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说不清道不明
林璟坐正身来，看着方才被使劲关上门，她自知大事不好。
头疼延续在各处没有消散，她现在后背凉的就像贴在一块冰面上一般。
“你要去找你的老师傅？”安昀辞见她挣脱开自己，眼里顿时褪去疲惫。
林璟点点头，稍一俯身，飞速打开抽屉翻弄着里面整齐的纸张。
“去挨呲儿？”安昀辞觉得她好笑。
林璟忙乱的手指顿了几下，肉眼内可见的翻着慢了些。
“你倒不如等你师傅冷静些，回科室慢慢和他说。”安昀辞声音诚恳恳，没有先前不正经的样子。
林璟低下眼垂，翻动的手指止住。
她不知道再次见到老师傅的时候该怎么解释。
说不是男朋友，可方才那动作，他肯定嗤之以鼻，说是的话，那她自己就太冤枉了。
她不由得吐了口气，看了眼安昀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心思再多想些什么，现在头痛劳神的很。
但对面那人的话挺有道理，现在要是过去，定少不了冷言冷语。
安昀辞把冒着热气的杯子往前推了推说：“把水都喝完了，趴下睡会儿。”
说罢自顾起身，没等林璟抬头，那人就转身关门出去，动作利落。
就是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林璟喝了口热水，热气顺着嗓子一直流淌到胃里，在这瞬间她清醒舒服了好些。
只是，她回头看了眼窗外，这天还是没有要变回来的意思。
树枝被吹得胡乱交缠，狂风拍着暴雨撞在玻璃上，发出一阵一阵的嗡嗡响，闪电劈开云层，雷声随之降落。
林璟闭了闭眼，疼痛的感觉没有丝毫减弱，冷汗紧贴前额，她把热水一口气全闷了下去后就枕着胳膊，缓缓闭上眼。
她在细细想着该怎么和成老医生解释。
约莫片刻。
门被敞开，外边人进来还带着些寒气，冷意袭袭。
林璟不由得缩了缩头，她听到饮水机哗哗的倒水的声音，就算是闭着眼，也知道这人是谁。
像是封闭陈旧的记忆被打破，他的一系列动作的轻重缓急已经印刻在她脑海里。
八年能改变什么？能改变的太多了。
又不能改变什么？改变不了记忆，还有脑底里残存关于他的习惯。
热水被放在她跟前，冒出的热气渐渐进了林璟的眼眸里，打湿了眼角。
“林璟，把药吃了。”安昀辞说。
林璟睁眼，瞬间的人影模糊后定睛看到两个胶囊在她跟前，“什么的？”
“头疼。”
她吞咽下去，没什么怀疑的样子。
“就直接吃了？不怕这是迷药？”安昀辞盛满趣意。
林璟没有作声，低头又喝了口水。
“好歹你也是做医生的，不长个心眼，别人给的药看也不看就直接吃？”
林璟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大的声音起伏，只是一副平常冷静之态：“先前你求着自己身体出问题就算了，这次买了药还主动让人怀疑你。要是我真出事，我师傅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说罢又低头喝了口热水。
要是林璟下线了，那成老师傅就要忙的就头腚都不顾了，他一满头花白的老头撑着这腰满医院跑工作？那还不如撑腰去求神仙老头儿把林璟救活。
前天她只是缺了一下午，成老医生就忙不过来了，更别说几天了。
“林医生说的是。”说着，安昀辞见她杯子里的水见底便起身又给她倒了杯放在她跟前，林璟不想再喝，顺着头疼的感觉趴在桌子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眸。
头顶声音响动：“确实不会放过我，但这儿的院长跟我沾亲带故，你的成老师傅再心疼，也不能拿我怎么着。”
这话说的就十分引人干仗了。
林璟早就有所耳闻，只要安昀辞一来，那走廊上皆是他的风言风语，谣言变着花样传信不得真，但唯独一条真确。
东协的院长是这位大爷的亲舅舅。
林璟没心思和他斗嘴，这头疼折磨的她痛不欲生，她此刻很想要钻进一个石头洞里，什么也听不见。
温热的触感再次袭来，林璟抖了几下眼皮不由得心里颤了下，她又挣脱开，眼意淡淡说：“谢谢，我自己会捂耳朵。”
声音细听不难听出些微颤。
“别废话。”安昀辞没听她推辞，直接再次上手，“你手冷的跟冰窖似的，能捂出什么来？”林璟看着他，声音也渐渐在他上手后小去。
尽管痛的脑子里头的思绪都混乱模糊但她始终注意与眼前人保持着距离，她在安昀辞上手时顺势往后一仰。
痛自己忍着，难受自己受着，她从来都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就算是有，那人不过也是昙花一现，开完便败。
林璟从来异常坚强。
安昀辞手落了空，顿了下，僵硬收回，他看着林璟眼里的防备与坚定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是知道她的，从来都是。
林璟犹豫再三说：“你的药钱我会用微信转给你，谢谢你刚刚的照顾。”
“所以又是要还哪门子恩情？”
林璟默语。
“上次救你给个微信，这次呢？准备做什么？”
“那”头疼又来了一波，她头犹如炸裂思绪也开始混乱开，林璟尽力保持理智，“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安昀辞眼睛一闪，他隐约有些笑意，“行。”声音拉长低哑，似有得逞满足的意思。
林璟咬了下嘴唇，松了气。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句，只是头疼欲裂的思绪和嘴连不上线，一脱口，就成了带点暧昧的意思。
他一顿，说，“这个事挺大，我得想两天。”
林璟点了下头淡淡问：“你这周末，有空吗？”
“那得看是谁了。”安昀辞答。
“如果方便的话，我请你吃饭。”林璟说。
“这是哪门子恩情？刚刚买药的？”
“不是，你陪床那次，只给了个微信那不算什么人情。”
安昀辞笑颜，牵动着深邃的眸子格外英俊，“你倒是真把还人情当个任务了。”
“你我只是医患关系，平白受你这么些恩情我当然要还。”林璟说的理智又礼貌，不带任何的个人感情，安昀辞低了下眼，深邃的眼里闪过些落寞。
“谢谢你今天的照顾，钱我会转给你。”
“说两遍了。”安昀辞道。
林璟抿了下嘴，头痛感已经消退不少，她拿起手机给他把药钱发过去，低头又喝了口热水说：“你工作不忙吗？”
“忙。”他出声。
“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我好多了。”说着林璟一边整理着病历一边又接着道：“我再趴会儿就去上班，工作忙就快去吧。”
林璟从胸口口袋处拿出眼镜戴上，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冰一样，淡漠的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报告。
安昀辞看着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应了声，没有下一步动作。
半晌他起身走到门前，手放在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停住，他回头静静看着林璟，片刻后他言：“林璟，就只是医患关系吗？”
林璟目光从文件上离开，视线顿了下朝向他，她心里鼓动了下有些发疼，她点了下头说：“嗯。”
随后她低下头，眼镜一沉她在鼻梁上，呼出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知道方才自己是躲闪的意思。
不是医患关系还能是什么？
如同八年前吗？那只是他们不懂事的年少无知而已，什么也不算。
林璟趴了许久才从头痛的感觉中彻底缓过神来，看了眼窗外的天，也隐约有了晴光的意思，她拿好东西准备去寻她师傅，正巧的是自己还没出门成老医生就进来了。
“师傅。”林璟站起叫了声。
“嗯。”成老医生净着手应了声，没什么喜怒哀乐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林璟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师傅，那本疑难杂症我看完了，您有什么需要写的病历吗？”
成老医生 不作声，只是任由水流声哗哗，一点点划过两人耳朵，他朝池子里甩了几下擦净，片刻后转过身来道：“愣着干什么，歇了这么久让我一个老头子忙的够呛，还不干活？”
“好。”听罢，林璟心里憋着的那股子紧绷气总算是松快下来，刚转身就听成老医生在后头说：“林璟啊，你”
“怎么了？”林璟问。
“没什么，没什么，年轻人的事我没心思管。”成老医生摆摆手，扶着腰坐下，“只是，你俩再要好，也别在工作时间，我看着也就算了，要是让外头那些年轻小护士瞅见了，免不了要对你些议论，更何况那人是安昀辞。”
“是，师傅。”林璟应道。
“正值你转正关键时期，低调些好。”说着成老医生喝了口热茶，许是茶太烫的缘故他在嘴里滚了几番才咽下，看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能干徒弟，忍不住又教导了句：“那安昀辞是个富家人，又跟咱东协的院长是亲戚，连我一个老眼昏花耳朵失鸣老头子都知道，你确定你要跟他好上吗？”
最后几个字他一个半截子入土的老头子也不好意思的下口。
“师傅，我跟他之前是高中同学，很多年没联系了，最近偶然间才碰上的。”林璟平静解释的，没带任何慌乱的想要掩盖些什么的意思。
成老医生狐疑的看了她几眼，咳了几声说：“不管你俩是什么，你就踏踏实实干就行了，别动什么歪脑筋，别废了我这么久以来对你的培养。”
林璟点点头，成老医生叹了口气说：“之前我就精心培养过跟你一般大的人，也是个姑娘，可到头来她走岔了路，一场空！算了算了，你去忙吧，我歇歇。”
成老医生说着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难受遗憾，就摆手打发林璟了。
“好。”林璟快速收拾好资料一头扎进疑难杂病的患者们里。
她东跑西走，这一下午就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连口水都没得喝，就被下一趟任务扯了去。
一直忙到天黑，她步伐才慢了下来，紧绷着身子来回走停下脚步的瞬间不免酸痛感上头，她随意坐在护士站的一个凳子上歇了会，打开手机这才发现那位京城大爷给自己的发的好几条短信。
这一昏头的忙，竟忘了自己还要去相亲！
“林医生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到了。”
“看短信啊，等你十分钟了。”
“时间观念你没有吗？”
林璟恢复了他俩字“马上”后迅速回到科室，把手头的病历都放好后换下白大褂来，本来想着今晚自己加会儿班应该就把任务完成了不用再拖到明天，谁知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披上大衣随意缠了几下围巾就快速走出医院大门。
上班这么忙就算了，下班还这么忙。
林璟不由得替自己感到好笑，医院外头来往的出租车不少，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流涌动，更何况东协这么好的一个黄金地段，出租车堆得都快比私家车要多。
她随意拦了辆报了地名，倚在后座，待屁股能感受放松之意时她才吐了口气，车子缓缓开动，总算能稍稍的歇一会儿了，一小会儿也好。
出租车几乎是一走一停，前头还有好几个红绿灯忽闪忽闪的，到现在一个也没过去。
前后头的车就跟碗浓稠的粥一样流淌不动，外头闪烁着霓虹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趟跟着一趟，她放松了眼皮下去，尽是灯红酒绿。
林璟刚眯了一模糊，就被手机的一震一震给吵醒，她打开手机随意看了眼锁屏上的信息，一条条的都来自那位“京城大爷”，便没放在心上，关上手机继续合眼。
堵车堵的打车费也不菲，林璟付完钱下车后一阵寒冷袭来，斥斥的砭着骨，现下天已将近黑透，上午来的那一场雨在冷风中尤为难化，一滩滩的泥水还集躺在沥青马路浅浅的坑上。
她裹紧大衣，把头缩进围巾里，随着头顶上浅浅的灯光寻着餐馆。
这里位置很偏僻，几乎是拐了十八般巷子，绕的人头晕，林璟拿出手机琢磨了会儿地图。
那位京城大爷不会是在玩她吧？人影都不见的一个巷子里，哪有什么吃饭的地儿。
林璟在透骨的冷风中瑟瑟发抖，几乎是走了双腿都被冻到发麻才找到那个地方。
前头是个带着大院的餐厅，外头停着一辆辆的豪车，要是自己不仔细看两眼，还以为这是个卖车店。
林璟走进去，里头一阵温热袭上她头，这一冷一热的交替她不自觉的颤了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奇葩东西。
林璟打眼一瞅，里头的人要不西装革履，要不红唇长裙，而她自己这一身大衣加围巾裹围的厚重感跟这里格格不入。
华灯倒挂，稍添古色，配着里头柔和的提琴曲调阵阵泛人心涟。
她拿出手机给那人发了条短信“我到了。”
“最东边靠窗那。”那人回。
看罢林璟抬头走过去，待目光渐渐定向那个位置后她有些发懵。
那位京城公子哥身着不着调的粉蓝毛衣，头烫了微卷，正低着头。
起初她以为只是自己错觉，待真正走近到那个地方低头看着正在玩手机的那人时心里“咣”了一下。
林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还多看了两眼，但看到那位“京城大爷”也抬了头时眼睛里的瞬间僵硬她才真正明白她的直觉没有错。
怎么是这个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