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狱中探望
宇文墨轩一病不起，只能由宣太后代他临朝听政，这要解决的头等大事自然就是秦峻渎职纵凶通敌卖国的大案了。
没了秦潇雨的这层羁绊，宇文墨轩在病中也无力阻止，宣太后处理起这件事情来就顺利的多了，所有的罪名都按着该有的程序进行着。
自从知道女儿突发急症殡天的消息之后，秦峻一直都很安静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坐在那儿甚至连动也不动就像变成了石头一样。
一直以来他争名夺利费尽心机自以为都是为了秦家，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宫中能够靠山，不必再看人眼色受人欺凌。他自以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家人好，却没想到到最后机关算尽，误了自己卿卿性命不说，还害了自己的女儿，累及了自己一族的人，他现在真是悔不当初啊。
本来秦峻暂压刑部期间是不准见任何人的，亲属来探视更是不允许的。但今日刑部的大牢里却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他的儿子秦致皓。
秦致皓远远的站着隔着铁门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的心情此刻极其复杂。有怨恨，有埋怨，有痛苦，还夹杂着一丝可怜的悲悯。他一向是不屑一顾他父亲的所作所为的，虽他也入仕做了官，但他却从不与父亲为伍。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也因着彼此政见的不同，越发显得生分了。
今日见到秦峻这般落魄的样子，秦致皓的心里面难受至极，也体会到了血浓于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纵然秦峻做了再多不该做的事，他还是他们兄妹几个的父亲。
秦致皓走到牢房门口，看着秦峻轻轻的唤了声：“父亲，我来看您来了。”
牢房里面的秦峻还是一动未动，沉浸在自己悲痛的世界里。“父亲，我来看您了。”见秦峻没反应，秦致皓加重了语气又唤了一次。
这次秦峻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看了秦致皓好久，才开口说道：“皓儿，你来了。”这句话说完之后，便是两个男人之间无所适从的沉默了。
“你母亲呢？她还好吗？她的身体可还撑得住？”明知道这么问是多此一举，最宝贝的女儿都没了，萧轻若又如何好的了呢？可秦峻还是忍不住想问。
“您的身体怎么样？凡是进了这刑部大牢的人，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他们可曾为难过您吗？”秦致皓答非所问，避开了秦峻的问题。
“哼，不问也知道你母亲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如今应该是恨透了我吧。我对不起你妹妹，对不起你母亲，也对不起你和你弟弟。我上愧对祖先，下愧对与你们，我实在是无颜再苟活于这世了。皓儿，我这一生所犯的错，就是万死也难还其一啊。你千万要引以为戒不能学我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峻看着秦致皓语重心长的说道。
秦致皓苦笑了一下，并未答话。皮将不存毛将焉附，秦家厄运将临，倾巢之下又岂有完卵？这番悔悟和忠告来的太迟了。
“秦家不会有事的。”秦峻只一眼就看穿了秦致皓的心事，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妹妹不是白白死的，她既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和皇上，也是为了我们秦家。按律我被关押刑部，虽还未经三司审理，可罪名已经坐实了，咱们家早就该被问罪抄家了。不但家产要全部充公，你们就算不与我一起获罪，也免不得要落个被充军发配流放边疆的下场。现在你们还都能安居家中，那就说明太后她除了要我的命以外，会保全我们秦家大小平安的，你顶多也就是被流放外地而已。”
秦峻说完了这番话，抬头看着秦致皓目光如炬。“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你妹妹留下的小皇子了。皓儿，你是个极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了，孩子取名字了吗？”
“取了，叫宇文睿，是太后亲自取的名字。”秦致皓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宇文睿，真是个好名字啊。”秦峻点着头对秦致皓说道：“皓儿，父亲没能做到的事，只能由你来做了。我这次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睿儿就托付给你了。他不仅是宇文家的孩子，也是我们秦家的孩子，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好他，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也只有这样才不枉你妹妹所做的牺牲。”
“杨凤惜以前不得宠，以后就更难得宠了。她为了保住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一定会费尽心机打睿儿的主意的。你妹妹的儿子，我们秦家的孩子，绝不能让杨家的人来养育。”
“睿儿如今是皇上惟一的子嗣，也是将来的北周之主。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他，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那把象征着至高权利的王座，而想要害他。不管是宇文家的，杨家的，还是别的什么人，你都不能让他们伤了睿儿，将来成为这北周之主的只能是我们的睿儿。”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照顾好睿儿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会护他周全的。”秦致皓直视着秦峻，说道：“雨儿的仇，秦家的仇，我都会向杨家讨回来的。不管是太后，是杨家，还是宇文家，谁敢挡我我都会将他们铲除的。”此时秦致皓的眼神里闪着让人害怕的怒焰。
“不，皓儿，父亲不要你向任何人报仇，父亲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秦峻眼中流露着慈爱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皓儿，你记住，父亲不仅要你活着，而且是要你好好的活着。”
“天理循环，报应使然。我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我应得的报应。父亲不要你为了我，去走我的老路，把自己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记住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要保全你自己好好的活着，听见了吗？答应我！”
父子俩的目光不期而遇碰撞到了一起，一个是满怀希翼和期待，一个是百般纠结犹豫复杂。
“嗯，我答应您！”秦致皓这句答应说的极其勉强，明显透露着言不由衷。
“皓儿，我走后咱们这个家就全要靠你撑起来了。”秦峻拉过秦致皓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一定要把你母亲照顾好，你妹妹不在了，你把她的那份孝心也要尽到。我对不起你母亲啊，早年我因为蓉丫头的生母，做了许多荒唐的事，伤透了你母亲的心，还害得她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当年太后那道圣旨到的时候，我应该拼上全力争一争，不该让雨儿就那么进宫的。现在你是支撑你母亲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了，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必须给我好好的活着。”
“我也愧对你的外祖父，他当年不顾门第悬殊，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我，原是指望我能照顾好你母亲的，可是我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二十多年前那场宫廷之变，让他失去了他至亲骨肉的妹妹，如今又因为我让他失去了他视若掌上明珠的外孙女。白发送黑发，叫他如何承受的了这样的打击啊。你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在他老人家面前多多尽孝才是。”
“雨儿到底是比父亲看得远啊，她让远儿早早的离京去了青州，真是最明智的决定呀。你回去之后，写封信给他。让他就留在青州不要回来了。他是个生性单纯坦率的孩子，是不适合在这种权利堆里你争我斗的。我不在了，长兄如父，你凡事要多担待他些。你南伯父这次来，原本就是为了他和谨儿的婚事来的。你往后就是一家之主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办，让他和谨儿早日完婚。让他们小夫妻俩，在青州安安稳稳的过他们日子吧。对了，还有你南伯父，让他尽早离了这是非之地的好。”
“至于蓉丫头就随她去吧。他日她与杨佑之间的私情若是败露，被杨家追着不放，非要做个了断之时，你就亲自动手了结她的性命吧。落在你这个亲哥哥的手里，也总强似落在杨家人的手里，受尽百般□□和折磨的好。”
秦峻伸手摸了摸秦致皓的头，满是愧意的对秦致皓说道：“儿啊，为父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当初明知道你不满意我为你定下的这桩婚姻，也明知道儿妇她在与你未成亲之前的所作所为，可为了利益和权势，还是硬逼着你答应了这门婚事让你娶了她，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如今咱们秦家遭了这样的大难，她娘家是不会让她再留在咱们家的。她若走就让她走吧，强留无益倒不如走了痛快。”
“咱们慕白以后长大了，就再也不要让他涉足官场了。官海沉浮无定，就不要让他再牵连其中了。他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他这一生，也算是了却了为父的一桩心愿。”提起还未满周岁的孙儿，秦峻禁不住老泪纵横。
秦峻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磨破了边儿的颜色陈旧发暗的香囊，握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儿，交给秦致皓说道：“把这个香囊交给你母亲，让她一定保管好。记住不管咱们家将来落到何境地，都不能委屈了你母亲。”
这香囊还是秦峻和萧轻若成亲之后，萧轻若亲自给秦峻做的。这么多年了，秦峻一直带在身上从未离过他的身。
一阵无言的沉默之后，秦峻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拉过秦致皓来，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而秦致皓也因为他父亲的话，而变得脸色凝重和吃惊了起来。
“好了，皓儿，你回去吧。这里是是非之地，今日你来过之后，就再也不要来了。就是等到我行刑之日，你也不可到跟前来。”该交代的该说的，都交代完了也说清楚了。秦峻背过身去，又恢复了秦致皓未来之时的状况，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秦致皓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跪下给秦峻磕了几个头，便站起来急匆匆的走了。谁知秦致皓刚走到刑部大牢的门口，竟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带着胜利者不可一世的傲气，杨真用极其藐视的神情看着秦致皓。秦致皓此时会出现在这儿，让杨真觉得颇感意外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看着从自己面前视若无睹就当没看见自己径直走过去的秦致皓，杨真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哼！看到了长辈竟然连一声问候都没有，这是谁教你的。”
秦致皓停住了脚步并未回头，只留给杨真一个孤傲的背影。冷冷的说道：“这里只有仇人哪来的长辈啊，不，不对，应该是只有禽兽，连人都没有才对。杨真，我若不死，他日一定要灭尽你杨家寸草都不留。”
“混账！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猖狂，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哼!想与我作对，你也要活到那一天有那个本事才行。”被秦致皓这一通狠话激的，杨真都快跳起来了。
“是吗？那咱们走着瞧！杨大人，那你可要保重身体好好的活着，睁大眼睛瞧着了。”秦致皓撂下了这通话，就大步不停的走了。
杨真看着他的背影，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这会儿来刑部，就是为了见秦峻，可没承想还没见到秦峻，反倒先让秦致皓给气着了。
“老爷，田大人说，没有太后的手谕，谁都不能进去见秦大人。”刚从田知秋哪儿回来的至九，看着杨真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咱们走。”碰了一鼻子灰的杨真，甩了甩袖子带着一群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