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渔翁得利
宋迹正在府中听属下汇报近日事务,就见仆人来报:“怀大人求见!”
除了第一次时是这样老老实实的进来,之后每每进王府都是偷偷翻墙过来,府里的侍卫也都心照不宣地做不知道。
宋迹忙完手头的事才传他过来,他换了一套衣服,周身素白,发髻也比平日的简单。
等他走近到身前宋迹却没有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不自觉问道:“没有先去见储君?”
每每相见都能闻到他身上浓郁的檀香味道,一直以为他喜欢,昨天去了一趟晏璧的院子才发现并不尽然。
怀虞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
宋迹只是看着他等他主动开口,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定有事相求。
安静许久,怀虞拖着疲惫的身躯慢吞吞地在他身边坐下,满心都是服软示弱,想着就侧身躺下头顺势枕在他膝上。
宋迹虽然惊讶,却并未阻止。
他不知道表明目的后是会被宋迹赶出去,还是直接被一掌打死,但他必须要往前走这一步。
“我想在朝中任职。”
听着他轻轻的声音,宋迹感受到他无法抑制的恐惧,平静地回道:“新帝登基并未罢免你在翰林院的职位。”
这声音在怀虞听来很是冷冰冰。
“我听说吏部左侍郎被贬江州。如果能达成所愿,怀虞可将怀家百年基业拱手相赠。”衣袖之下,他的指尖狠狠嵌进掌心,翰林院虽然接近中枢,但自己只虚有一个闲职,他必须得到更高的职位来为自己的图谋奠基。
宋迹的手掌压到他的肩上轻轻抚摸,低头看他,“户部尚书前两日被我一掌打死,令尊在位期间深得民心,我相信虎父无犬子。”
怀虞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前两日听说户部尚书上朝时突发恶疾暴毙,当时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原来堂堂二品大员在这种世道也不过是蝼蚁。
隔了许久他又道:“我不仅要怀家祖产,还要你。”
怀虞坐起来,看着他。
“从你任职当日起,搬进来与我同住。自此,你就是我门下的人,我去哪你去哪。”宋迹好心地为他解释一番。
他们两个都知道,怀虞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言为定。”怀虞郑重地点头,摊开手掌把掌心刻着族徽的碧玉戒放进宋迹手中,然后又躺回去枕着他的膝盖假寐。既然是一只金丝雀,放肆一点的金丝雀应该也没关系。
看了眼紧闭双眼逃避现实的怀虞,宋迹仔细端详他塞过来的戒指,浓颜的绿色彰显着戒指的贵重,想来应是怀氏一族的族长信物。他把戒指戴在左手的食指上正好合适,手掌来回翻覆怎么看怎么称心如意,对比之下右手拇指上戴了多年的纯黑色扳指相形见绌。
最终宋迹还是把碧玉戒摘下来,随手从案上拿起一根攒好的蚕丝穿过碧玉戒挂到脖子上。
宋迹举荐怀虞任户部尚书震惊朝野,同时,怀虞也迅速被归为宋氏一党,经年积累的贤名一夕土崩瓦解。
无论谁都不是最保险的,只有自己绝对不会背叛。
即便人人因他攀附权贵、甘愿沦为残暴无情的武安王座下鹰犬而谩骂声四起,他也绝不后悔。
原以为晏璧会对他的决定颇有微词,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早有察觉,毫不意外,只一再叮嘱他注意安全。
宋迹场面功夫做得足,怀虞还没有搬进来前好生差人大张旗鼓地为他修缮了一个院子,把他的亲信、惯用的手下全都安排妥当。
只有怀虞他二人知道,那个院子谁住都可能,只有他不可能。
如今不用十五日见一次,宋迹可算称心如意,几乎夜夜贪欢,一到晚上整个院子就弥漫着人的哭嚎声。
幸好宋迹规矩大,除了早晚洗漱以及三餐他的院子连只鸟都不敢来。
宋迹倒也不是纵欲的人,并不是夜夜都怎么着他,只是喜欢变着法地折腾他,让怀虞叫苦连天。
宋迹享受了床笫之乐,每日红光满面。怀虞却没有这样幸运,不过几天就消瘦了一圈。
作为朝中新贵,上任数日怀虞的拜贴和请帖就收了一堆,如果不是他与宋迹总是形影不离,那些人只怕会像苍蝇一样围过来。
这天下朝后怀虞赶紧大步离开,将还在听其他人奏报的宋迹甩开一段。
谁料还没有出宫门就被一只大手扼住手臂。他的触碰立时让怀虞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甩开他,抱住手臂摸了摸他触碰过的地方。
他这副噤若寒蝉的样子令宋迹大为不悦。
怀虞看到他就腿发软,双目在地上逡巡,解释道:“下官约了人,就不与王爷同行了。”
这些时日下朝后宋迹总是亲自送他进户部自己才会回王府,或者进内阁公干。
宋迹不置可否,看着他夺路而逃。
一路跑到隐蔽处怀虞才敢扶着一颗垂杨柳大口喘息。他孤单地坐在草地上,回想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他多想一睁眼石谷求着他去水云间找小谢玩儿,看着骄傲的喻聘爱而不得的窘迫模样,还可以三五好友去听一场大戏,提前备好珠宝银两谢幕时扔到台上。
谢软宁的死让他失去理智,贸然投诚宋迹,如今日日受他折磨他并不后悔,只怕自己在宋迹手上坚持不到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直到石谷满大街找他才思绪回笼。
步行回到武安王府,怀虞在自己的卧房里更换常服。这间房与其说是他的不如说是石谷的。
更换常服出门是为了赴一人之约,怀虞乘坐马车抵达三元楼。
如今局面翻转,高慎早早地就在包房候着了,见他来点头带哈腰。
“怀大人,下官叫了些三元楼的招牌,您看看还缺什么。”高慎伸手替他扫了扫椅子上并没有的灰尘。
“高大人客气了,没外人,坐。”怀虞热情地邀他坐下。
两人就着当今的朝中局势边吃边聊,一片和谐。酒足饭饱后,怀虞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
高慎恭敬地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把一沓银票放在桌上,“当初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说着又拿出来数量相当的另一沓,“这是小人的心意,您请笑纳。”
怀虞偏头看着窗外,笑道:“银子我怀虞还不缺,只是这腰上没有什么合心意的玉佩。”
如果不是为了那玉佩他犯不着来给自己找不痛快。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那里有微风掠过,自小长在权力的漩涡中,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知道权力这样好用。
话音刚落,高慎立时跪下,“大人!不瞒您说,那玉佩,那玉佩……”
“说!”怀虞心知不妙,揪着他的衣领追问。
“那玉佩被宋王爷看上了!”高慎哆哆嗦嗦地说着。
怀虞把他推开,“撒谎!”
那人一屁股坐地上颤颤巍巍爬起来,头磕得邦邦响,“小人不敢欺瞒,第二天上朝就被宋王爷要了去!”
“武安王宋迹?”怀虞再次确认。
“是。”高慎额头都磕出血来。
怀虞跳下软榻,大步出门,“回府。”
石谷赶紧跟上,谁料又被高慎拉住,塞过来两沓银票,“小先生,替小人多美言两句。”
两人急匆匆返回武安王府,幸好宋迹还没有回来,留石谷在门外看守怀虞进屋子里一通乱翻。
宋迹回来远远就看见石谷在房门前站着,他的身法快,不等他做任何反应就掐着脖子把他举起来,然后就这样举着他踹开门进入卧房。
里面没有任何异常,正在喝水的怀虞见他如此气势汹汹赶紧冲过去解救石谷。
宋迹把石谷扔出去,掌风关上房门,低头审视他。
“见了谁?”
听着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怀虞选择老老实实回答:“典仪官高慎。”
这他自然早就知道,又问:“有什么收获?”
怀虞屈膝跪下,上身像是一棵树那样挺直,“君子不夺人所爱,玉佩既然王爷喜欢,下官愿意成人之美。”
宋迹掐住他的下巴抬起脸,企图探查这句话有几分诚意,轻哼一声,“谢怀大人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