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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河伯娶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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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柘!阿柘!你回来啦!”

    看到覃柘从江上归返,原本一直伸长脖子在江岸边望眼欲穿的江秋晚就差没激动地原地跳起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江秋晚一把抱住覃柘,随后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到她一切如常便松了一口气:“阿柘,可担心死我了。雾太大,我在江边什么也看不清楚,生怕你别出什么事了。”

    “你这是对我实力的质疑啊。”覃柘笑着拍了拍江秋晚的手臂作为安慰。

    江秋晚性情天真单纯,心里没有弯弯曲曲,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这也正是为何覃柘与其能够相处得来的原因所在。

    这会儿这张糯米团子似的小脸上满是欣喜。

    “没有的事,我对阿柘你很是有信心。”江秋晚脸颊上笑出了两个圆圆的小梨涡。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江岸边的一众人见到覃柘居然安然无恙地全身而返,眼珠子都要掉地上去了。

    渔民们议论纷纷,却因见识过覃柘不似常人的身法,半天也没人敢上前质问。

    这时,方才那位主持祭祀的里老拄着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面色严肃地责难道:“姑娘为何去而复返?莫不是临时反悔,想要致我们沛水村于水深火热!”

    “袁老,覃姑娘作为外乡人,能做到这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是咱们自己的事,还是自个儿想办法解决吧。”余大娘站到了覃柘身边,垂首恭敬地对那老人说。

    江秋晚这才后知后觉地轻声问覃柘:“阿柘,那河伯哪去了?”

    覃柘昨夜跟她说今日必将江里那装神弄鬼的贼人给擒了,现下却只见她一人独往,不知是否被那贼人给逃脱了。

    “安心,已经撒好网了。”覃柘扬了扬嘴角,显然心里有数。

    江秋晚不知她还留有什么后手,只是信任地点点头。

    “诸位无需多言。”

    覃柘将案上的祭品推到一旁,一跃便坐到了案上,看着胡子都要气歪的老头,覃柘不紧不慢的说:“且稍等片刻,河伯自会亲自现身感谢诸位。”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鸦雀无声。

    “覃姑娘,此话……是什么意思?”余大娘脸色青白地问。

    “字面意思。”

    覃柘拿起案上的红果咬了一口,小脸一皱,酸得牙都要掉了。

    “嘘。”覃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稍安勿躁。”

    渔民们大眼瞪小眼,却也没人再喧哗,只是小声地交头接耳。

    “那老夫便候上一炷香!”里老冷哼一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面,且看这小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众人见里老都没说什么了,于是便一个个都不好再多说了。

    天边渐渐泛起了白,江上的雾也随之淡了不少,能见度达到了几丈远。

    众人对于覃柘的话虽然都半信半疑,但是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等着所谓河伯的现身。

    就在半盏茶后,众人的耐心都快被耗尽时,突闻一声巨响,江面被破开了一道大口,溅起三丈高的水墙,透过朦胧的江雾众人看到有一身影从江面跃出,隐约可见那是个浑身湿透的墨衣男子。

    岸上的众人瞬间看呆了,晃过神来后,全都靠拢了江边,想要看清楚一些。

    还不待众人反应,那人三两下便踏水而来,轻功甚是俊逸。仔细看去,那人手中还挟着一物,瞧这还不小。

    “这是?”连站在一旁的江秋晚都睁圆了眼,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覃柘嘴角微扬,想起昨日骆语冰的话,于是借用道:“潜底的大鱼落网了。”

    来人不是骆语冰还能是谁。

    收势落地后的骆语冰,将手中那物扔在了地上,抹了把脸上了水,一眼便看见身着一身嫁衣,眉眼如画的覃柘正冲他笑。

    “骆冰块儿,发什么愣?脑子也进水了?”一双杏眼含笑打趣道。

    骆语冰无奈地笑笑,心想这好好的姑娘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

    “看来骆某这是费力不讨好了。”骆语冰故作失意地摇摇头,一边催动内力给自己烘干衣发,整个人身上都冒着水蒸气。

    覃柘双手抱拳,施了个大礼,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说道:“骆兄武功超群,又有一副救世的侠义心肠,又何须妄自菲薄呢。”

    “阿柘,你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一旁的江秋晚扯了扯覃柘的衣袖,这二位的谈话内容叫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

    原来昨晚回来后覃柘便与骆语冰约好了,今日她佯装出嫁,与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正面碰一碰,覃柘这边能直接逮住他那是最好,若这厮遁水逃走了,那边还有骆语冰埋伏在水洞里,左右他都无路可逃了,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覃柘笑着拍拍江秋晚的手,转而指着方才被骆语冰扔在地上那物向着周边众人说道:“喏,地上这位便是你们的河伯了。”

    众人大惊,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

    经过众人好一番查看,这才看出地上那物竟是个从头到脚被水浸透的活人。

    地上那人被几根鱼线给绑得死死的,脸朝内侧和曲起的大腿绑在了一块儿,活像一只出了水的大闸蟹。

    覃柘将鱼线划开,这人便似一条无骨虫一般地瘫软开来,但无法动弹。

    看到地上这人的脸后,渔民们一阵惊呼,这人他们都认识。

    “老周,怎么是老周?!”

    江秋晚定睛一看,惊道:“咦,这不是茶肆老板吗?!”

    “覃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余大娘嘴唇都在颤抖,显然不敢相信。

    “还是让他自己交代吧。”覃柘解了老周的哑穴,一把刀直接贴着他耳朵插进了身下的地面。

    这厮脸上已然是花花绿绿青青紫紫的一片颜色了,一边眼睛肿得完全睁不开,张嘴一瞧,牙还少了几颗,一看便是方才已经被骆语冰给狠狠修理一顿了。

    骆语冰不过往这边扫了一眼,那厮便似看见了阎王一般,牙口打颤,都无需覃柘威逼,便将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交代了个透彻。

    覃柘啧了一声,看不出骆冰块儿还真有点儿手段。

    这个老周本就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四年前为躲仇人从西北一路逃到了沛水村,由于勤快热心,当地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

    和当地渔民不同,老周在县道旁开了个茶肆,每日起早贪黑,有时干脆住在茶肆里。

    三年前沛江的大水让老周无意间发现了沛江和阳湖之间的秘密,自那以后便玩起了装神弄鬼这套把戏,掳掠少女,残害渔民。

    这老东西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渔民们越听越怒,有几个年轻气盛的要不是旁人拉着,都忍不住一榔头下去把这厮脑袋锤个稀巴烂才好。

    覃柘听完眉头微蹙,骆语冰倒是看不出情绪。

    一腔热血的江秋晚比渔民还要愤慨,啐道:“呸,这坏家伙真是丧尽天良。”

    “造孽啊,造孽啊!这畜生害了咱们县多少人的性命了。”里老顿足叹息,气得胡子都在哆嗦。

    覃柘转身来到老周面前,蹲下身来,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重新点上了这厮的哑穴,只见白光一闪,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这厮面容扭曲,太阳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似的,显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却又喊不出声来。

    下一秒,便看见鲜血从他的四肢流了出来,浸入了泥沙之中。

    “我已挑断了这厮的手筋脚筋,剁了喂猪也好,送官也罢,打算如何处置这厮你们随意。”覃柘甩净刃上的最后一颗血珠后,神情冷漠冷漠了扫视了一圈众人。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余大娘趁着众人没注意,捡起祭祀桌上用来割肉的屠刀冲向了还在地上血流不止的老周。

    然而就在她的刀即将砍中那厮的脖子时,一把短兵挡住了挥下的刀,余大娘也因为反作用力而被震得后退几步,跌倒在了地上。

    “余大娘,余大娘你没事吧?”渔民们纷纷围了上来,将余大娘扶起来,方才他们也见识过了覃柘的厉害,此时也是敢怒不敢言。

    “杀了他,快杀了这畜生!”余大娘失态地叫喊着。

    覃柘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短兵,偏着头看了地上一脸悲痛欲绝的余大娘,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别演了,都没意思了。”

    “阿柘,你怎么这么说啊?”江秋晚不明白覃柘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冷漠。

    “覃姑娘,你什么意思?”余大娘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

    “不明白是吧?”覃柘走到老周身边,解开他的哑穴,说道:“你也看到了,她方才可就差点儿把你脑袋给剁下来了。”

    “嘶——死婆娘,亏老子平日待你那么好,你居然想想趁老子说不了话杀老子灭口……你可别忘了,杀你那死鬼丈夫还有卖了这些女人可都有你一份儿啊,你……”老周面相狰狞地怒骂起来,将他和余大娘一起干得那些勾当都抖了出来。

    覃柘见他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便又噤了他的声。

    周遭的渔民一个个已经呆若木鸡了。

    此时余大娘脸色煞白,嘴唇都在颤抖,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嗯……大概就是从第一次进你的屋子那会儿,那个平安粽的味道和我在茶肆里问道的那股特殊药草味一模一样。”

    “不过我当时也是猜测兴许你与那茶肆老板也许只是关系相熟,今日见你完全不过问自己死去丈夫尸骨以及那帮被卖的少女动向便急于杀他灭口,便确定了你心里有鬼。”覃柘冷静地说道。

    余大娘见事情已经败露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求乡亲们原谅。

    然而被囿于河伯的阴影之下这么久的渔民哪是这么好说话的,尤其是哪几个女儿被迫害了的妇人,打耳光揪头发真是不留余力,看得覃柘都觉得汗毛一竖。

    覃柘无意再掺和这事,便使了个眼色给已经看呆了的江秋晚,示意她离开。

    原本覃柘还想叫上骆语冰,看了一圈才发现他早就不见了人影。

    此时太阳自山间升起,江面被铺上了一层滟潋金光,雾气早已被驱散消尽了,此时的沛江尽显生机。

    渔阳县河伯一案虽然荒诞,但也算是解决了。

    世人皆惧鬼神,却不知地府里最凶最恶的鬼皆是来自人间。

    本就只是过路借宿,如今也便没有理由在此多做停留了,覃柘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启程离开。

    出发前覃柘让江秋晚牵着马先去主道上等她,随后自己一溜烟儿朝着停泊在江岸边的一叶客舟跑去。

    还没走近,覃柘便听见一阵熟悉的笛音,抬眼便看见立于马前的那一袭熟悉的墨衣。

    “我来时还在想,你会不会已经不辞而别了。”覃柘依旧落在了乌篷船顶,注视着骆语冰的眼睛,江风吹得她青丝张扬。

    吹笛的手停了下来。

    骆语冰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笑道:“我可还惦记着那几壶好酒。”

    覃柘微楞片刻,这才想起昨日自己承诺了骆语冰,事成之后请他喝酒来着。本来只是心口一说的,没想到还被他上了心。

    “那是自然,我向来言出必行。”覃柘杏眼弯弯,笑道:“来澹州,酒管够。”

    “听闻澹州的辞春宴甚是热闹,倒也还未见识过。”骆语冰用笛子拍了拍手心。

    “我便是冲着这辞春宴去玩儿的。”覃柘听到骆语冰也提到了辞春宴,于是眼前一亮:“骆兄若无要事,不如同去踏青啊。”

    骆语冰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转瞬熟悉的笑意又映在了眸子里。

    “自是却之不恭。”骆语冰摸了摸下巴,笑道:“不过骆某还有些琐事需料理料理,晚些时日到,覃姑娘备好酒便是。”

    “小事。”覃柘答应得爽快。

    “对了,我之前见你偷摸扒开姓周的那厮的后脖颈看,骆兄口味怎地如此之重?”覃柘戏谑地说道。

    骆语冰心想,这姑娘可真厉害,什么动静都躲不过她一双眼。

    “没什么,就看看他是否真长着什么三头六臂。”骆语冰显然没打算说实话,于是满口胡邹着。

    覃柘见他不欲回答也便也只是笑笑,不再追问了。

    “如此,那便澹州见咯。”覃柘跳下了船,头也不回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骆语冰站在原地,目送那抹红色的身影远去。

    半晌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张已被揉皱的小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九歌恹恹空悲寂,朔鸟杳杳倦归南。

    这张未署名的纸是在昨夜由一只快箭送到的,和小箭一同钉在了客舟上。

    自他离开晟京开始,便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此人像是对他的过往和此行目的都了如指掌一般,一路上通过信件引导着他。

    不管送信着谁,至少眼下看来,此人并未显露出恶意。

    但是敌是友,还有待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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