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鹬蚌相争1
在先皇驾崩前,朝中左右两党争得如火如荼,岂料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在两党之间夹缝求生的前御史台侍御王甫迁,抓住两代更替的重要时机,投入新皇门下,出谋划策,一路飞升,短短半年就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从任人揉捏的王侍御变成不可逼视的王相国。
如今大权在握,他如何忍得下那口气。上任之后,大肆残杀异党,又恐他人危及地位,但凡有识之士都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在位以来,是一向重文轻武的大晏朝文运最为黑暗的时期。文坛泰斗接连陨落,名仕得以远走已是幸事。
文坛的黑暗让整个大晏朝都看不见光明。怀虞仍记得自己少年时期,那是贤能辈出的时代,晏初四杰正值鼎盛、文光三贤声名赫赫、楚先生举世闻名大宗师……真叫数不胜数。
可是现在再看,在庙堂的皆是蝇营狗苟之辈。京城第一才子因言语不逊被车裂,曾经的天子门生因对皇帝不忠而满门抄斩,就连怀虞的开蒙之师也被连坐罢黜回乡,仅仅被罢黜还是仰仗曾指点宋迹之功。
令人痛心疾首。
闻宅院内,闻砚长端坐在院中石凳上,对面是满面愁容的怀虞,两人面前摆着一副下了许久依旧不分胜负的棋局。
石谷忙里忙外、端茶递水。
“光靠太子一派的残余势力显然不够,这些人被刁难得自保都是问题。”现今怀虞对朝中的动向如何毫无把握,往远看需要军权,而近看,迫在眉睫的是往朝中安插眼线,扩张势力。
“朝中除了宋迹就是王甫迁独大,宋大将军那边铁桶一般,我们只能从相国府寻求突破。”思虑许久,闻砚长终于落下一子。
石谷的饭已经做好,担心他们在聊大事,不敢贸然上前打扰,戳了戳身边的裴景玄,“景玄,什么时候吃饭?”
“再等等。”立侍一侧,裴景玄站的如同一棵松柏。
这时,突闻房顶异动,他当即拔刀挡在怀虞身前。
“是我。”方飞白从房顶翻身落下,拍了拍裴景玄的肩,“景玄这孩子时时刻刻都这么戒备。真不错。”
“飞白?你这时候来干什么?”怀虞见他一身宫中服制,颇为招摇,“宫中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别紧张。”方飞白随性地坐下,使唤石谷上饭,“隔老远就闻着小石谷做的饭味,真香。”
撤了棋盘,几人开始吃饭。
“我是因公务出宫,那狗皇帝要从民间选妃,命我来画像。”他痛饮一杯美酒。
“好生奇怪,无端端这时选妃?”怀虞怎么盘算也不到选妃的日子。
方飞白凑过来,笑得格外轻浮,“知道为什么吗?”
怀虞白他一眼,石谷很捧场地问;“方大人,为什么呢?”
“哈哈哈哈!你家主子不知道从哪搜刮的药方,到了孟津手里,经他改造替狗皇帝研制了一种能壮阳的补药。最近那狗皇帝是如鱼得水,日日临幸。可不要充实后宫了嘛!”方飞白大笑,索性周边没有人家,其他人也没有管他。
“……”怀虞思量着,就听闻砚长开口,“公子,咱们得借此机会送进去几个咱们的人。”
“吃完饭我就去见喻聘,飞白你到时照应着点。”怀虞连连点头,又问他,“孟津现在如何?”
方飞白色眯眯地笑着,“帮了皇上那么大的忙,你说呢?嘿嘿嘿!”
怀虞没再理他,专心吃饭。
晚上红透京城的喻聘、艺名喻玉衡要登台,这会儿正在戏班子后台准备着。
京城人尽皆知怀大公子爱听戏,为名角喻玉衡一掷千金。每逢喻老板登台,即便人不到,礼也得到。
“扮上了。”怀虞进到后台,手轻轻搭到喻聘肩上。
喻聘伸出细长粉嫩的指头摸上他的脸,“舍得来看我了?”
“心肝别生气,看在礼物的份上原谅我吧。”说着握住他的手,把盒子放进他的手心。
“哼,算你有点良心,不贵重我可不要。”喻聘翻看着这个小盒子,笑意盈盈。
怀虞贴着他的耳朵,手掌摸上他盈盈一握的细腰,“那你晚上打开,好好看看贵不贵重!”
“讨厌。”喻聘收了礼物,站起来轻柔地推了他一把,“你去前边等着吧。”
喻聘自幼从学戏,身段样貌皆是世间不可多得。看着含情脉脉,柔弱娇媚,实际上比怀虞还要高一点,又多年习武,戏袍之下身材十分壮硕。
“得嘞,小的等喻老板登台。”走之前还揉了一把他的手。
一场大戏落幕,戏院的小厮就给喻聘送来口信:怀公子还有他事,改日亲自登门致歉。
喻聘借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怀虞回到住所,推门就看到闻砚长同钟启在他卧房等他。
“消息送给喻老板了?”闻砚长帮他退下外衣,引他坐下。
“嗯。”怀虞看着一旁的钟启,招呼他坐下。
钟启与他们也算有缘,左右两党失事后,党羽尽遭残害,钟启这前不久刚刚入朝的新科探花郎也被打为异党,编造莫须有的罪名贬为平民。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中探花郎。风光无两,显赫一时。还不等他高兴,时局就变了。
他郁结在心,跳入这城中最繁华的融河打算一死了之。正巧怀虞与喻聘在河上饮酒作乐,顺便把他救起。怀虞过去也曾是风头无两的探花郎,对他很是惺惺相惜,故而救起来安置在无人的别院里。
钟启在他面前扑通跪下。
怀虞正要搀扶,就听他道:“怀公子,在下的父亲早亡,母亲没日没夜地为别人针织刺绣供我读书,寒门贵子有多难啊。”
若说早些年,大晏朝寒门冒出来的大官还屡见不鲜。自他记事起,□□维护权贵的利益,提拔重用世家子弟,势力蒸蒸日上;虽然□□提倡广开门路,德才兼备着无论出身皆可入仕,但为了稳固自身地位还是倾向于重用各家门生,没名没姓的小门出身几乎无法登上高位。
如此对峙数年,寒门想要往上爬难上加难。
更何况权贵阶级衣食不愁,当世大能指点教导,天生就比寒门占尽优势。
“在下深知代表着无数力争上游的学子,不敢丝毫懈怠,入仕发奋图强,立志振兴朝纲。谁料一朝江山易主,我被打为前朝旧人,仕途黑暗。在下愿助太子殿下复兴,只有这样才能施展满腔抱负。”钟启说着眼中甚至翻起了泪花。
怀虞与闻砚长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我的命不重要,死不足惜。”钟启叩首,“我要为寒门争口气,请公子给在下这个机会!”
“好啊!”怀虞双手扶他起来,“我大晏有钟兄这样的有识之士,复兴有望!”
“恭喜公子,属下深信钟兄能为我们打开朝中局面做出一番贡献。”闻砚长在一旁作揖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