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曲意奉迎
为官这件事怀虞祖祖辈辈都在做，耳濡目染之下，他很明白为官之道。没过多少时日便在官场中混得风生水起。
但他明白最大的功劳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背后的大靠山宋迹。
皇帝无心政事，王甫迁明面上把持朝政，但谁都知道现在的大晏当家做主的是手握重兵的宋迹。
即便王甫迁处处针对，怀虞依旧在朝堂上逐渐掌握一定话语权。怀虞明白王甫迁对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只要找到机会一定会将自己、将怀家一脉赶尽杀绝。怀虞对他亦然如此。
夜已深，连隔壁人家的小狗都已经呼呼大睡。原本应该已经睡着的闻砚长从床底抽出来一把铁锹呢，“吱呀”一声老旧的房门打开。天上正挂着一弯弦月。
“砚长这是做什么去？”
怀虞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睡不着，出来走动走动。”闻砚长胡言乱语张嘴就来。
“钟启的墓上可不好走。”怀虞叹气，引着他回房坐下。
闻砚长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借口，怀虞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刨坟掘尸又如何？挫骨扬灰又如何？”
“你也不用劝我，我总得把他的坟刨了。”钟启攥紧铁锹，“寒门难出贵子，有他这样的人寒门怎么出贵子。只他一人就可以断送许多人对寒士的信赖，谁还敢启用千千万万我们这样的人？”
“你是你，他是他。”
“如若我们尚不相识，经他一事？你还敢用我吗？”
怀虞顿住了，是啊，这件事之后他甚至只相信自己了。怀虞从他手里接过铁锹，笑道：“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说完拎着铁锹就要往外走，闻砚长赶紧拉住他，“紧要关头，你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我想着我们努力钻营成就大事是最好的报复，没有体会你的心情，我觉得你是对的。钟启卑鄙无耻，利用你的惺惺相惜拖累寒门学子，他辜负你了。”怀虞说得很是认真。
闻砚长长呼一口气，夺过铁锹扔出去，“喝杯酒吧。”
“我欠你一壶酒，来日方长。”他接到消息后趁着宋迹睡着偷跑出来，必须赶紧回去。近来他要布局绞杀王甫迁，得哄他高兴。
“是，”见他要走闻砚长拉住他，“公子，有一件事有些蹊跷，后街给人浆洗衣物的三娘丈夫失踪了，她丈夫是个普通樵夫，没有相好，很疼爱自己的女儿，不存在与人私奔的可能。”
到这儿怀虞还没有听出来什么，闻砚长继续道：“三娘到衙门击鼓，衙门拒不受理，结果被以咆哮公堂为由杖责二十，腿恐怕……”
“让教坊的姑娘们想办法帮衬点，他丈夫可有眉目？”
闻砚长摇摇头，“根据调查，失踪的不止他一人。城外的猎户、樵夫、农民失踪了好几人，但无一例外，衙门拒不受理。”
壮年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支柱，达官显贵家如此，平头百姓家更是如此。按闻砚长所说这些人家本就不富裕，如此一来当真是雪上加霜。这些年战乱连连，庄稼欠收，各种苛捐杂税沉重，这是要把人一家往死路上逼。
“你们且查着，有眉目告诉我。”怀虞仔细回想京城府衙归属于哪一派，要如何着手去查。只千万不要和武安王府有关，他偷偷祈祷。
皇宫，皇帝寝殿中皇帝与圣眷尤荣的玫妃伴着不曾停歇的歌舞饮酒调情，寻欢作乐，笑闹声四起。
座下陪侍的朝中官员也同样美人在怀，喝得酩酊大醉，唱着淫词艳曲。
大殿的角落里站着一人，与此处格格不入。一身雪白医袍，发髻高束，凌霜逸世，清冷得不似世间之人。
孟津能深得皇帝宠幸除了高超的医术，与这超然众人的外貌也脱不了关系。
“孟卿！”
闻皇帝唤他，孟津轻移脚步，上前行礼。
“三个月的小鹿鹿肉，孟卿也来尝尝吧！”皇帝说话时内官已经捧着一盘鹿肉到他面前。
孟津撩开袍子屈膝跪下，“臣谢陛下隆恩。为祈求陛下康健，臣在三清观前祈愿此生斋戒，为陛下祈福，臣不敢违背以免冒犯神灵于陛下无益。”
“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一声，放他一马。见群臣吃得差不多了，皇帝问：“这鹿肉如何？”
臣子们赞不绝口，推崇备至。
皇帝甚为满意，大喝：“把鹿抬上来给各位大人看看！”
众人只见两名宫女端着描金漆盘慢慢走上大殿，待看清盘中之物四下震惊，瞠目结舌。只有皇帝的大笑还在殿中回荡。
这托盘里分明是一具三个月大婴儿的尸体，尸体的肚子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时，一直端坐席上的王甫迁起身向皇帝行叩拜大礼，“此鹿肉嫩滑甘甜，烹龙炮凤玉脂泣。谢陛下赐肉！”
皇帝甚为满意，大手一挥封赏又至。
孟津也上前跪下，“臣恭喜皇上有七窍玲珑心王相爷为您分忧解难。”
群臣皆跪下拜贺。
樵夫失踪一案受怀虞影响上交刑部主理，经过明查暗访重重矛头指向一座私人矿山，王甫迁亲信名下的一座矿山。
但是其中牵扯错综复杂，再难深入一步。矿山负责人将私自俘虏的苦役一一屠杀，死无对证。对待刑部查验极其嚣张。
正巧，相国府近日修葺扩建后花园，强征百姓屋舍，导致许多人流离失所。
在朝堂上，怀虞嘲讽王甫迁道：“王相爷的府邸再扩建就与武安王府不分伯仲了。”
这话不是针对宋迹，武安王府原是皇帝当王爷时的府邸，养虎为患谁都知道。
他俩之间的暗流涌动宋迹视若无睹，并没有插手的意图。朝中琐事需要有人处理，至于处理得如何不是他关心的，而且在王甫迁威压下怀虞需要他的庇护，自然听话又乖巧。王甫迁的用处是很大的。
通过天都司的探查，兵部、刑部在宋迹手中他动不得，工部尚书明面上对王甫迁忠心耿耿，暗地里没少为王府出力，所以也不好插手。吏部尚书是一只老狐狸，谁都讨好，谁都不得罪。内阁、礼部、大理寺、鸿胪寺、御史台这些衙司，有一个算一个，都跟丞相府层层勾连，欲除王甫迁，必要先剪其羽翼。
一切他心中已然有数，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宋迹不肯给他过多的自由。自从上次偷偷见过闻砚长后，他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任何人。
除了在户部公干，宋迹与他寸步不离，片刻不分。
每晚夜幕降临，怀虞的噩梦也会随之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