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现疑云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夹杂着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寒冷弥漫在这片黑暗中,顾云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的肩膀蜷缩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他整个脸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嘴唇冻得发紫,也是微微颤动着,顺着呼吸,有些微的白色热气从嘴里缓缓冒出来,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半睁着一双失神的眼睛惊慌的看着四周,但怎么都穿透不出这浓厚无比的黑幕。
一声尖厉而凄惨的声音骤然响起来,如厉鬼降临,顾云惊得一下竖起了脖子,头上冒出丝丝冷汗,那声音慢慢低下去却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转转悠悠的越来越近,更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在沙哑的声线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仿佛终于要将一件想了很久的东西握在手中了。
顾云紧张而无助的缩成一团,阵阵寒意侵蚀在他的身上,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站起来开始跌跌撞撞的向着无知的前面逃去,刺耳的尖叫声紧紧的跟在后面,近得就像俯在他耳边,用一种幽深到极点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声音说着话,但他只顾着不断向前奔跑,根本没听见那些话说的是什么,他大口的喘息着,不时回头张望,但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突然,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贴在了他的小腿前面,几乎是一瞬间,那根丝线毫无阻碍平滑的在他的小腿后面出现,密密的血滴冒了出来,顾云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他看到自己的左腿从小腿以下已经被整齐的切了下来,鲜血淋漓,他呆呆的看着那只掉在身边的断腿,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才传到了他的感觉系统。
在顾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更黑的人脸的朦胧影子,围绕在那张人脸周围的黑暗逐渐隐去,像是被它的嘴一点点的吸走了,一丝灰白的光芒亮起来,露出了那个人的身体——如果那能称之为人的话。无数的黑布缠绕在他的躯体上,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就像是埋在了地下很多年的树木,密布着黑色和暗红色的斑点,腐朽的肌肤皱成一团。
那张人脸缓慢的靠近,黑沉沉的眼洞里透出深深的寒气,像被一块巨石狠狠打过的嘴令人心悸的塌陷在下巴上面,然后那个四分五裂的嘴张了开来,发出如蛇一样“嘶嘶”的吸气声。
顾云惶恐的将头向后缩,想远离那张狰狞的面孔,但他根本无法动弹,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影向他伸出手来,指头上的指甲开始生长,越来越长,像一条条弯曲的小蛇缠在了顾云的头上,顾云紧紧闭上眼睛,那些冰凉的指甲继续在他头上游走,所到之处留下一条浅浅的印记。
其中一条指甲轻轻的抬了起来,指尖对着顾云的头左右摇晃,像是在观察和思考从哪里下手一样,过了一会儿它停了下来,突然以极快的速度直插入顾云的头里。
“啊!”顾云痛得大叫起来,猛的睁开了眼睛。
环顾四周,指甲不见了,那个诡异的人脸也不见了,浓重的黑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有微弱的亮光从窗户里透射进来,顾云长出一口气——那个梦又来了。
最近几天,那个阴森恐怖的梦每天都如约而至,以至于顾云一直强撑着自己不敢睡觉,直到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在迷迷糊糊中沉沉睡去。按理说梦里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所以人们总是用试探自己能不能感觉到痛来判定自己是在梦中还是位于现实里,但在顾云的那个梦里,疼痛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和真实,甚至在他从梦里醒过来也还存在着。
他强忍着自己头顶一阵阵的跳动,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小腿,一条像被细线勒过的红色印记环绕一圈,鲜亮而刺眼。
挣扎着下床看了看时钟,不到凌晨4点,但他继续睡觉的欲望却一点都没有了,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想的一直眼睁睁看着海城市的天空逐渐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海城图书馆坐落在海城市的中轴线上,是这个沿海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此时一句压抑着恼怒且极不耐烦的女声透过空气在本需要安静的图书馆大厅中回荡着。
“你究竟在想什么?!”
顾云是海城图书馆借阅中心的一名普通员工,此时他的两只手正悬空在电脑键盘上面,手指弯曲着僵硬的定在那里,眼神迷离,不知神游到哪方地界去了。
当那声尖锐的女高音猛的通过耳廓收集起来进入到外耳道,然后振动鼓膜,由听小骨传到内耳,产生出神经信号传进顾云正迷迷糊糊的大脑神经中枢里面时,就像冬天里一块冷冻的冰块闪着寒光拍在他的脸上,使他突然一个激灵,从遥远不知何处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定眼一看,面前一个愤怒的女人正瞪着他,伸出手使劲拍了拍放在前面桌子上的几本书: “我说,”那个女人看着顾云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再次提高了音量:“我来退书,你能不能快点啊,我还很多事呢!”然后把眼睛一翻将头转到了一边,似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顾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手忙脚乱的输入资料,为她办理退书手续,然后在她的借阅卡上盖上一个海城市图书馆的印章。
女人“啪”的一下从顾云手里抢过借阅卡转过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坐在旁边的同事纷纷递过去同情和探询的目光,顾云苦笑着回了一个难看的笑脸。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顾云,今天一大早他就被那个连日来不断骚扰他的梦给惊醒了,现在梦里的情节已经又残缺不全,一点细节都没有留下,但总是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仿佛附在了他的身上,搞得他一整个上午都是恍恍惚惚的。
眼看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顾云抬手伸了个懒腰,眼睛一转却看见人事部的南筱青正对着他走过来,不禁心里一跳,两只手举在空中也忘了放下来,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基本上没有过交集的人事部找来恐怕没有什么好事。
正想着,南筱青已优雅的站在了顾云的面前,递给他一张a4纸说道:“顾云,有人投诉说你上班时不认真工作,开小差,耽误了对方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核实后情况属实,根据馆里的规定,现调你到仓库工作,何时恢复职位就看你的表现了。”
她噼里啪啦的一口气说完,不等顾云有任何表示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走了,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妩媚的一笑:“对了,下午就过去哦,已经给王主管发了通知。”
南筱青平时总是一幅冷面孔示人,大家私底下都偷偷叫她的外号“冷若霜”,但其实大家更愿意看见她冷冰冰的样子,因为如果哪一天她对人露出了笑容,那就意味着有麻烦来了。看着南筱青如一阵风离开的背影,顾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图书馆里顾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角色,没地位没背景,永远的两点一线,平时偶尔遇见南筱青她也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一直都不拿正眼瞧他,现在更让她看笑话了,想到这里,顾云的心情不停的低落下去,顶着周围同事复杂和八卦的目光,垂头丧气的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下午去到了仓库,王主管并不在,只有三五个同事在书架前走来走去,看见顾云来了,纷纷带着莫名的意味转过头去看他,然后互相窃窃私语,这让顾云混身不自在,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只得有样学样的走到书架前假装浏览起来。就这样他百无聊赖的待了半天,好在仓库人少又清净,倒也乐得清闲自在,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他便打了卡回家。
走到自家小区前面的路口,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摆了一个地摊,他正坐在花坛的边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本古书,看到兴处还忍不住把头乱点,头发被他梳得纹丝不乱的堆在头上,身上穿着一件已经破旧但还算整洁的宽大衣服,腰间用一条布带系着,裤子已经洗得发白,脚上穿着一双绣着两个互相重叠的对勾标志的运动鞋。
在老人的面前垫了一块用编织袋剖开而成的布,上面铺满了奇奇怪怪不知是真是假的古玩玉器、一堆铜钱和残破不堪的几十本古书。
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对老人的摊子表现出特别的兴趣,皆是匆匆而过,不过顾云倒是自小对这些古老的玩意儿特别好奇,于是走到老人的摊子前面蹲了下来。
摆摊的老人似乎也对来来往往的人没有兴趣,还是自顾自的看着他的书,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来一下,好像做生意远没有看书有意思,他的手指翻动着书页,指甲很长,皱皱的卷曲着,上面有些许白色的斑点,看情形怕有好几年没有剪过了。
地摊上的东西一个个都脏旧不堪,透出或古朴或沧桑的感觉,带着岁月的遥远印记。有两个浅蓝色的瓷碗裂了一道缝,从彩绘的花朵上贯穿而过,旁边那一堆铜钱锈迹斑斑,倒有点像是真的,只是多数是一些不值钱的品种。
顾云拿起那些古书翻了翻,有周易、风水、穴位、养生等等,居然还有一本看起来像是武术秘籍,他不禁哑然失笑,这也太假了吧。其它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是大多数古玩摊都能见到的,瓷器、铜器、玉器,瓷碗碟、摆件、吊坠等等,还有一个缩小版的方鼎和不知用什么东西雕刻的一只大龟,龟的背上是一群人正围坐在一颗树下弹着古筝。
看了一会儿,顾云站起来准备走了,角落里一朵精美的花映入他的眼帘,于是又蹲下去,伸手把它拿了过来。那是一个类似青铜铸造的莲花,做工精美,花瓣上刻满了繁复的线条,反射着迷人的光线,数十朵花瓣在底部交汇在一起,正中有一个圆孔,直通中心。
顾云拿着它把玩了半天,曾经想将自己的手指插进圆洞中去,但又担心里面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小巧机关,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后决定还是不要冒险,将青铜花举起来,抬头问老人道:“这个花是什么?”
听到有人询问,一直低着头看书的老人终于抬起头来,他不急不忙的先把书合上,用手梳了梳自己的头发,然后把书放回到摊子上那一堆书中间排整齐,看了看被顾云翻得乱七八糟的铜钱,慢慢蹲下来,一边整理铜钱一边说道:“那是落幽花,十万。”说完还抬头对着顾云笑了一下,露出嘴里残缺的牙齿,他虽然在笑,脸上却是阴阴沉沉,满脸的皱纹纵横交错,看起来有一点吓人。
顾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赶紧纠正道:“我不买,只是问一下,这个洞有什么用,是机关吗?”他满怀好奇的问道。
老人看都没看,依旧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开始整理起那几十本书来,又说了一句:“十万。”
老人慢慢的整理着东西,消瘦的身体散发出冷冰冰的气息,像是拒人千里之外又像是将你冰冻着无法脱身。
盯着老人低着的头,顾云的心突然一下就恍惚了,早上起床时那压抑的感觉被放大了无数倍,劈头盖脸的向他袭来,心里像被什么撕扯着无法呼吸,眼前的景物一点点的变得模糊不堪,像有什么东西要死拽着他去一个地方,他强压着难受的感觉将那朵青铜花放回到摊子里转身就走。
老人的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右手小指头轻轻一勾,一条透明的线凭空绷直在顾云的小腿前面,他一下绊在线上,心里一空,整个人向前栽倒下去。老人不露声色的将布一扯一抖,顾云“啪”的一声趴在了地上,左手正好打在那个青铜花上,花被打得弹起来,在空中翻了几个滚,掉在地上裂成了碎块。