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旧人重现
京城大爷的手机“砰”的一声摔在桌子上，他眼里慌乱了下连忙站起，指着她，“你你你”
林璟心中惊讶的很，但依旧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她不作声，自顾坐在那人的对面。
安静优雅的气氛被这一响声给弄出了些闹意，前头坐着的几位肃雅人士不免得往后头看了几眼。
“林林医生，林璟，你你是林医生？”那人瞪着眼珠子一脸不可置信，声音断断续续。
林璟瞥了他一眼不由得皱了下眉头，院长怎么给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这世界总不至于这么小，老遇上些旧人吧。
京城少爷向来洒脱自由，在这么个高雅的餐厅也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不顾及什么绅不绅士，张牙舞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会不会你林璟？”那人又含糊了几声。
暖黄的水晶灯下没有给林璟的眸子里染进一分温和，她眼尾锋利冷淡，声音客气又礼貌：“走个过场。”
京城少爷抓了几下自己头发似有些懊恼之意，他坐下身子来咳了几声，眼珠偷瞄了对方好几眼。
良久，那人才道：“林璟，我也没想到，这相亲对象能是你。”
“嗯。”林璟随意应了声，拿着杯子喝了口水。
“你你最近怎么，哦，这么多年，你，怎么样？”
“挺好。”
没了下文。
白夜时被这一冷卡住嗓子眼，他硬着脸皮继续道：“这真的只是个误会，那你，你想吃什么，我请客，就当是这么多年没见”
“还是先走流程吧，我有工作没处理。”林璟说。
“我我林璟，我现在就把安昀辞叫过来，你俩聊。”说着白夜时就拿起手机准备拨打电话，林璟看了他一眼回道：“不用，快些相完亲你也好回去交代。”
白夜时慌乱拨号的手指停住，他握拳咳了几声笑脸说：“误会误会，还相什么亲，现在得说成老同学一聚。”
“那行，我人已经到了，长什么样，工作什么情况你也已经知道了，回去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说着林璟准备起身，白夜时见此立马蹦起来拦在她跟前，“别走别走！我我也是有苦衷，昀辞更是有苦衷，我俩”
林璟眼眸冷淡看着眼前的白少爷，他倒是与自己陈旧的印象中没什么变化，从前纨绔吊儿郎当，现在还是这样。
“早就过去了，就算有苦衷也是八年前。”说罢林璟没再犹豫，绕过他，平视前方一步步走出这奢华的西餐厅。
白夜时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从为数不多的光泽中逐渐隐进沉暗，而后一点点消失，他眨巴了几下眼，拨了那个号码，在“嘟”了几声接听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猜我相亲对象是谁？”
“没兴趣。”
“你猜，你不猜后悔了。”
那头一阵沉默，这边的白夜时也是顿了几秒后小心翼翼说：“那啥，是林璟。”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仨字，“你大爷。”
被挂断电话的白少爷倚在座位上就跟失了魂一样，空落落的看着白蓝相间有格调的天花板。
乍一出来冷风袭面犹同头顶浇了盆凉水，一阵清醒，夜色已然更暗，隐隐发着寒凉，今夜冷到骨子里。
林璟踩着脚下光亮的水坑紧裹着围巾，顺着方才来时的路又拐了九九八十一弯才出了这迷人眼的偏僻地儿。
满是灯红酒绿，车前霓虹，闪的人眼花缭乱。
林璟走在人行道上，不由得细细想着这段日子来所受之事，杳无音信的人突然间从天而降，还都好死不死的与自己串联在一起。
八年前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年少懵懂又无知，误打误撞的和安昀辞他们扯上关系，弄得满校人尽皆知，好在她那时学习总排第一，也没什么人多说闲话，外头看来就是俩学霸之间的切磋交流，其余的就是些嘴碎女生，没什么好怀念的。
林璟闭了几下眼睛，心里又是重复了一遍，没什么好怀念的。
既然没什么好怀念的，为什么在安昀辞首次提出让自己等五年时自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呢，并且那五年来一点怀疑动摇都不曾有过。
答案不得而知，亦或是她根本不敢去追究。
自高中毕了业，一切的事情就如同赶鸭子一样来去匆匆，她能掰出几个手指头来数它个八年。
林璟把钥匙放在桌台上，刚打开灯还没等松口气就被吓了一跳。
她恼，“租房合同上清楚写着房东不可以私自进入。”
那人抬头用白眼珠子瞅了她眼，自顾用打火机点了根烟，用力吸了口吐出烟圈后才说：“老子是房东他侄儿，房东进不了我能。”
待烟雾弥散后林璟定睛看了他几眼才发现自己方才是看花眼，但不管花没花眼房东和侄都不能进来。
她眼里充满防备声音警惕道：“你走不走？”
“怎么？我进来暖和一阵不行？你不就是个借人房子住的，户口本上又不是你名急什么。”那人咬了几下牙，倚在沙发后头，脑门处刺的青龙条纹格外显眼，头顶还削了几个花样。
林璟刚想打电话给房东就听那人继续说：“这地段好，得涨价，原先三三千五，现在四千，就四千，不，四千三，对四千三。”说完还不忘拍了下手，像是成交的意思。
林璟没跟他废话，直接电话给了房东。
来龙去脉讲清后房东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应了声说：“这房子地段确实好，交通也方便，超市没几步路也到了。”
那人“噌”一下从沙发上起来抢过手机，“哎呀伯伯，是我呀刘珲。”
“还给我。”林璟冷眼道。
刘珲不理睬接着说：“哎呀这不最近想着做点生意需要点小钱，我看你这房子真挺好，三千五租太可惜了，对对，我就说，起码得四千多，还有呀我跟你讲”
林璟恼火，伸手猛地夺回来挂掉电话，那人被她指甲划了下，他“嘶”痛着瞪眼对她说：“干什么！”
林璟没有对视，声音极力沉稳平静：“再不走，我就叫警察。”
“哟你这妞儿还挺硬？”说着刘珲就朝她走来，挑着那细长略微带点娘气的眉。
林璟不由得朝后退了几步，退到玄关死角时她想起底部有把美工刀，见此模样她只能祈祷走不到那种地步，她手指点了几下拨通110后说：“你走还是不走？警察来了，你要留案底。”
刘珲眼睛挤了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他一挥手拍了下门硬声说：“四千三，乖乖交房租，别拖，老子我没耐心。”
讲罢那人“砰”一声把门摔上，林璟不由得皱紧眉头。
换房子这事是一天也不能耽搁了，林璟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眉头起伏不平，自己才住了不到三个月，就涨了四次房租，实习期本就没多少工资，还能都搭在这个破房子上。
这个月的房租交完了，若是下个月四千多，那只能退房。
想着林璟就给房东发了消息，也没管他回不回，直接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了。
这个月底，自己立马就搬。
不管有没有地儿，就算睡大马路上也搬。
昨夜想着这事一整晚都没睡好，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脑海中浮现的一系列回忆到底是自己刻意所想，还是不受控制的梦到。
以至于今早刚醒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着些落空，她飞快洗漱后出门，照常的坐地铁来医院上班。
临近月底，科内越发忙，特别是寒冬腊月这阵。
她也就是随脑子一猜，觉得年关将至，年轻的年老的都想着放松出去浪一浪，结果又浪到医院里头。
林璟跟着自己师傅后头跑，她师傅休息了自己还得接着跑。
接病人，查房，做门诊，看检查，写病历，还得跟师傅上手术台去打辅助。
待她歇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拎包就走是不可能了。
总会有下班时间来几个需要紧急处理的，等真正回到家里面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来病人，那肯定是自己今晚要值夜班。
想都不用想。
今夜又轮着她值夜班，一杯杯冰咖啡下肚支撑着她的精神头，尽管如此，但现在真的很想回去睡觉。
林璟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着桌旁的一大堆病历资料就泛起了头疼，她活动了下手指，长时间在键盘上大字早就已经僵硬。
忙活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呢。
早些年间求学时又忙又累也就算了，她还安慰自己工作就好了，现在看来后者只是更甚。
外头脚步声杂乱，听着有些吵闹，像是谁和谁吆喝起来。
林璟不打算理会，松了口气后继续埋头苦干。
外头静了片刻。
又忽的一嗓子，把沉浸在自己工作里的林璟也给硬生生拽出来。
“医院重地你吵什么？”外头有人喊道。
林璟起身开了门，见郑芷一脸哭丧的表情直愣愣站在自己科室门前。
“林医生”郑芷一上来直接抱住她开始呜咽起来，林璟被她这一推力险些没站稳，她往后踉跄几步扶住后头那张大桌子才勉强站稳脚跟。
“不好意思啊林医生，这个人非得吵着要见你。”护士指了指郑芷又继续道：“我都跟她讲了医院有规定，闲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出的。”
林璟低头看了眼怀里正呜咽的郑芷，腰身被她抱得越发紧，护士见状伸手就要把她拉开。
“没关系，给你添麻烦了，这是我朋友。”
周围渐渐打过来看热闹的目光。
林璟见郑芷还是在自己怀里一抽一抽的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噢。”护士愣了下点点头，又看了郑芷一眼，“您朋友啊，不好意思，那那你们聊。”
听此，郑芷像是有意的将她往里半推半就，她的一只手被她握得紧紧的。
林璟看她红肿桃核般的眼睛，倒了杯水放在她跟前，“怎么了？”
郑芷攥着纸杯的手出了青筋，杯子被她捏的七形八状。
还好林璟有先见之明没有给她倒太多水在里头。
免得洒水自己还得擦。
郑芷目光一直空向别方，一抽一抽的。
林璟见她手指的紧攥力度不由得觉得这人上辈子就是个镣铐，抓人，握手又紧又疼。
过了好半晌，郑芷才有了动作，她将视线落回在林璟身上，哭哽：“璟璟，我你说实话，我爷爷是不是快不行了。”说着，眼角流下眼泪，这一流就跟缺了个口子一样，泪水止都止不住。
“璟璟，你说实话。”说着郑芷又攥上了她手，鼻音浓浓说：“你不能跟我说假话，实话，我要听实话。”
“你爷爷挺好的，各项指标都很平稳。”
“骗人！你没说实话。”说着郑芷抽了张纸巾擦了几下眼角，“我昨天晚上梦见，爷爷不行了，我害怕我”
林璟听到此处立马低头继续干着她的病历活儿不再理会。
“璟璟，我爷爷就躺在那个床上，一点点的，没了没了”郑芷仰头猛喝了口水，继续一抽一抽的嘟囔着。
至于嘟囔什么，林璟没听进去，但在心里翻了她一个个白眼。
约莫有片刻钟，对面人才停下了嘴，大概是杯子里的水喝净了嗓子干才住嘴。
“璟璟”
林璟视线一直盯在电脑上。
“璟璟”
林璟手指不停地敲着键盘。
“璟璟”
林璟一记阴冷目光定向那人，郑芷见此微张了张嘴，立马低头不敢作声。
“你爷爷好得很，你再做梦说这些咒话我就把你轰出去。”林璟声音不起不伏，平波无澜，冷的像块冰。
“哎呀我这不我这不”
林璟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灼凉，郑芷讪讪地闭了嘴。
郑芷的爷爷是林璟随着成老师傅接触的第一个病人，她个亲孙女不怕做这种梦说这些风凉话她自己还怕呢，做医生的谁都不想一上手就接个死了的病人。
多少有些忌讳。
“我失恋了！”郑芷拍了下桌子，一脸郑重其事。
林璟没有理会，郑芷又拍了下桌子：“那人嫌我太聒噪，想找个温柔贤淑的。”
要说因为出轨啊，感情什么的问题分手倒是可以稍微可怜可怜。
但问题是说的没错，确实聒噪，并且自林璟认识郑芷第一天就很聒噪，嘴巴嘟嘟囔囔的没有一刻停下来。
反过来她还挺可怜跟郑芷谈恋爱的那个男生。
“噢还有！我遇见安昀辞了，还有还有，你猜我还看见谁！”郑芷又拍了下桌子。
拍地坐在对面的林璟那块桌子都发着余震。
“出去。”
“别，林医生我错了。”
林璟瞥了她一眼。
“林医生林医生，你听我说，你先别干了听我说。”郑芷掰着林璟的手发着紧，林璟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只得放下手中事情见她一脸神秘又兴奋道：“白夜时，还有白夜时，还有还有，季阳季阳！”
林璟应了声，没什么表情说：“那天相亲，还相上白夜时了。”
“什么！！”郑芷惊的只差从椅子上弹起，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嗓音丝丝的：“这这”
“这开玩笑吧怎么能这么巧？”郑芷凑上前来问。
“我也觉得是在开玩笑。”林璟答。
“我去，那你俩，不尴尬？”郑芷问。
“没说几句就走了，来不及尴尬。”林璟答。
郑芷咬着嘴唇，玩弄着桌旁的那棵多肉花，过了会儿她道“璟璟啊，我说实话，我总觉得，你和安昀辞，缘分还没断。”
林璟不语。
“唉，我总觉得可惜，非常可惜，你俩就就就光站在那，就很般配！不用细看，就光打眼一瞅。”
“他还有更般配的。”林璟淡声，说罢她脑海中浮现了那人跟一位金发碧眼大波浪相谈甚欢，举动亲昵又自然。
那是第八年，林璟决定等安昀辞的最后一天 。
“我不信，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般配。你说他俩怎么就，就突然间消失不见，一消失还消失了这么些年。”
“是啊，怎么就消失了八年呢。”林璟似乎也愣了下神，淡淡重复道。
她不追究，也没那心思，只当他哄自己玩了一场，玩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