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华教
于阳光明媚时,宋迹带着乔装打扮的先遣部队率先进入尚中城。
入目所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只是忙碌的人群皆笼罩着困苦的神色。
宋迹与怀虞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几乎人手一个的红色手绳之上。
“分头走。”话音刚落,怀虞便调转马头朝其他方向走去。
宋迹的手松开缰绳伸向他意欲阻拦,但只是一瞬,又悄声把手收回。
一行人到达驿站落脚,不一会儿追踪怀虞的人便只身回来请罪:“属下跟丢了。”
宋迹没办法怪他,怀虞想甩掉他简直易如反掌。
怀虞独自一人牵着马,沿着古朴破败的巷道漫无目的地前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终于甩掉跟踪的人后,他放慢步调,像是累了,在一户人家的台阶前坐下。
如此坐了很久,屋内的人才被马儿闹情绪的踢踏声吸引开门。
“婆婆,可否借碗水喝?”
开门的老婆婆慌了神,质问道:“你是谁?”
他站起身,行礼,“晚辈怀虞,去南方投奔老师,在城中迷失方向,冒昧在您门前休息,请勿见怪。”
见他这样有礼,既不像强盗、也不像逃兵,老婆婆这才转身进屋去给他打水。
老婆婆慷慨,人和马都饮了个心满意足。
“老婆婆,为何城中人人手上都系有红绳?”怀虞打量着老婆婆手上的那根红绳,很是粗糙。
从婆婆口中得知,原来城中人民信奉城郊“华教”,这华教有天女一位、教主一位、使者十一、信众若干。
这红绳便是教主为信众向上天祈求的福临。
按照老婆婆所指,怀虞给她留下一些碎银便启程前行。
华教借观音大士的送子庙而生,经信众布施重新修葺,俨然成了尚中城中最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一处。
将马栓好,怀虞拾级而上,直至庙前便见壮观场面。
莲花座上,薄纱重叠中一名妙龄女子端坐,随着微风薄纱飘起,可窥见一丝她的容貌,当称国色天香。
莲花座下,乌压压跪满了人,肩膀贴着肩膀,鞋尖挨着发顶,一眼甚至望不到边。
突然,一股白烟从莲花座下蒸腾而起,伴随着的是一股异香袭来。
跪伏的人群开始躁动,争先恐后,大口大口地吸食白烟。
同时,怀虞察觉到一束充满恶意的目光,望过去就发现莲花座旁的一个男人正看着他。
条件反射,怀虞的身体迅速腾空而起,隐入周边的山林里。
直到人群散尽,怀虞才轻身落到庙宇的屋檐之上。
“坐的我腰腿酸疼。”方才那圣洁的天女如今仰躺在草团之上,丝毫不见方才仪态。
而天女的周边共有十二名男子,座次排列皆围绕着其中一个人。
这时,最中心的人突然朗声道:“既然来了,何不过来喝口茶?”
怀虞依言照做,翻身跃床进入屋内。
岂料那人吓得差点摔倒,“嗬!你还真敢下来!”
“叨扰了,见过诸位。”相比其他人,怀虞反倒更加从容不迫。
“兄台称呼我细辛便可,不知尊驾有何要事?大门不入,反而听别人墙角。”细辛悄悄地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不瞒诸位,在下为朝廷做事。”如他所料,话音刚落其他人不善的目光即刻投过来,“此番追随一位大人物打着勘测河道的名义去平定叛匪。”
“既然如此,兄台何必告诉我们?”细辛试图从他脸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在下巴不得叛匪逃走,早日推翻□□。”怀虞很是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如果不是为了糊口,谁给狗皇帝卖命。”
细辛与身边人对视一眼,显然不信任他所说。
“在下怀虞,初来乍到,请各位多多关照。”怀虞抱拳。
其中一个男人迅速认出来他,“怀虞!前户部尚书的公子,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不才,正是在下。”
那人怒气冲冲道:“怀家满门忠烈,太子殿下如今身陷囹圄,你竟然贪慕权势投入新皇大将军门下。”
“阁下不必如此气愤。”怀虞笑道,“难道在下要当街刺杀宋迹,抛头颅洒热血告慰怀家英灵吗?”
“怀公子说笑。”细辛出来和事,“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在我们这儿逗留几日?”
“我从城中一路走来,百姓对你们赞不绝口,将你们的话奉为圭臬。而你们除了敛财倒也没有作恶多端。所以我奉劝你们一句,宋迹的人马已经进城,尽早离开吧。”怀虞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宋迹应该也已经着手调查华教。
堂中一片沉默。
怀虞以为他们不信自己,便也不愿多言,起身拍了拍尘土,意欲离去。
“怀公子来都来了,不如留下来欣赏欣赏风景。”细辛的邀请颇为真诚。
“诸位无所畏惧,在下要告辞了。”怀虞行礼正欲转身又被细辛拦下。
“怀公子出身显赫,又常伴太子,不知对人心怎么看?”
怀虞站定,看着他认真道:“得土地易,得人心难。”
谁知细辛听罢朗声大笑,“好一个得土地易,得人心难!怀公子难道不好奇我们区区十三人,如何鼓动一城之民心?”
“恕在下直言,以故弄玄虚、欺世盗名的手段蛊惑人心,实非长久之策。”怀虞当下反而好奇,他如何有这样的自信。
“我只问你,华教与当今朝廷,你说城中百姓信谁?”细辛轻笑。
见他如此,怀虞心中的好奇更甚。
“怀公子满腔抱负,早晚要匡扶大业,不如借此机会留下看一看我们的手段,即便心中看不上,也可以防范□□惑众。”细辛伸手请他再次坐下。
“小七,为怀公子安排一间卧房。”细辛向方才怒斥怀虞之人吩咐道。
怀虞犹豫再三,依言坐下。
分别之后,宋迹与先遣部队进入城中驿馆落脚,本城知府得到消息第一时间亲自跟随服侍。
待到傍晚时分,打探“华教”消息的探子回报。
虽然从知府处已经得知了一些华教消息,对方言语中透露着讨好,事实如何尚存疑惑。
探子让宋迹确认“华教”系□□无疑,欺上瞒下、邀买人心、大肆敛财,让本就困顿的尚中城雪上加霜。
“让怀大人来见我。”宋迹倒是好奇,怀虞会如何看待此事。
“……”那人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怀大人尚未归来。”
宋迹勃然大怒,又立即按捺下他认为此刻很没有必要的情绪,挥退左右,独自揣摩此事。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此,稍作修整后就要即刻启程南行,华教事有蹊跷,但终归与他无关。知府从中得利,百姓自欺欺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而不会生事给他添麻烦。
只是,一个华教不足为惧,就怕有人见有利可图,纷纷效仿,反而不好掌控。
“姚最!”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姚最翻身而入,“主人。”
“部署下去,城外兵马留一队控制知府,其余人连夜埋伏城郊,明晚围剿华教。”说着从怀中摸出自己的令牌扔给他。
“是。”眨眼间姚最就不见了踪影。
夜深渐凉,宋迹站在窗边远眺乌云蔽月,心中暗自决定明日见到不守军规的怀虞,定要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