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先前当场死亡的百姓仅有五人,可是算上受伤毒性发作而亡的人便数不胜数。
遇害的人有七成都是养家糊口的男性壮年。其中不乏有年老孤寡的手艺人和无父无母飘落在外的商者,像这样的家里没有亲人的,死在了大街上都没人来收尸,曾经富有生气的人如今硬邦邦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也许他们会被当地附近土地祠的坊保找富裕商户筹了下葬钱,买上一口薄皮棺材草草葬掉。
运气不好便是得了个三道紫金箍的万字纹棺材——草席子,胡乱一卷,像是丢垃圾一样扔到郊外。
那些有亲有朋的倒是幸运的多,家人再窘迫也会筹钱好好安葬,只不过这次怕是筹钱也做不成了。
杂乱的人群中有拿着竹藤担着的尸体,用着自家灰蒙蒙的单被裹了个严实。
“您可得为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做主啊!”嘈杂的人群中一个老妇人的哭喊声尤其尖锐:“我儿子如今死了,家里就这么一个干活的,我一把老骨头了也随他去了倒没什么,媳妇孩子可怎么活啊?”
“爹爹……”一个孩子的哭声也随着吹过的冷风传来,像是盛夏中本不该出现的寒冷落叶。
“知府大人,少了一个能下地干活的,家里那么多口人怎么养活?您说我哥死了岂不是白死了?”一个约摸十六七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不管不顾地嚷嚷着,话里话外都是两个字。
赔钱。
宁洛从人群挤过去:“各位乡亲父老,借过!让我说两句!”
他硬生生地挤出一条路来,不过腰和腿上不知是被谁踹了几脚,灰色的鞋印在官服上格外明显。
他无奈地抿了抿嘴唇,顺着感觉自己胡乱拍了拍身上沾的灰土,低眉顺眼:“各位先听我说一句,此次事故确实是本官治理不当,我再此像各位赔罪。但不是不赔偿,实在是经费周转不开……”
“这么说还是还是不赔了?堂堂益州衙门怎么会缺银子?”人群之中几个不怕事的男人七嘴八舌地喊着。
宁洛苦笑,近年来银子越贬越贱,他们怎么会知道自他上任的一年以来光是谊安县、五通县、程宁县等等大大小小十六个县城农田修缮、抗震救灾、维修堤坝便掏空了公银,现在的益州府衙说的难听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空口袋,哪里有银子赔偿这么多人抚恤钱。
“赔钱!赔钱!……”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对不住……对不住……”宁洛低着头畏缩着,仿佛他不是益州的官员,而还是那个卑微到尘埃里、任人辱骂的穷秀才。
“各位请听在下说两句。”
余曜一身月白色绸缎外衫,负手而立于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你又谁?”有人不耐烦地问道。
“在下京都刑部侍郎。”他走上前,拥挤的人潮逐渐分成两侧,百姓都惶恐地躲着,生怕惹恼了这位权贵公子哥。
“我知道大家都很困难,需要这笔银子,但我希望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他侧头看向宁洛,便转头面对人群:“我和宁知府会在本月内将抚恤金一文不少地交给各位。”
“你别以为赔了钱就行!凶手呢?”一个男人壮着胆子喊着问道。
“对!对!……”
“要给他们报仇!……”
“我向大家保证,定能给所有亡者一个交代。”声音从后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众人齐齐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易珩脸色苍白,额角略微渗出汗珠,快步向前走去。
明江从远处紧张地跑过来,见他并无大碍,停住了步伐。
“你……请问你又是谁?”一人开口道,见他鬓角凌乱,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外衫草草披在身上,料子却是一等一的好,话中也不由得畏缩起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面色凝重,言之凿凿:“重要的是我有线索。”
宁洛听后垂着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惊诧不已:“真的?太好了!”
此言一出,四下如同炸开了锅。
易珩抓紧时机扫视着人群,试图找寻一些不寻常之处。
群情激奋之中,有人喊着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要多长时间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对!对!别到时候又不了了之!……”
“宁知府!我看七天如何?”有个身着湖蓝绸缎长衫的人,先前摇着的山水字画折扇“啪”地打在手心,收了起来,附庸风雅得有些刻意。
七日……宁洛面露难色。
“不少了吧……”那人整个身子埋在人群中,逐渐淹没。
“好,七天之内定能捉拿凶手,还益州以安宁!”易珩看向众人,信誓旦旦。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府衙门口的衙差推挡着潮水一般的人群,渐渐地,人们吵吵嚷嚷地散开了。
不过宁洛就没这么好过了,他皱了皱眉头,有些忧虑。
“易珩,这……”他欲言又止,磕磕巴巴地。
“宁知府,你放心,我既然打了包票就不会食言。”
“那……好吧。你有什么线索?”
“……现在还不能说,”易珩瞥了一眼人群,大致扫了两扫,目光定在了那个衣着华丽的男人。
他右手摇着折扇,迈着阔步,左手手腕极度刻意地搭在背后,腰带紧紧勒着湖蓝色绸缎料子的长衫。
“宁知府,请你派人暗中盯紧他。”他向宁洛指了指那个男人。
“他……有嫌疑?”说实在宁洛并不是很相信,自始至终这个男人都像普通百姓一样过来看热闹,并没有做出什么诡异之举。
不过他还是叫来两个捕快,让他们跟了上去。
“凶手行凶是为了什么?”易珩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绝对不是简单的为了杀人,益州自古以来便是贸易繁荣之处,山势险要,重中之重,是兵家必争之地。此人这番作为恐怕是为了城中大乱,好进行他下一步的筹划。”
宁洛半张着嘴:“这么说这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恐怕是的,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出凶手,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们下一步动作。”
行宫之中,四人围坐,相对不言。
明江将门口的门栓插好,又试着从门缝看了一看,确认密不透风后向桌旁围坐的四人点了点头。
宁洛一脸茫然,他不安地环顾了周围的雕梁画栋,又悄悄观察着公主的脸色,畏畏缩缩地向离她更远的地方躲了躲。
李霁华见状,不自在地笑笑,向明江招手:“明江,你坐我这里吧。”
随后起身坐到桌旁另一个空位上。
宁洛自然明白了李霁华的意思,不自在地垂下头。
“先说正事吧,”明江仰头看向易珩:“现在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易珩面色凝重,摇了摇头:“这我还不能确认,不过能肯定的是,公主身边的那些人之中有问题,而且这个内鬼并不是亲自动手,因为没有作案时间,而是通过散播消息从而达到的目的。”
“可是我身边那么多人,根本无从判断究竟谁是内鬼。”李霁华拧着眉头,沉重地低声说。
“所以我刚刚请宁洛派人跟踪那个男子。”他见了众人疑惑的神情解释道:“此人看似仅仅是到府衙前起哄的普通民众,但据常理来说,即使是这样爱添热闹的人,也不会参与急需官府赔偿的百姓之中的争斗,更不会开口添乱。”
“所以你据此认为他是报以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明江此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着眉问道。
“正是。”
“如果说此人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呢?就因为他起哄就判定此人是凶手,这未免太过武断。”宁洛摇头,他实在不能相信凶手会这么轻易现身。
“我并没有说他就是凶手,”易珩回应道:“凶手在作案过后为了避免被在现场的目击者认出或引人怀疑,一般来说并不会立即出现在与案情相关的地点。而如果是团体作案,凶手会让另一个没有出入过的人替自己观察事态走向。”
“那你是怎么确认这个人就是凶手的同伙呢?”明江盯着桌面直出神,却始终想不通。
“这很简单,看他的穿着不过是个小富小贵的行商之人,行商者最怕摊上麻烦。而他出现在这种混乱情况中并不符合逻辑,更不谈他竟然公然挑起争端这件事,这更加不符合他的身份。这些种种都指向一件事,那就是他到此地就是为了引发混乱,从而让宁知府分身乏术,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追查凶案。”
“并且我在走过来时,发现他就在远处看着,是看准时机趁着人群混乱混进这些百姓之中的,这一点就更加惹人怀疑。”
“因此你才有底气保证定能追查到凶手?”宁洛嘴唇微微翕动,眉毛略蹙。
“如果不及时向百姓许诺,也许会出更大的乱子。”易珩看了看他,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宁洛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沉默良久过后又笑了笑,规矩地说道:“我想我该回去了,衙门里还有许多东西要办。”
众人起身,余曜看了看他:“宁知府既然还有公干,我送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寒暄着离开了屋子。
明江走过去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只有两个侍卫站在门口几步远处的石阶上守卫,她关严了门回到座位上。
“明江。”易珩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她本来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碗,被这么一叫才回过神。
“我想请你帮忙。”易珩的眸子略略转动,思考着什么,严肃地:“我感觉宁洛派的人并不可靠。”
“为什么?”李霁华诧异,眉头连带着眼角都皱了起来。
“都城之中的重要街道都应有衙门的衙役巡视。那是公主出行的日子,如果有衙门的人,即使没有及时发现有人行凶,也有机会制止,而那天衙门中当值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这难道不奇怪吗?”
李霁华愣住了,这一点诡异之处的确她没有深入思考过,她嘴唇微微颤动:“这样说……就连府衙之中也有他们的内应?”
易珩沉着脸点了点头,他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从长安到益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每一个案子背后似乎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仿佛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足以把试图揭开谜底的人吞没。
“你想让我怎么帮?”明江毫无犹豫地问道。
李霁华却抿着嘴,她并不认为让明江参与进来是一件妥当的事情。
易珩却埋头思考着,猛然间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益州城西,一个身着湖蓝绸缎长衫的男人藏匿在七扭八歪的弄堂胡同之中,在他的对面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正值早夏,虽说天气炎热了起来,却远远不及到需要斗笠遮阳的地步,而且今天晴空万里,更不可能下雨,这顶巨大到能遮住面容的斗笠就显得格外突兀。
明江根据易珩的推测,顺着那几个派去追踪的捕快的离开方向一路查找,终于发现了这个男人。
她敏捷地蹬着砖墙上粗糙地凸起,借力翻到了只隔了一条巷子旁的柳树上。
纤长密集的柳条遮住了她的身体,她趴在树枝上,双臂紧紧环在柳树的主干,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动向。
斗笠男子低沉着声音:“胡大公子,事情办妥了?”
“放心吧,那些人好忽悠的很,随便说了几句便群情激奋,说什么都要去找衙门讨个说法。这会够那个父母官忙活了。”
他谄媚地笑着,时不时观察着斗笠阴影下那张脸的脸色。
可没想到斗笠男子猝然抬手,一个巴掌就落在胡公子油腻的脸上,只见他脚下步伐乱了起来,昏乱地扶着墙面,右手捂着被打得发麻的腮帮,瞪大了一双牛眼。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被这一巴掌打得昏了头,险些咬了舌头。
“我让你换的衣服呢?”他阴沉地说道。
“衣服……?啊,啊那个……那个衣服实在是上不了身啊……”他满脸赔笑,打着哈哈。
“你个蠢货是生怕引不起别人怀疑吗?”他强压着怒气:“好在那个知府宁洛是个软柿子,不然你和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是小的做得不好了。”胡公子点头哈腰。
“现在该回哪回哪去,注意点身后有没有尾巴,最近不要有大动作。”
“是是,我马上就走。”
因为距离太远,明江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之间两人分道扬镳,一个沿着巷子走向南侧,一个像城北走去。
她趴在树上有些犹豫不决,看来这个戴着斗笠的人应该就是幕后真凶,她迅速考虑好,跟上了那个斗笠人。
斗笠男子沿着巷子向城北走着,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一样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明江不远不近地跟着,在人员密集的地方还好,借着人群的拥挤即使跟的近了些也不容易被察觉,而人少的地方她只好攀上附近的屋梁,悄悄潜行。
不知跟了多久,明江有些疲倦,她用袖口蹭蹭脸颊上的汗珠。
那个男子已经摘了斗笠,突然改变了行进方向,向西拐进了繁华路段。
明江从及笄后便开始在境内各地跑生意,她自然对益州各个地段都相当熟悉。
向东走可就是又会了城中心,那里距离府衙更近,管理也就更警惕,他怎么会向东走?
她心中疑惑,不过还是灵敏地从屋脊上跳下,迅速跟了上去。
那是一个集市,货郎扛着货箱晃荡着前行,嘴里高声叫卖,所有人挤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如同进了百鸟林。
明江皱着眉头,想缓解耳边的刺痛,双目紧盯着眼前晃动的后脑勺,一刻也不敢松懈。
就在她精神紧绷的时刻,一只手从她的身后伸出来。
她心中一惊,双手迅速控制住那只手,用力掰向一侧,企图寻找机会逃脱。
挣扎之际,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手中的白色手帕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迷香?
明江心脏砰砰地乱跳,慌乱到了极点,屏住呼吸。
可为时已晚,她眼前一阵眩晕,阳光的刺眼光斑逐渐放大,黯淡,最后沉入了一片黑暗。
天边擦了黑,易珩在屋中一动不动地坐着,手中无意识地摆弄着茶杯盖子,白瓷的杯盖扣在茶杯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别动那个茶杯了!”李霁华被这刺耳的声响弄得心烦意乱,压低声音斥责着。
易珩肩膀一抖,回过神来:“对……对不住,我刚才在想事情。”
接着他自顾自地说着话,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李霁华听:“明江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在紧张?”李霁华注意到他微微抖动的指尖,问道。
“没有。”易珩依旧看着乘着早已凉透淡茶的茶杯。
“你要是担心,坐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还不如找些人去找找她。”
李霁华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吩咐着:“府军卫何在?”
瞬时间五六个府军将领拥簇而入,为首的将领毕恭毕敬:“常宁公主有何吩咐?”
李霁华颇有气势地吩咐道:“西城门去找一个人,多带些人,本宫和你们一起。”
明江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她只感到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耳边响起的嘈杂声响搅得脑海中乱作一团,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这小娘们怎么还不醒?”
“等着……”
明江隐约听到了有人交谈,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她将舌尖抵在齿间,用力一咬,破皮的位置传来一丝腥锈味。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
眼前逐渐清晰起来,面前的两个男人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令人不安。
“醒了醒了。”一个蒙着面的男人招呼着身旁的男人。
这是遭人绑架?明江瞬间慌乱起来,她悄悄瞟了一眼窗外,窗户用已经被烂泥封死,整个屋子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牢。
她想要惊叫出声,一道凶狠粗厉的声音传来:“别费心思了,这里是郊外,就是你喊破了嗓子都没人能发现。”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背在背后的手腕被固定住,手指缓缓移动着,摸索着短衫上腰带内侧。
看来他们并不傻,短衫腰带中夹着的匕首已经被人拿走了。
她小心地看着他们,悄悄撩开后腰处的短衫布料,摸索着罗裙系带内的暗兜。
这是她行商之时为防外一留下的后手,里面夹带着常用的工具,比如火折,铁片……还有一把窄小的锉刀。
“你们几个过来。”一人招呼着。
还有其他人?
明江惊恐地环顾四周,不一会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共有五个蒙面的壮硕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身着墨黑的夜行衣,只能看到上半张脸。
就算是挫断了绳索,硬攻的胜算也不大。她只好耐下性子,把已经掏出来的小锉刀悄悄地又塞了回去。
“去把门关上。”其中一人使唤着另一个蒙面男人,他转身走向门口,关严屋门。
明江看着他的后脑勺,似乎有些熟悉。
她突然睁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她跟踪的那个斗笠人!
“还有点功夫,被迷晕之前居然还能试图抗衡。”一个男人冷笑一声。
不必多说,说话的这人肯定就是把她迷晕的那个人。
“这小娘们儿长的还真不错,不如让兄弟几个快活快活?”说话的是旁边一个方脸阔额的男人,宽阔的脑门上在烛火的照耀下油光发亮。
“别……”明江咽了口水,润润已经干涸的嗓子,赔笑着说:“几位大哥把我绑来定然不是为了这种低级的愿望,您要钱?多少都能给您。”
“哈哈哈哈呵呵……”一个人大喇喇地笑着:“我们不要钱,反倒是要给你钱。”
给我钱?明江顿时有些发懵,有些似曾相识。
“钱不是白给你的,要你做一件事情。”
“多少?”她微微抬眼,斜睨着他。
那人阴沉着脸看着明江,举起两根手指。
“二十两?”
“二百两。”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明江谄媚地笑意盈盈,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冷着脸:“上回在长安交给你办的事情你做到了吗?”
“上回……”明江回忆着,心冷了一截,她惊诧不已地瞪大了眼睛:“你们是一伙的。”
几人都没有回答,看来是让她说对了。
“你们让我看好易珩,现在他就在我家里租住,他的动向我再清楚不过,这难道不算办到了?”
“他的动向你知道了又如何?为什么不报告给我们的人?”
“正如我所说,同在一个屋檐下,他的动向我清楚,我的动向他也清楚,难道我不怕引起他的怀疑?”
几人面面相觑,被她的一番抢白噎得说不出话。
明江松了一口气,这只不过是诡辩罢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许多逻辑漏洞。
她乘胜追击试图扰乱他们的思考:“易珩今日在府衙门口大放厥词说七日之内就能抓住凶手,我说的对吧。”
“对又如何?此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
“您别急,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捉住凶手,凭借一点点的凭空猜测便妄下结论,简直是愚不可及。”明江激烈地说着,嘴皮子每抖一下就溜出一套说辞来。
“要我说,他说能捉到凶手不过是骗人的缓兵之计而已,您几位大可不必在意,易珩他就是一个耍嘴皮的跳梁小丑罢了。”
“很好。”蒙面男满意地说道:“那么下一步行动,我想能够放心交给你了。”
“您说。”她讨好地笑着,脑袋微微向前探着。
“我要你杀了姓易的那小子,能做到吗?”他阴侧侧地笑了。
明江心中一惊,佯装镇定:“杀人……这可是重罪。”
“放心,事情过后没有人会知情,你恢复自由身,该做什么做什么,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那个残疾的爹也能安稳地过完后半辈子。你说这笔生意很划算吧,明姑娘?”他蛊惑般地阴笑着。
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甚至知道她家人的事情。
明江终于害怕了,她怎么能弃家人而不顾,怎么能……
她低下头略做沉思,抬起头,嘴唇发白:“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说说吧。”
“我想把我第一次被你们的人绑架时许诺给我的二十两银子给我,还要你们打个欠条写上这次许诺的二百两,不然此事我不能放心去办。”
“自然可以。”
找人取了笔墨,为首的那个蒙面人画了押。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给她松开。”
绳索解开后,明江揉了揉酸麻已久的手腕,接过装满银两的灰色布袋,颤抖着拿过欠条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夜晚的冷风顺着门框灌进了屋子,吹得她脊背发凉。
“明姑娘是个孝顺的好姑娘,是吧。”那蒙面人阴笑着。
“那是自然,你们的事情我会办到的。”
明江离开了,几人也开始准备撤离了。
“大哥,你说这丫头可靠吗?”
“上回用银子不可靠,那么这回可不由得她想不想做了。”
众人阴险地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