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凑巧
“你这破工作还要多久？”郑芷没品相的倚在墙头，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着手机。
林璟戴着眼镜目光纹丝不动的打在电脑上，浸在里头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我最近想开个花店。”
“你说我开在哪里合适？”
“哪地方情侣多？”
“都卖什么花好，花枯了我来不及处理怎么办？”
“”诸如此类
郑芷见她一直不回应也习以为常，毕竟林璟对她这种态度早已见怪不怪，应该是她对所有人的态度。
早些上学时候就是郑芷抓着她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片刻钟后
林璟的双目干涩酸麻，她摘下眼镜来滴了几滴眼药水，顺势倚在软枕上暂且休息会儿。
工作上的烦躁事被自己这一闭目思冥暂且抛掷云外，同样的，生活上的又来了。
摆在眼前最急迫的就是搬家。
并且，这里的房源又紧又急，自己又像匹马一样整日来回奔波忙得要死，还不能距离东协太远。
感觉眼药水吸收的差不多后她睁了几下眼，看向郑芷问：“这儿有什么出租房吗？”
“啊？”郑芷一愣，被她这冷不丁的问题呆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眼珠子转了几下说：“这儿不缺好房子，出租房嘛打工人这么多确实难找。”说着她摆正身子问：“你要找房子？你在那不是住的挺好？”
“房价涨的我受不了，打算换一个。”林璟答。
郑芷点了下头，“你这确实难，东协地段这么好别说出租房，连买房子的人都抢不到。就算租上了，月租还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一副自言自语的模样。
“别的工作就算了，你是个医生，随时准备往医院跑，要是太远了还真不方便。”郑芷接着又添了句。
林璟应了声接道：“太远的话，交通费也是比不小的数。”
四处发难，工作体面，生活还带些窘迫，要是那晚自称房东他侄不来闹一场，自己还能勉强再住一段时间，就算要换房子也不用这么火烧眉毛。
两人沉默片刻。
“哎！我知道了！”郑芷锤了两下桌子，旁头的多肉被震得滚了下去，林璟看了她眼，郑芷笑脸立马俯身捡起摆好，还象征性地摸了几下肥厚的叶子以示安慰。
“璟璟，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来！”郑芷一口承诺。
林璟见她笑的有些深意，她有点发怯，毕竟这人本身就不靠谱。
“放心放心，我一定给你办好。”
林璟眉毛微皱，满眼怀疑的看着她，郑芷笑了几声攥着她手说：“交通方便，距离工作点近价格还得友好，是不？”
“成成，我明白我明白。”郑芷自说自话。
那人能找到最好，但为保这事万无一失，林璟决定自己多上点心去找找。
察觉到时间郑芷说:“我不和你说了，奶奶累了这么些天今晚得换我给爷爷陪床。”一边说着一边起身顺便把自己吃剩的垃圾收拾好。
这人还懂点礼貌，知道不把垃圾留给别人。
“加班辛苦了林医生，我不在的时候爷爷那边你帮我多看着，我走了。”郑芷用拿着垃圾袋子的那只手跟林璟挥挥手。
林璟起身道：“放心吧，别再做那种梦了。”
听罢郑芷笑颜，不好意思的缩了下头转身走了。
人走后林璟就不停地赶着工，身子摆的正正的搞着手头上的病历，病例搞完搞论文。
至于她工作到了几点那都是没时间瞄一眼的。
夜班比白班安静些那是肯定的，但夜班这东西不好说，要不然相安无事一整晚，要不然风风火火的一整宿，而且夜班是最容易出现意外情况。
约莫是到了后半夜，林璟才从扎堆的工作里抬起头来，起身接了杯水稍微缓了口气，打开手机看几小时前微信上一条条来的房东短信。
“咱们一开始是说好退租要提前一个月打招呼，你这当中突然来这么一句我也没法搞。”
“要不你就先交了下个月的房租。”
“你突然要退租，我上哪找下家去。”
一行行字看着林璟双眉紧蹙。
的确要提前一个月打招呼，可自己刚交了这个月的房租才没几天，她还没找好下家呢还管他个房东有没有租客。
三番五次恶意抬高租价本就不合理。
况且那房子又不是装修多豪华，住着多舒服。
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遮风挡雨地。
现下又来了他侄子这么一闹，这人很大程度上是个吸血虫，今日四千三明日五千三，再过几天就破万了。
没完没了的来窜门烦她。
林璟也不管是不是深更半夜直接回复：“ 房租才交没几天这也算是提前一个月，下个月房租再涨我就没办法续租。”
信息刚发出去手机就来了电话，她隐约觉得不妙。
刚接起电话那头就急匆匆慌乱道：“林医生来一下急诊这边，新转来的一个病人急需救治，这儿的肾内医生不够！”
“我马上。”林璟挂了电话匆忙拿着东西就往外头冲。
果不其然，今晚不能相安无事。
原本以为自己搞完病例可以小歇一会儿。
住院部病房里头的病人意外情况倒还好说，毕竟再意外自己也是每日查房了解他身体状况能够做一些及时处理的。
就是这急诊，突然来一个又突然来一个，也不知道事先什么情况。
做急诊里头的医生还真让人心生佩服，天天惊心动魄。
想着自己早些年间为了省路费经常跑一千五六七八，这下子真是派上用场了。
要说这科室的谁跑的最快，首当其冲的就想到林璟。
林璟一路飞奔到急诊，到的时候胸腔还微微有些震颤，她深吸了几口气快速换上手术服给手消毒。
“你来了林医生！”王医生跟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眼前一亮，林璟点了下头问：“怎么回事？”
“别提了，说是过度饮酒又酒驾，撞上了一辆货车，这人也凑巧，救护车刚好经过就拉过来了。”王医生一边喘着一边用手比划解释着，又没好声气儿的抱怨道：“就快过年了，又出这么一岔子，不知道这种人怎么想的！”
林璟给手消完毒后才看到王医生身上血迹斑斑，估计那人被撞得半死。
庞大的呼吸机被立在室中央时刻监测，氧气桶和监护仪在白色影光下被打的煞白，与白色的墙壁浑为一体。
心脏指示灯滴滴叫的人头皮发麻，现在这儿的人也无心理会三七二十一，一脑子的全是盯着这个躺在台上的人，浑身是血。
一堆医生围在台前奋力用着手劲，连说话都成了浪费时间全部都变成吼。
护士流动的脚步被隐没在手术刀具碰撞发出的响声。
乍看吵闹一片，实则静谧的让人发颤。
“师傅？”林璟走上前见成老医生站在前头紧锁着眉头，没想到还把自己的老师傅惊动来了。
“嗯。”成老医生应了声没有再多回应。
“呕——”台上那人似乎还残存这一丝醒意，忽的起身喷血，震得围在周遭的医生不由得后退几步用手挡了下脸。
也无济于事。
黑血已经纷纷落落喷到他们身上。
林璟刚才还可怜王医生身上到处沾血现下立马就轮到了自己，但在此刻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两只手忙着给师傅打辅助。
这一场手术打的十分艰辛，中途那人喷血了好几次，差点就要没命的时候又被医生辛苦吊着气给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你来。”成老医生稍微往边挪了几步腾出个位子来低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教你这么长时间也该出点苗头我看看了。”
林璟看了成老医生一眼，点了下头走上前，拿起工具。
她并不是怯场，以前是站在旁边给成老医生打下手，做得都是些不难的，这次突然要她来主刀，林璟还真有些措不及防，心中总带着些顾虑放不开。
“你放心的去做，我在旁边呢。”成老医生说了句。
林璟顿了下，点点头，手中动作自然了许多，把烂掉的那块肾割掉，一针一针的缝好他绽出来的皮肉，止住汨汨而出的鲜血，她眼眸里盛满理智认真，将视线渐渐缩小到一个点。
姿势干净利落，缝得线也极佳，待处理好凝血块后一切万事大吉。
成老医生在旁头“嗯”了声，略带着些满意和自豪。
“辛苦你们了，多亏有成老医生和林医生啊，不然今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王医生笑脸，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成老医生摆摆手道：“做医生嘛，应该的，以后有需要尽管提。”
“真是麻烦您了成老医生，还把您也给叫来了，不过您这一来我们就跟定海神针一样。”站在一旁的张医生也添了句，顺便又指了指林璟道：“新徒弟吧？教的真好，最后处理的简直完美！”
林璟见指到自己就淡淡一笑道：“您过奖了张医生。”
“好好培养，我看啊不能错了。”张医生亲切的拍了下林璟肩膀，大概是刚刚打赢了场胜仗心情格外愉快轻松些。
林璟嘱咐了外头家属几句就和成老医生往外走，自己这老师傅年龄已然半载，这么晚了折腾他属实为难，她道：“师傅，您快些回去吧，这儿有我就行，有什么事我明早和你说。”
成老医生打了个哈气点点头：“也好也好，折腾一宿。”看了她眼后又忍不住嘱咐了句：“今夜你也算是开眼了，以后这种情况不能少，你随时做好准备。”
林璟点头。
“这次表现的尚且说得过去。”成老医生难得露出笑意带着些骄傲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就是硬气些，夸奖人都不彻头彻尾的夸。
“别沾沾自喜，要学的还多着。”他故作肃意。
林璟点头。
表面看似一波无澜，实则内心小声嘀咕着这位老师傅的口是心非。
送走成老医生林璟慢下脚步来往外走着，她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两点二十。
她松快了下僵硬的脖子吐了口气，低眼看着自己白褂子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十分惹眼。
那人的血真有威力，穿着手术服都抵挡不了。
还得去洗。
林璟又低头看了几眼，她走过长廊，打算快点回到科室把褂子换下来。
暖白的光把寂静的廊道打的尤为幽静，乍看去远不到头，有些逼人的煞气。
这儿空无一人，自己毕竟也是个姑娘，多少胆颤些。
打算快些走过去。
刚走过拐角处，入目就见安昀辞站在治疗室外头，挺拔又笔直，他的目光朝向里头。
林璟脚步顿了几下，稍一愣后不由得也看了眼治疗室，安昀辞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转头就往她这边看来。
宁静的走廊上两人四目相对。
“在值夜班？”安昀辞打破安静问了句。
林璟应了声。
在白色透亮灯光映衬下把林璟褂子上的血照的尤为发亮，抓眼的很。
安昀辞注意到，多看了几眼问：“刚刚去抢救了？”
林璟点点头，刚要出声说些什么治疗室里头就传来一声惊呼，她顿住声音往里头看了眼。
“都凌晨了，还要接着干？”安昀辞又出声问了句。
“昀辞。”清凉温润的声音从治疗室里传出来，带着些娇弱。把林璟刚要回话的嘴给憋了回去。
脚步声渐近，一位身着暖黄色毛绒长衣的女人慢慢走出来，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犹如瀑布却不显沉重，轻盈飘逸的散落在身上。
她一手按着手腕上的绷带，微弯着腰，步子慢悠悠的略显受伤后的柔弱。
“昀辞，我晕血。”女人稍微往安昀辞身上靠了靠，后转过身来扫了眼林璟又道：“昀辞，谢谢你这么晚了还陪我来医院，要不然今夜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安昀辞稍一侧身，似乎是拉开些距离的意思，也不知道林璟这么理解对不对。
但后知后觉的又对自己产生些怀疑。
她为什么要试着去理解两人之间动作的含义。
根本没这必要。
可是自己这一反应似乎是下意识的。
林璟站在那头，淡淡的看着两人，神色如同古井。
安昀辞看了眼徐彦彦手腕上的绷带没出声，眼眸似鸦羽。
抬头对林璟道：“我朋友受伤了，带她来一趟。”
林璟点头，表情毫无变化，淡漠的，置身事外。
许彦彦脸色顿了下，转身注意到另一旁的人，目光像是才发觉这还站着一个人的那种刻意。
“昀辞，我以为你就认识我一个女孩子呢。”说罢笑颜扫了几眼林璟，目光轻的如同鹅毛略过，“你这种神经大条的男人，还认识年轻的女医生啊。”声音温和清淡的就像山间泉水，细细的流淌过心脾。
林璟听到此话，不免有些好笑。
神经大条绝对不可能形容安昀辞。
安昀辞比谁都细腻。
当然她不争执，也就是凭借着他俩尚且残存三年情谊所给出的结论，起码在那三年里，她是这样看待安昀辞的。
至于后来他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她不知道。
“你是林医生吗？”许彦彦问。
林璟应了声，心中还颇为惊讶她识得。
“啊！”许彦彦轻声惊呼，看着对面的林璟似有些刺眼，她道：“你怎么浑身是血啊。” 一副禁弱不堪，见不得血光的娇嫩之态，像是在看一个奇怪又恐怖的东西一般盯着林璟。
林璟身上的血红被照的发亮，隐约间给她添了几分冷意，她看着许彦彦不作声，意思好像是在看一个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小人一样。
医院重地，有血不很正常吗，大惊小怪。
“昀辞，我晕血。”许彦彦又重复了句，后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伤口处理好了就走吧。”安昀辞打断许彦彦要说话的姿势，声音略显平淡。
许彦彦表情先是一凝，随后自然一笑，不知从哪变出个围巾来直接垫脚套在安昀辞脖子上。
虽是身着厚重宽敞的长绒大衣，这一戴围巾的动作直接把她身材勾勒的曲线分明，似玲珑柔巧。
两人距离极近，不知道的以为是金童玉女。
“说你粗心你还总对我不服气，你看，围巾落我店里了吧。”许彦彦皓齿红唇，笑的明媚。
林璟看了两人几眼，脑海中不由得接上了那天安昀辞怀里的长发白腿美女，她意识到了些什么。
是她啊。
林璟回过神来，活儿都没干完还在这关心看人家。
“我还要值班，你们弄完就走吧，很晚了。”林璟说。
她朝安昀辞一点头，迈步直径走过他们，眼里不带任何喜怒，淡淡的。
安昀辞视线落在她身上，目光若隐若离，直至林璟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没有围巾。”安昀辞说。
“从来不戴。”安昀辞拿下来。
“你记错了。”安昀辞转身走。
许彦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了下红唇，紧抓着被摘下来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