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1）
骊山山顶上，有一个烽火台。烽火台高四丈二尺，广丈六尺，积六百七十二尺，率人二百三十七，高高地耸立在本来就是附近二百里制高点的骊山山顶上。远远望去，像一个大烟囱。烽火台下方，有一个青铜制的栅栏门。打开栅栏门，是一堆干柴。干柴上方，是一个巨大的青铜篦子。篦子上堆着的，是晒干了的狼粪。据说狼粪一经点着，其烟浓重，而且笔直，直冲天际，百里可视。即使遇到强风，也不会吹散。因此，西戎人都把狼烟当做军队示警的信号。每遇强敌来袭，就点起狼烟，向附近各部族示警。后来，这一招被周人学了来。也是用来报警用的。
这狼烟自然并非骊山一处。而是每隔十里设一个烽火台。一直延伸到蛮荒之地。此处烟起，彼处立即跟上。一处点起狼烟，四处狼烟相随。一直传到远隔千里的燕齐楚等地。按照周朝制度，诸侯点起狼烟，周边诸侯必须在第一时间来救。天子点起狼烟，所有诸侯必须在第一时间来救。来晚了的，当众仗一百。不来的，与通敌同罪，除其国，其君处以大辟之刑。
这一日，周幽王带着褒姒去上下狩猎场狩猎，收获颇丰。回来时天色已晚，褒姒倦了，猎获的猎物当天就没来得及吃。次日一早，虢石父又窜诺着周幽王和褒姒去爬骊山，去山上烧烤。周幽王见褒姒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精神颇佳。便让随行宦者抬着烤炉、木炭、昨晚打的野味，到山上去烧烤。美酒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路上山，但见天色晴好，蓝天白云，松涛阵阵，满山碧翠，果然是好山好水好风光。或许是因为心情舒畅了，空气也好。褒姒精神百倍，竟不用幽王搀扶，自己就走到了半山腰。见她身体越来越好，脸色也红润了，腿脚也有劲儿了，精神头也越来越好了，甚至连孩子流产的伤悲也忘得差不多了，周幽王自然是心中高兴。一边叫着，“你慢一点，别累着。”一边拉了伯服的手紧随其后。
为了让褒姒高兴，他特地向老保氏尹吉昌给伯服告了假。老保氏尹吉昌，是尹吉甫的弟弟，与尹吉甫相似，也是那种特别正直，特别拗的性子，一开始还不同意。直到他说了褒姒身体不好，让伯服陪陪母亲，也算是弘扬了孝道，这才勉强让他去了。
伯服已经七岁了，七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孝敬母亲了。紧走几步，追上母亲，掏出手帕，替褒姒擦鼻尖上的汗。褒姒就幸福的和个小女人似的，眯着眼睛享受着，“还是我儿子知道疼我。”周幽王就笑着说，“你儿子知道疼你，我就不知道疼你了么？”“我们的王，是天底下最好的王。这还不行么？”褒姒笑道。一边笑着，一边又补充了一句：“嗛，小气鬼！”
虢石父老胳膊老腿儿的，人还挺利索。见他们一家人甜甜蜜蜜，随即刻意放慢了脚步，压着后面跟上的宦者慢着点而走。却又不离开他们太远。以免周幽王传唤听不到。
到得山顶，周幽王先问了一句褒姒累不累。见褒姒说不累，就带着褒姒和伯服立在山崖上极目四望，只见近处的洪庆山，远处的沣镐二京，潼河汤汤蜿蜒东流，烽火台、老母殿、老君殿、晚照亭、兵谏亭、上善湖、七夕桥、尚德苑、遇仙桥、三元洞等景点历历在目，真是一片大好河山！“当年女娲补天炼石之地也在这里呢。”周幽王微笑着对褒姒说。
“你知道的真多！”褒姒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周幽王。后宫三千粉黛，人人都怕自己。有的为了上位，有的为了家族利益。像一个女人一样崇拜自己的，唯有褒姒一人而已。
周幽王听她夸奖自己，心中越发高兴。正不知如何继续显露自己的本事。却见虢石父恬着脸笑着过来说道：“这烽火台在这里立了差不多有上千年了。除先王厉王攻打淮夷时，为了召集诸侯用过一次外，其余再没用过。不知道还好使不好使？”
虢石父之所以说这句话，却是有说法的。他原来担任上卿时，虽然也没有刻意贪渎，但毕竟位子在那里摆着。平时巴结的人，还真的着实不少。自从被儿子虢公翰挤到骊山以后，人们觉得他已失势，巴结他的人，自然就减少了不少。这无疑会让他心生落寞之感。
前些日子申侯突然来访，对他扶褒姒上位，使得申后被废之事，似乎并无怨怼。还极力巴结他，说他是当今臣子之中最明事理，最清醒之人。若是只是嘴巴夸夸那还倒罢了。他还随身带了两箱珠宝、两箱金子、两箱银子。这对他这个失势之人来讲，无疑是久旱逢甘霖。他也不是在乎的这些钱，他在乎的是尊重。于是就问申侯有什么相求。申侯说，事也不大。只需要他能劝得周王点燃烽火就行。
想着这件事简单。也就接下了。办不到的事儿，可不能随便收人家的礼。
这些日子他一直瞅机会劝周幽王来到烽火台。无奈褒姒身体一直不太好，别说爬山了，在院子里走走都会喘气。褒姒不来，周幽王自然也是不会来的。
今日好不容易把他们忽悠上山了，见他们二人却兀自在那里指指点点，丝毫也不提烽火台的事。故此由此一语。
听他这样说，褒姒果然对烽火台大感兴趣，“烽火台是干什么的？”“听说只要点燃了烽火，各路诸侯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齐聚到这里。也不知道好不好使。”虢石父媚笑着说道。
见周幽王似乎对烽火台颇有顾忌。就准备先勾起褒姒的兴趣。毕竟周幽王都听褒姒的。就又对着褒姒媚笑着说道：“听说烽火台出来的烟名曰狼烟。此烟笔直，直达天际，即使遇到狂风也不会被吹散。也不知道是也不是。”
“烟不都是向四周飘散着的么，哪里有一直向天的？还风吹也不散，我不信！”褒姒果然这样说。
“他说的是对的，”周幽王说，“狼烟是用柴火点燃干狼粪。干狼粪是西北高原上的一种狼的粪便。由于狼是吃肉的，其内多含油脂。经干柴点燃，只冒烟不冒火。其烟浓重，甚于柴草。故而不易被大风吹散。说是再大的风也不会吹散，那是不准确的。不容易吹散，倒是真的。因此被戎狄各部用作示警之物。凡有敌人来袭，便点燃狼烟。在空旷的高原上，百里可见。”
“你也见过狼烟？”褒姒歪着头问他。
“这···我却是没见过。”周幽王尴尬地笑了笑道。他自即位以来，只发动过一场战争，还是对褒国发动的。褒国毕竟是褒姒的母国，提到此事，他又怎能不尴尬呢。
见他尴尬，虢石父继续说：“大王在骊山居住已经快三年了吧？”
周幽王掰着指头算了算，“还真是！一转眼就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也不知道镐京那边怎么样了？”
“不时传来的消息都是挺好的么？经过三年的改革，国家的经济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恢复，来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了。看来寡人让二弟监国的决策还是正确的。”
这就有点暗示他做的不够好了。虢石父尴尬笑笑，继续说：“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试试他的忠心也是好的。”
“你是说让寡人点燃烽火，试试余臣是否忠心？”
虢石父低头沉默不语。似是默认。
“却也是哈，寡人对自己做不做这个王倒也并不在乎，可这位子毕竟是为我的服儿保留着的。若是他们忠心，服儿就可以享受一个清平的国。若是······”
“那你还不去试试去，”褒姒望着周幽王，“万一呢！”
“那就试试吧，反正好多年不用了，也需要检验检验了。”周幽王下定了决心。让虢石父前去点燃烽火。
这边还说这话，那边烧烤就已经做好了。周幽王搀着褒姒过去，让她先坐下，然后自己坐下。用牙签从铜盘里挑过一块滋滋冒油的獐子肉，递给褒姒。褒姒轻轻咬了一口，将剩下的给周幽王。周幽王一口吃下，又饮了满满一大樽浊酒。连道：“好吃，好吃！还是自己打的好吃！”又从盘子里挑过一块递给伯服，“服儿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见虢石父已经点燃了烽火过来，就对他说道：“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一会儿，一道巨大的烟柱，便冲天而起。果然如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浓如墨汁，凝似实物。即便小有微风也吹之不动。直戳戳向天际直冲上去。关键还不是这一点。这里狼烟一起，立时不远处便也冲起一道狼烟。紧接着一道道狼烟冲天而起，越传越远，直到看不见了。刹那间整个大周一片狼烟！
诸侯来的也果然迅速。先是离得最近的骊山戎国。再是稍远一些的余臣带着兵马急匆匆赶来。骊山戎国国王骊居过来的时候，他请他坐了下来，一起吃肉。余臣来的时候他连忙站起来，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一边令人给他倒酒，一边将一块獐子肉递给他，呵呵笑着说，“先吃一块獐子肉，喝一口酒，压压惊。”余臣却不接肉和酒，也不坐下，而是定定地望着他说：“王兄为何要点着烽火？”
周幽王脸上仍挂着笑容，“这烽火好多年不用了，也不知道维护的如何，寡人只是想试试，还好使不好使。臣弟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寡人甚是欣慰。来呀，坐下呀，光站着干什么？”只待余臣不情不愿地坐下来，这才继续满面春风地招呼众人喝酒吃肉。
却不料还没喝几杯，杜伯国、函国、樊国、夨国、荣国、弭国、召国等国相继赶到。山顶上就坐不开了。只得让他们在外面侯着。再往后诸侯过来的越来越多，将骊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是山顶上了，山下面站都站不开了。周幽王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总不能来一个解释一次吧，于是就在山下贴了一个告示，告知各路诸侯，之所以点燃烽火，是大王巡视烽燧，想看看烽燧维护的是否到位。对于各路诸侯的忠心，大王甚是满意。请再来的诸侯，直接回去，莫要在此地停留，以免惊扰了百姓云云。
告示虽然贴了出去，各路诸侯仍然是陆陆续续来了十来天。最远的如楚国、齐国、燕国等，是十天以后才赶到的。累死了百十匹马，将士数十名。
各路诸侯被坑，自然是满腹怨言，牢骚纷纷。有说大王胡闹的。有说烽火之事乃国之大事，即便巡视，也要发函通知，又岂能随便点燃，这不就是戏弄诸侯了么的。还有说长此以往周将亡矣的。总之，多是急急火火的赶来，骂骂咧咧的归去。没有一个是不带情绪的。
余臣好不容易使大周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此番被他这一搅和，三年努力一朝被废，自然也是十分恼火。只是他天性是个温和的人，虽然怒火冲天，却也还是说不出重话，只是说：“王兄若是如此，恐伤天下人之心也。”就急火火又赶回镐京去了。荣国国君荣禄却是个暴躁的人，坚持要他斩了祸乱君王之人，虢石父。虢石父眼见惹了众怒，也躲到屋里不出来了。幸好周幽王恩威并施，好言相劝，这才把荣禄劝走。
一连十好几天，骊山上下聚满了呜呜泱泱的人。搞得周幽王一点清闲也没了。心里自然也在暗自怪责这虢石父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