗？”易郁有些惊讶林炎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假思索的就问了出来。
“真的，我今天早上其实就想跟你说，跟你在一起我睡得很安稳，但是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是我不想你不开心，特别是因为我不开心。”林炎低着头说着，易郁低头看着他，竟觉得他这个样子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其实你刚刚说：因为在意所以害怕我是很认同的，但是我在意你不仅仅因为我害怕孤独，更是因为我害怕失去你，你对我很重要。”顿了一会儿，易郁还是没能将那句“我很喜欢你”说出来，最后补了一句“你知道吗？”
“我现在知道了。”说完林炎才发觉自己正捏着易郁的手，力道还有些大，松开时，她的手上留下了一圈红印。
“没弄疼你吧？”林炎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啊？”
“你的手腕被我捏红了。”
“哦，还好，不疼。”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现在不生气了，真的不生气了。”
“那就好。”
“我走啦，你先忙。”
“好，天气冷，快点回房间里。”
“好。”
从林炎的书房离开，易郁的心情轻快了不少，虽然刚刚有好几个瞬间想把不痛快憋在心里，可后来林炎发觉她不对劲后她并没有选择憋着，比起一个人的暗恋，好像今天是林炎第一次让她有了别样的情绪，这种无奈生气而后发泄的情绪在林炎身上她还是第一次体验到，感觉很特别，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的内心活动，想到这儿，易郁不禁轻声的笑了出来。
称之为勇气的种子好像在她心里慢慢的生根发芽了，她的心里慢慢的长出了力量和勇敢，明天她会站在林炎身旁，一起面对现实的冲刷，直面人性的恶与现实的冷，她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