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农民自由贸易制度
官邸因为在天子脚下，无论是治安还是基础设施都比泰安城内要好很多，值得一提的就是这里的夜景十分好看，在官邸外可以看到皇城里的灯火，大兴宫在灯火的衬托下显得庄严而神秘。
林炎这工作，原本和公务员差不多，工作五日后，有两天的休沐，倒也不算劳累，不过因为他推出的农民自由贸易制度在城内推广受阻，所以他需要到各个市场去宣导政策，由于交通不方便，这也使得他有时需要就近住在市场附近的旅店。
虽说暂时离开了林府，易郁还期盼过和林炎的二人世界，直到他正式开启了工作模式，她才知道政策的推行是非常艰难的。
农民在耕作时因为土壤的差异、耕作方法的差异、品种选择的差异，收割的产品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差异，有富余的农民会将产品低价卖给特定的负责销售的人，而后这个人再加价卖给拥有集市经营权的商人，商人以更高的价格卖给富人，这样形成了一种商业的链条。
林炎推出的制度是打破中间商赚差价，给农民赋能做培训，助力农民从商品供应者转向商品销售者，如果一些农民实在不具备能力也可推荐有能者来做销售的专职，总之农民需要大胆的进入市场去品尝甜头，这样才能加快农民经济的发展。
对于这一政策，市场的反应是滞后的，变革的出现往往都伴随着观望与试探，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担心会失去什么，同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期待着会增加什么 ，这场政策的成功与否直接与林炎是否能成功动员这群人挂钩。
因为土壤的特殊性，这场在当代不需要政府的干预就有可能发生的“投机倒把”在古代却需要胆量与见识。
对于这一点林炎是早有准备的，只不过当他真正去做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很大的阻力，首先他就因为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奶酪而在朝堂上受到了攻击，一开始是负责民间买卖的榷沽官以扰乱市场秩序为由头打压林炎，以林炎阅历浅薄打击他的想法，好在此前林炎早有准备，农民自由贸易的政策已经请大司农王仲礼审阅过，因为大司农发话为林炎作保，所以榷沽官孙望才收敛气焰。
明面上的理孙望没有占到，所以他找了一群地痞去找林炎的不痛快，但凡是林炎政策下扶持的商户，这些人就堵在铺子左右，挡着前来购物的人，即便这些农民的产品品种更佳、价格更优，也无法正常销售，恼羞成怒之下人们往往喜欢走阴招，这一点古今都是一致的。
一周下来，铺子里的产品都被林炎买了下来，刚开始他让赵从送到林府里，后来林府也消耗不完成车的瓜果蔬菜，只能送回官邸里了。
林炎夜间帮助农民将可以存放的瓜果送回家后有些疲惫的回到了官邸，看了眼赵从，他一个武将跟着自己搬运瓜果，属实是大材小用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明天是休沐，你也休息休息吧，这几天你跟着我在外面估计都没睡好。”
赵从握着剑的手紧了紧说：“我虽说是个粗人，但是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事情，这个姓孙的就是怕你成功了，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你说对了，这世道就是这样，既然这个事情推行的难，那反倒说明我们找到了硬骨头，啃下来了就是对百姓的一大好事。”
易郁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推开门看到林炎和赵从在门口聊些什么，以林炎这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估计在外面受累了。
林炎进屋后易郁坐在桌子旁算着账，林炎小声走到她旁边说：“我回来了。”
“我知道，厨房灶台的后锅里面有水，我去给你提一桶过来，你在里屋洗漱一下，外面挺冷的。”
“我自己来，你在算账，打断了可能要重新来，挺麻烦的。”
易郁站起身说：“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炎没再推辞，两人一起走出屋子，来到厨房，厨房里放着不少林炎送回来的食物，林炎看了眼，没有说话，走到灶台处舀着水。
“水还是热的，真好。”林炎闻着扑面的来的水蒸气，热乎乎的很舒服。
“易郁，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林炎转头问易郁。
易郁走到后面又提过来一只木桶，放到林炎的脚边，抬起身子说：“街上的事情我听说了，另外你今天下午没有让赵从往家里送食物。”
林炎苦笑了一声说：“暂时需要辛苦你替我消化了。”
易郁看着林炎眼底发散出的疲惫，走到他身后捏捏他的肩说：“先洗洗放松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详细说。”
不知怎么的，人脆弱的时候往往触觉会变得特别的敏感，易郁的力道虽然不大，却短暂的吸走了他肩上的压力。
洗完澡后林炎穿着内衫从里屋往外走，刚刚洗澡时虽然隔着屏风，但是易郁怕他尴尬，跟他说她去厨房收拾明日的食材了，这会儿估计还在厨房。
林炎随意套了一件外衣，慢慢走到厨房，易郁正在清洗白菜，手泡在冷水里冻的有点红，林炎走上前说：“明天再洗吧，你手都冻红了。”
易郁被突然的声响惊的抖了一下，转头一看是林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易郁招手让林炎到自己身边，缓缓开口道：“这个菜多了吃不完可以做成泡菜 ，同样的道理，农民的菜卖不出去也要想办法。”
“你已经想到了吗？”
“差不多，我先跟你说个大概，你估计就知道怎么做了，你在古代也是可以营销，首先是想个招牌，其次是找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去买菜，这个人最好是可以压住那些给你使绊子的人，这样那些像苍蝇一样的小人也会暂时收敛的。”易郁一边将白菜放坛子里一边说。
“卖菜的铺子是由打着孙望旗号的人开办的，这是一个产业链，一些人低价收农民的农作物，高价拿到市场售卖，店铺大多都以王氏菜铺为招牌，为避免孙姓过于招摇，所以取其名字里的望字的谐音，王氏菜铺刚开始兴起时，市场上还有一些旁人开的菜铺，后来这些人打着孙望的名号说“开店铺者需要购买售卖证”，而这售卖证价格虚高，把其他店铺都吓走了，孙望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终王氏菜铺就一家独大了。”
林炎说的这些让易郁的心里一阵憋屈，无奈的说：“民以食为天，菜铺里的油水挺多的，够那群人赚的，所以这菜铺也只有富人买得起，穷人就只能吃自己田里收的食物，好的低价拿出去卖了，坏的自己吃，而这孙望一买一卖，好处就都赚到自己腰包里了。”
林炎点点头说：“现在我已经说服一部分农民重拾信心到市场上参与竞争，其实一些农民表现出来的团结和能力不比我们差，只是我老是觉得被孙望那群人掐住了命脉，劲没处使，所以这几天我只能把这些菜买回来了。”
易郁这才留意到林炎只披了件外套，于是拉着他的袖子说：“外面冷，你去被子里暖着吧 ，我到房里跟你说我的办法，我替你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救兵。”
林炎抬起手摸了摸易郁的手指说：“你的手也挺冷的，不如一起坐在床上说。”
两人回到房间，易郁和林炎各自睡到 被子里，两床被子中间放上两个枕头，易郁将一个枕头比作王氏菜铺，另一个枕头比作林炎协助农民开的菜铺。
易郁低头比划着说：“你看，你第一步做的是对的，竞争就是要放在一起比较，现在的问题是需要给你们的菜铺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合适，要别人想起来就觉得很亲民。”
林炎激动的说：“农贸菜铺怎么样？突出了农民。”
易郁思考了一会儿答道：“重点是突出了，但是还不够接地气，不如叫农家菜，三个字说起来很有节奏。”
林炎顿了顿说：“推行农民菜铺的目的是让农民可以吃到品质好一些的菜，可是最终目的还是要盈利，这样才能从农贸慢慢向市场贸易推行，这一步的目的是让农民赚钱，农作物销售盈利还是要靠富人大批量的购买才能达到，吸引富人这一点该如何凸显呢？”
“助农商铺怎么样？农作物也是商品，我们不妨把基调定的高一些，以后也可以很快的转型，你肯定不会一直只做农产品的扶持，以后可以一步步发展，从集市到商铺再到超市，我相信可以按照你的蓝图一步步发展好的。”
林炎听易郁分析着，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在易郁的梳理下，一些事情好像就有了头绪，就像是经历完震荡期的火车一般步入了正轨。
“助农商铺这个名字很好，我明天就让赵从联系木匠师傅制作，另外你说的营销是怎么操作呢？”林炎往前挪了挪，身体微微转向易郁的方向。
“营销代言，梁帝的大女儿，思邈公主，如果她来当代言人，你觉得那些权贵会不会跟风，那些小人还敢不敢使绊子。”易郁不紧不慢的说。
林炎对思邈公主没有什么印象，倒是记忆模糊那段时间收到过她的一封感谢信，大意大概是因为林炎将外邦赶出海岸线所以她逃过和亲的命运，当时他也没太在意，这下易郁提起他才模糊中有一点印象。
林炎不解的问易郁：“你认识公主吗？”
易郁点点头说：“说来也很巧，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计划在官邸附近做生意，本来想做餐饮，但是生意不太好做，我就做了个卡牌给女子算爱情，本来是愿者上钩的心态，没想到第一天就碰上思邈公主，而且她的情况被我说的八九不离十，后来她就每天白日来找我出谋划策，于是现在还挺熟的。”
林炎看易郁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转而问：“你怎么确定她肯帮我们呢？”
“你放心，公主他知道你做的事情，并且她是个忧国忧民的公主，明日她上午来找我时，你和她聊一聊，这是大家双赢的事情，她肯定会愿意的，你累了一天了，放宽心休息吧。”
林炎点点头说：“你真帮了我大忙，你这么一说，我安心多了。”
易郁故作镇定的说：“你先躺下吧 ，我去关灯，今天你在家，我可以不用点着灯入睡了。”
林炎看着易郁有些单薄的背影，心里才意识到这几天又让易郁一个人面对黑夜 的恐惧了，灯熄灭，易郁被隐入了黑夜，他听到裙摆稀稀疏疏的声响，想象着易郁慢慢摸索着向前的样子，低声说：“要不要我到床边接你。”
“不用，外面有点月光洒进来，我看得到路。”
林炎坐在床侧等着易郁的气息靠近，等他看到易郁身影在自己身旁时才自在的呼吸，易郁怕自己上床的动作踩到林炎，在床上摸索了一下，确认距离后才跨步翻到床内侧，躺下后将刚刚用作道具的枕头摸索着拿到自己颈下垫着。
易郁准备伸手去拿另一只递给林炎，刚好林炎也伸手在找枕头，碰上手的那一刻易郁快速将手收了回来，她快速躺好后没有说话，这几天林炎不在家，她的心也慢慢的冷了一些，今天林炎回来她是欣喜的，但是又有点不自在。
就像是小时候爸爸妈妈出门打工到过年才回来时她的那种不好意思，想要抱着爸妈说自己很想念他们，可是当他们回来时，又有很多的事情要忙，只有在晚上睡在爸妈中间时才能真切的感受到爸爸妈妈在身边。
见到爸妈后叫一声就不知道该说什么，隔着距离观察着爸妈，直到他们打趣的说：这么久不见都不认识了，才大着胆子靠近又重复叫他们一声，这样的克制不仅表现在了童年，也变现在了她对林炎的感情上。
她可以跟他说自己一个人在家有些孤单有些害怕，可是看着林炎疲惫的回到家，她所有的委屈都不必提出来了，她只想理智的去帮他解决问题，最后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林炎察觉到了易郁的小小变化，似乎之前那个思维敏捷有时候喜欢开开玩笑的易郁是她在人前所表现出来的，熄了灯黑暗里这个沉默的女孩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易郁，你睡了吗？”林炎小声问 。
“没有。”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你生我气了吗？”
“没有。”
“那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
夜，归于平静，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有些事情，不用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