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三月份的时候,方黎终于敲定带她进手术室的时间,就在下个星期。
岑颂这几日一直揪着手术录像反复观看,不懂的点还可以随时询问寸谷,大佬也给出了很多宝贵经验。
不知是不是二人关系近了很多,岑颂闲暇之余就喜欢问他八卦:【你上次说想道歉的女孩子,她原谅你了吗?】
寸谷:【我们在一起了。】
岑颂发了三个恭喜恭喜的表情包。
寸谷却反问她:【你和你说的学长呢?和他在一起后会不会有些心理落差?觉得这个人没有那么好?】
岑颂一看这话就不乐意了,立即申明:【他就是最好的!不接受反驳!】
寸谷:【真这么好?】
岑颂:【当然!】
岑颂不假思索地列举了许多时韫裕的优点,然后羞涩地表明:【我可以立马和他原地结婚。】
寸谷:【你想和他结婚?】
岑颂:【我可太想了。】
岑颂:【我喜欢他那么久,不生个宝宝都对不起自己。】
寸谷似乎憋不住笑,发了一个“祝你好运”的表情包。
“岑医生恢复得不错,后天就可以拆线了。”骨科的护士检查完伤口,态度和善地报告病情。
岑颂微微活动了一下小指,又被护士制止:“拆线之后也不能掉以轻心,适当活动关节是有利于手指恢复的,但不能造成关节负担。”
岑颂点头笑道:“谢谢。”
方黎站在一边,又是毫不客气地数落:“这几天别出岔子了,我可不想带个病号进手术室。”
岑颂瞬间不敢吱声。
护士却捂嘴笑道:“方副主任这么忙,还陪底下的医生过来检查伤势。”
方黎哼哧一声,不以为意:“要不是原远那老家伙硬要我带上这丫头,我理都不会理她。”
走出骨科科室,方黎问她:“下午你在诊室那边?”
岑颂点点头。
方黎皱眉:“张钦呢?他下午不用坐诊?”
岑颂如实回答:“张钦哥好像是下周吧。”
方黎看了她一眼,也没过多停留:“那你先去吧。”
岑颂:“嗯嗯!谢谢方副主任!”
明天是周末,时韫裕说过带她吃火锅,岑颂刚好没有夜班和早班,脚步无比轻盈地走进了问诊室。
不知是不是周五的原因,预约挂号的病人比她初次坐诊多了一倍不止。
幸好有罗游这个老手坐她旁边搭手帮忙,不然岑颂真快成一只无头苍蝇,只会兜在里面嗡嗡打转了。
最后一个病人接二连三向他们道谢,岑颂如释重负般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罗游低下头写病历,抽空抬头看她一眼,笑道:“你最近状态挺不错的,看来你哥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岑颂想到身边还有个不定时的监控,不满地撇了撇嘴:“你告诉他,让他管好他自己,我就留在京都,有本事他过来打我。”
罗游笑了笑,突然问她:“岑颂,你和时主任是不是······”后者一惊,他又坦然地陈述,“上次你和时主任在医院小公园散步,我看到了。”
“······”
岑颂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已经做得够好的了。
毕竟他们和辛蛮天天厮混在一起,谁都觉得是这两个前辈对后者极为照顾,更不会联想到她和时主任的关系。
事已至此,岑颂索性承认。
她对比了一下所有的可能性,觉得被岑胤知道的危险性大大高过在医院曝光的后果,便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问:“罗游哥,你没告诉我哥吧?”
“还没来得及。”
岑颂一听这话,立马示弱求情:“罗游哥,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哥?”
罗游反问:“为什么?”
“就不想告诉他,他知道肯定会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岑颂嘟囔着,把矛头自然而然地转向他,“而且,你知道人家的私事,怎么还到处乱说?这可是不道德的行为······”
罗游被她的逻辑折服,最终应了她的要求:“好,我不说。”
岑颂瞬间喜笑颜开:“谢谢罗游哥。”
“岑医生。”诊室的门被敲了敲,护士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进来,“这里有个小朋友,说是找你的。”
岑颂望过去,郁叙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后者的面色相比之前已经红润不少,个头也好像蹿了几公分,外表看起来和日常生活中健康漂亮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岑颂觉得欣慰,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放学了?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郁叙没有说话。
罗游很有眼色地起身,岑颂叫住他:“你坐这,我和他出去说。”
她领着郁叙到医院楼下的一家饮品店,一面找着菜单一面问他:“想喝什么?奶茶和咖啡好像不行,要不喝果汁吧?”
“不喝。”郁叙简短地拒绝。
岑颂好笑地拍拍他的头:“不用给我省钱,吃饭了没?想吃什么?阿姨请客。”
郁叙又摇摇头,无意瞥了一眼围在她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又恢复了之前的倔强模样,目光却有些湿润:“什么都不想吃。”
岑颂故意训他:“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郁叙低下头,声音又小又闷:“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干嘛?”岑颂听这小孩语气不对,温柔地询问。
“阿姨,你知道我做手术的心脏是哪里来的吗?”郁叙无力地扯着嘴角,表情落寞,“我爸妈说是有好心人捐赠的,可是你那天为什么要和我爸妈吵架?”
岑颂一怔,当时郁叙父母说郁叙睡着了,她便没有在意。
却没想到隔着一面墙,这孩子居然听到了。
“其实我知道,我身上这颗心不属于我。”郁叙伸出手,抚上左胸脯的位置,却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心跳声。
一筹莫展之际,她张开口想解释什么:“郁叙——”
“阿姨,你会讨厌我吗?”郁叙抬起头,紧张又后怕地问她,“你和我爸妈吵架就是因为我吧?我可以活下来是因为另一个人就要死掉,你很讨厌我吗?”
岑颂摇摇头:“我不讨厌你。”
“骗人。”郁叙打断她,“你是医生,你对每一个病人都这样,你怎么可能不讨厌我?”
“······”
“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自己。”他死死咬着唇,固执地求证,“我总是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死掉?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郁叙!”岑颂实在听不下去这熊孩子的脑回路,狠狠敲了一把他的脑袋,义正言辞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医生,那我肯定希望每一个患者都能康复,然后积极阳光地生活。”
郁叙茫然地盯着她。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或许你的父母某些方面做得不对,但是我理解他们的出发点,也很乐意看到你健健康康地站在我的面前。“岑颂拍拍他的肩,宽慰道,“你不用怀疑自己的存在,你本来就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
孩子有什么错呢?生来残缺,带给家庭不幸?
就连活下去也是奢望?
岑颂从不这样认为,身为医者,她和他的父母一样,希望他健康地活下来。
“啪嗒”一下,郁叙的眼泪掉了下来,他张张嘴,生涩道:“可我本应该死掉的,那个给我心脏的人不应该死掉······”
岑颂不置可否:“这件事我们说不出对错,但你没有错。不管怎么样,你活了下来,这没有错。”
郁叙眼眶彻底红了,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
岑颂神色柔软,随后好笑地拍拍他的背:“多大了还跟个三岁小孩一样。”
“······阿姨,你能不能不要怪我爸妈?”郁叙抽噎着,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岑颂一怔,却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对于这件事,她无法释怀,也无法真正做到不怪买卖双方。
然而,这个孩子朝她哭诉:“我也很讨厌他们,可是如果你怪他们,我就恨不得把这颗心挖出来······”
“我很难受,喘不了气的难受。”
“刚刚郁叙来找你了?”下了班,时韫裕开车时冷不丁地问出一句话。
岑颂正为刚才的事情烦恼,听时韫裕这么一提起,便点点头:“我感觉这孩子心理压力太大了······”
时韫裕猜测:“他都知道了?”
“知道一半吧。”岑颂通过他的言行举止也可以得出结论,“他爸妈筹钱拿的心源,郁叙这孩子一向敏锐,肯定了解一些。”
岑颂又问起他那边的事情:“蒋雾现在怎么样了?”
时韫裕对蒋雾仍有芥蒂,随意道:“搭了几个支架,暂时不会死。现在肺部的病情才是最严重的。”
岑颂理解,也不触他霉头。
下一秒,时韫裕的手机来了电话,是心血管科住院部打来的,他开着车,直接免提电话。
“时主任,蒋雾的呼吸管被自己拔掉了,可能是我们的束腹带没有绑紧,不过发现得及时,现在已经插上了……”
岑颂一怔。
时韫裕手不自觉握紧方向盘,重复重点:“自己拔掉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患者有时候会因为麻药褪去而痛苦万分,会有试图拔掉维持自身生命的装置而寻求解脱的行为。所以手术过后,一般会用束腹带固定住患者的四肢。
“没错,不过人还没醒来。”
时韫裕皱眉:“还有人来过病房吗?除了医生护士。”
对方思索了一下:“这——我刚刚好像看到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不过不知道他是不是往这边来的。”
时韫裕若有所思:“好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岑颂浑身已经紧张起来,一挂完电话,她就急切地盯着时韫裕。
毕竟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是空穴来风。
“岑颂,我得回医院一趟。”显然,时韫裕也猜到了这一层关系,在她的注视之下,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安抚。
岑颂欲言又止。
时韫裕又告诉她:“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